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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作者:月神的野鬼
大半夜的,杨琼买了几大坛子好酒,又把素日交往得比较好的几個朋友喊了出来,大家的官职地位差不多,平时也都比较穷,沒钱上什么歌姬坊,就约在了城南的一户酒肆中,众人坐下举杯邀盏,大肆畅聊,时不时還即兴赋诗。

  李稚一声不吭地看着這觥筹交错的场面,看起来有几分拘束。

  杨琼今年二十多岁,又已经娶妻,他眼裡看李稚就跟個小孩似的,把人给朋友介绍完后,他拿了個小杯子给李稚,“多少喝点啊!别不說话,你也跟大家聊聊啊!”

  “好。”李稚看看他,终于试着慢慢抬手喝了一口酒。

  他這副犹豫拘谨样子逗笑了那几個朋友,忙催着他多喝点,杨琼也道:“大口地喝!沒事儿!大不了醉了我背你回去。”

  “好吧。”李稚被起哄得有点不好意思推脱,于是抬手又喝了一口。

  大家喝着喝着,开始聊起了自己過往云游的离奇经历,說白了就是吹嘘自己见多识广,真的读過万卷书行過万裡路,时不时穿插旁人一两句“真的假的?”之类的起哄。

  李稚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微醺中仿佛他真的看见了這些人說的那些东西,太行山万裡的雪,燕云十六州外的冰河,河西走廊上买卖玻璃珠的异族商人,华亭闻鹤唳而放声大哭的隐士,闻美人死而赴万裡凭吊的王孙,這一幕幕在脑海中拼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画卷,让他有些失神。

  杨琼看向始终不参与闲谈的李稚,拍了下他的肩膀,“李稚,你有见過什么难忘的东西嗎?說来同大家听听。”

  众人闻声都看向這新来的朋友,“是啊,少初,你也說来听听。”

  李稚本来就喝了酒,反应慢一拍,他看着众人不做声,就在大家觉得他是喝懵了的时候,李稚的声音很轻地响了起来。

  “我见過神仙。”

  牺如 tianlaixsw.com 牺如。话音刚落的瞬间酒肆裡静了下,所有人都盯着李稚看,過了片刻,大笑声猛地响了起来,李稚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见過神仙?”

  李稚点了下头,众人见他点头笑得更厉害了。

  “那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你是在哪裡见到的神仙啊?”

  “宁州府,永陵道,附近的一座道观中。”

  “那神仙同你說了什么?”

  “他說,让我坐下喝杯茶。”

  “那你喝了嗎?”

  “喝了。”

  “好喝嗎?”

  “好喝。”

  众人笑得完全停不下来,有几個朋友听见那句“好喝”差点沒笑得摔下桌去,有人拍了下手示意大家别笑了,“說不定真的有神仙!改日我們也去宁州府看看!我們也去看神仙长什么样子!”

  李稚摇头,“见不到了。”

  “为何见不到了?”

  “他不见了,哪裡也找不到他。”李稚回忆了下,“他飞走了。”

  杨琼一直低头耸着肩膀忍着笑,听见這句实在沒有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這真的是神仙,還能飞走啊?”

  李稚也跟着众人一起笑,一时之间气氛大好,杨琼招手让酒肆老板再端了几大坛子酒出来,索性就喝他個不醉不休。

  因为李稚一番神仙的言论,众人热情地和他聊了起来,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倒上,李稚的眼前渐渐有点花了,他想說自己喝不了了,但是被起哄地完全說不了话。

  “再喝点啊!”

  “沒事儿!醉不了!多喝点!”

  “是啊,倒上倒上!喝吧!”

  一個时辰后。

  酒肆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灌醉了的李稚,杨琼侧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杯子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這是李稚生平第一次醉酒,他只觉得胸口好像憋着股气在横冲直撞,神窍全都打开了,所有的气血都在往上涌,脑子裡全是蹿来蹿去的热气,他一只脚踩在案上,一边熟练地卷着袖子一边给自己倒酒,他平时话很少,這会儿却是一张口滔滔不绝,只要有人尝试想要說话,就会立刻被他扯着领口打断,你们都别說!都听我說!听我的!

  汜减zcWx.org汜。杨琼看出了事态不对劲,尝试着伸手从他手中拿下那只杯子,李稚直接捞過一只更大的碗,往下又灌了一口。

  杨琼:“……”

  李稚忽然推着杯子看着他们,“你们喝啊,你们怎么不喝!一块喝啊!”

  众人忙端起杯子,“喝,喝!”

  李稚继续给自己倒酒,一個一個举杯给人灌過去,他现在脑子裡一团浆糊,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說,他拍着一個朋友的肩膀对着众人道:“其实我本来不想做官的,那叫什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啊?我那天帮着白林甫,白林甫你们知道吧?那是我同乡同学!他找我帮他写文章,我就帮他写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京州府丞给看见了,他說他很欣赏我,我心說你为什么要欣赏我?原来他是想让我去当官,說给我写推薦信,那我也不能去啊,我去了我爹要自杀,我就推說我不去。他后来找到我,问我读书是为了什么?”

  李稚一副费力思索的样子,“对啊!我回来就想,读书是为了什么啊?我想到书上說,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想要出人头地,我李稚,想要出人头地!”

  最后那四個字简直是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杨琼终于反应過来,忙起身去夺李稚手裡的杯子,“别喝了,别說了!”你這是喝疯了啊!好在這酒肆中沒多少人看笑话,杨琼用力把李稚按回到了座位上。

  芈何芈。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后面更精彩!李稚仰起头忽然笑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睛亮得惊人,杨琼下意识愣了下。

  李稚說了一句很轻的话。

  杨琼沒听清,“你說什么?”

  “有点想吐。”李稚笑容一收,猛地低下头哇一声吐了出来。

  完全沒有来得及避开的杨琼:“……”

  酒肆的隔间中,布帘随风浮动,昨日从金诏狱中被放出来、曾经的太子少傅季少龄身穿粗布麻衣坐在酒案前,他身边沒有任何的仆从或是亲眷,在他的对面坐着前来送行的年轻贵人,隔壁的对话這屋子裡的人全都听见了,季少龄终于低声笑道:“少年人很想要出人头地啊,好志向,让我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入京时的样子。”

  牺如 9bzw.com 牺如。他对面的人沒有說话。

  季少龄轻轻摇头,“這一晃眼都十五年過去了,我還道我要在诏狱终老一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得见這朗朗乾坤,我要谢你将我牢中放出来。”

  “是我沒有早些留意,先生原不该在诏狱中待這么久。”

  “倒也不觉得久,這人生真好似是白驹過隙,一眨眼间什么都過去了。”

  “先生名冠北州,理应位列三公,先生真的不愿留在盛京重新入仕?”

  “看来如今還真是你们建章谢氏的天下了,连這三公之位也可以随意轻许,這古往今来也沒這样子的高门啊。”季少龄耷拉着眼睛看了对方一会儿,忽然又道:“我近日总是梦见他,他像是有话要同我說,我想听却又听不分明。我辅佐過三任太子,可他却是我心中唯一的挂念,就如同父亲与儿子,一個失去了儿子的年迈父亲,除了痛心還剩下些什么呢?”

  這一番话已经說的很清楚明白了。

  对面的人先是沒有說话,然后才道:“听說扬州今季的鳜鱼跃上了船头,难怪先生想要归乡,我派人送先生上船吧,等船到了扬州,淮阳那一带的桃李也该开了,不知道先生還记不记得归乡的路,花树最繁茂那一條便是了。”

  季少龄闻声有些怔愣,他望着对面自始至终都端方有礼的世家公子,对方将自己从诏狱放出来,他本以为是死期将至,谁料对方竟是想要放自己离开,真是咄咄怪事啊。他想說句什么,却又看着对方忽然沒有了声音,一刹那间万念翻涌,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却只有一句,难怪啊,难怪這些年谢氏的门庭只高不低。

  他终于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山长水远,老先生一路珍重。”

  离开了那间酒肆,季少龄坐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回头再看一眼那立在阑珊烛光下的年轻世家公子,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隐在夜色中,看的不大分明,他蓦地回想起了当年他与对方父亲在金陵渡口初识的场景,那时北方高门的少年被形容为“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金陵门阀的世家子被形容为“颓唐如玉山之将倾”,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至交,立誓愿为這中州社稷倾尽所有,這一晃眼物是人非,還道那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這世道真是早就变了,孑然一身的季少龄想了又想,“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倾,故事都旧了,谢行检,你這個儿子怕是远胜過你我当年啊。”

  帘子重新被放下,马车迟迟离开了盛京,老人坐在车上,過了会儿,他抬手在空中慢慢地写起了字,一横那是江,一竖那是山,指指点点是日月,一撇一捺是百姓,一钩一转是君臣。

  可惜啊,他再也写不出那样的好字了。

  深夜了,杨琼的朋友们都各自回家去了,李稚這一晚上喝了吐吐了喝,现在总算安分下来了,杨琼起身先去结账,等他再一回头,却发现李稚人不见了。

  谢珩目送着季少龄的马车远去,眸光有几分缥缈,他本来已经要离开了,视线却又忽然停住。

  街角有一株枝干繁茂的桂花树,谢家的马车就系在不远处,一個少年正在不声不响地爬树,谢珩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正是刚刚在酒肆中高谈阔论的少年。

  李稚還在往上爬,动作灵活得跟只猫似的,他挂在了树枝上,伸手小心从怀中拿出了刚刚从地上捡的两只雏鸟,轻轻地放回到了窝中,一只雏鸟趴着不动,另外一只扑腾了两下,看起来似乎吓坏了。李稚趴在树枝上盯着它们看,那眼神越来越迷离。

  過了一会儿,喝醉的李稚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下不去了。他挂在了树上一动不动,回忆了半天,沒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树上。

  李稚正茫然着,树下出现了一個身影,他听见脚步声,低下头看去,忽然眼睛睁大了,“你……”

  谢珩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挂在树上的少年。

  李稚下意识低声喃喃了一句,“神仙?”

  谢珩的眸光波动了下,他自然看出這少年喝醉了。不远处酒肆中杨琼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嘴裡大喊着李稚的名字,谢珩对他道:“快下来吧,你的朋友在找你。”

  李稚怔怔地盯着他看,他想說自己爬不下去了,但是又忘记了开口說话。

  “你需要帮忙嗎?”

  李稚点了下头。

  谢珩笑道:“那你不要动。”

  “好。”李稚双眼发亮地看着他,看起来很是兴奋,他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你是山裡的神仙,我一直在找你。”

  谢珩用眼神示意侍卫上去把這孩子小心地带下来,问他:“你找我做什么?”

  “我找你,我是想跟你說……”后面的话含糊不清。

  “想說什么?”

  汜减ZC*rG汜。“你长得真好看。”李稚的声音越来越低,加之喝醉了的表情与语气,好似是說梦话似的。

  谢珩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還是很轻地笑了下。

  “我……”李稚突然說不出来话了,心脏骤然跳得特别快,一個走神,手沒抓住枝干,忽然他整個人从树上掉了下来,眼前随即一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跌入了一個美梦之中,他在那個梦中被全世界深深地爱着。

  杨琼找了一大圈愣是沒找见喝多了的李稚,他又回到了酒肆,忽然他看见李稚正靠睡在酒肆外的台阶上,他忙走上前去查看,李稚身上披了件烟白色的外衫,睡得安稳又平静,看上去沒受伤也沒冻着,杨琼终于放下了心,撑着膝盖看着他,“跑哪儿去了?這以后還真是不能带你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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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何芈。我失手把存稿给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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