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 章
夜色之中，浅粉色的蔷薇在风中轻晃。
楚遇倚在窗边,视线掠過院墙,望向前方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隔壁小楼。
良久，许是清风恼人,他蹙起眉，转身走回屋子中央的沙发。
屋内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小灯,堪堪照亮沙发对面的墙面。
楚遇靠坐在沙发上，微微抬着下颌,流畅的轮廓沐浴在不甚明亮的光线裡,精致的仿佛美术馆裡的雕塑。
墙上挂着一個巨大的相框,楚遇的目光就停在那裡。
那是一副摄影作品。
画面中是一只跃起的雪豹，踏云驾雾,利爪击碎阴霾，仿佛划开虚空击破厄运的剑
相片的內容和乔柚餐柜上那副卖了全部版权的照片一模一样。
无论多少次，楚遇看到這幅摄影作品,都会生出万千感慨。他会想起他们的初遇，想起那個在摄影展上哭泣的清丽又倔强背影。
许久之后，他才移开目光，看向身旁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他和乔柚的对话框，只是聊天记录還停留在中午。
乔柚一直沒有回复他的消息。
楚遇犹豫了一会，拿過手机，翻开通讯录,在他的指尖即将滑到乔柚的名字时,窗外传来汽车由远至近的声响。
他手下停住,快步走到窗边。
幽暗的路灯下，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近。
楚遇盯着那辆轿车的车身，强烈的即视感在脑中一晃而過。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乔柚从车裡下来了。
她安安静静地立在夜色之中，月光倾泄而下，在她的发梢描出一段朦胧的光晕，像极了午夜十二点悄然出现的小精灵。
有风绕過蔷薇花墙，撩着她的长卷发微微晃动。
楚遇愣了一瞬，刚想出声，就见汽车驾驶座上又下来一位年轻男子，男子从后备箱拿了一堆东西，搬到了隔壁院门前。
乔柚沒着急开院门，而是在男子帮他搬好东西后，拿了张纸巾给他擦汗，动作无比亲昵。
楚遇眼眸瞬时暗了下去，沉默地看着乔柚和那個男子互动。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在窗框上轻轻扣了两下，细小的声响安静的溶入夜色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遇回過神来，转身快步下楼。
等他站在乔柚院门前时，那辆黑色轿车早已在月色中驶离了。
乔柚刚刚关上院门，此刻正一脸诧异的透過院门栅栏间的缝隙看着他。
她的脸上泛着几分不自然地潮红，隐隐约约還有淡淡的酒气传来。
夜色浓郁又安静，连一丝蝉鸣都沒有。
两人隔着院门站了很久，最后是楚遇先开口了:“你喝酒了？”
乔柚眨巴着眼睛看他，反应有些迟钝，似乎对他的問題有些疑问，她想了一下，才道:“嗯。”
楚遇盯着她的眸子，沉默良久才道:“明天有空嗎？”
在楚遇问出這個問題后，乔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后来一直沒有回楚遇的消息。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的大脑居然空白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楚遇的這個問題。
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抬手扶住了院门上的栏杆。
许是两人距离近了一些，熟悉的药香带着几分侵略再次绕上了鼻尖，但是這次的香气虽也浓烈但似乎很平时不大一样，像是沾染了别的东西。
乔柚嗅嗅鼻子，倏地抬起头来，看着楚遇，一脸严肃地问了一遍楚遇几分钟前问他的問題:“你喝酒了？”
像是为了確認自己的判断，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很确定地道:“是清钟酒庄的霞多丽气泡对不对？”
中午喝的酒，虽然不小心被楚妍闹的多喝了一点，回家還洗澡换過衣服，這会酒早醒了居然還被闻了出来。
她的鼻子這么灵？
楚遇一时沒做好表情管理，诧异地愣了一下。
很快，他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他還在奇怪乔柚的鼻子怎么這么灵，乔柚下一秒就给了答案。
她的面上写满怀念，低喃了一句:“以前姑姑也很喜歡這個酒呢。”
“其实我也挺喜歡，就是好久沒喝過了。你知道嗎，那年暑假，姑姑不给我喝，我偷摸着喝了半瓶，后来......”
酒劲似乎在這個瞬间一股脑上了头，乔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地說以前的事情。
楚遇隔着院门安静的听着，目光就沒有离开過对面的人。
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一挪开目光对面的人就会消失，像曾经那样。
乔柚這样說了十多分钟，突然陷入了沉默，她轻叹一口气，面上表情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不說了，沒劲。”
楚遇摇摇头，低声道:“我听着挺有趣。”
乔柚抬眸看了眼楚遇，什么也沒說。
清寂的夜风中，她又低下头，看着脚尖，因为动作有几缕发丝飘過了院门的空隙，只差一点就可以触到楚遇的衣角。
楚遇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缕发丝，但他只轻触了一下就迅速收了手。
大概是沉浸在回忆裡，乔柚并沒有察觉到楚遇的小动作。過了许久，她才闷闷地道:“对不起，喝多了一点，有些话多。”
乔柚低着头，楚遇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他好像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仿佛能看见那双好看的杏眼裡藏着的伤感。
也就是在這個瞬间，他发觉之前因为看见乔柚和那個人互动而涌出郁气一扫而空。
于是他静静地开口了:“冰箱裡有绿豆，我给你煮点绿豆汤醒酒吧？”
顿了顿，又道:“可能我也需要一点。”
楚遇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的飘荡在夜空中。
乔柚抬起头来。盯着楚遇的眼睛，眼睛一瞬也不眨，似乎想確認他话裡的真假。
楚遇沉静的目光就停在她的眼眸中，他澄澈干净的眸子仿佛湖水般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只几秒钟后，她便拉开了院门，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楚遇，小声說了一句:“我還想吃蛋黄酥，行嗎？”尾音尾音微扬，似在撒娇。
楚遇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她，眼裡藏了几分笑意:“那個要费点時間，你愿意等的话，我就做。”
十分钟后，乔柚的厨房裡便飘起了绿豆的清香。
原本楚遇让她在餐厅等一等，但是乔柚一点也坐不住，只待了一会，就跑进了厨房。
楚遇刚刚在锅裡煮上绿豆，一转過身就瞧见乔柚倚在门边，面上泛着微醺的红润，她见楚遇转過身来，亮晶晶的眼眸弯起:“我想在這裡等，這裡......舒服。”
楚遇看了她一会，沒說什么，只转身在冰箱翻找了一会，拿出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裡，又进微波炉裡温了，才拿了過来，递到乔柚手裡，他道:“你在吧台坐着等。”
乔柚乖顺的捧着牛奶坐到了一旁吧台的高脚转椅上。
楚遇静静地看着她坐好了，才转過身继续忙碌。
乔柚端着牛奶，喝一小口，看一眼楚遇。
楚遇的身材很好，修身的黑色衬衫和休闲裤，勾勒出他身体漂亮的线條。即使在做菜，他的衬衫袖口依然整整齐齐地挽到小臂，银色的袖扣在灯光下晃出淡淡的光泽。因为在揉面，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臂的曲线崩的有些紧，显出恰到好处的肌肉弧线。
有些赏心悦目。
从乔柚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也许是在用力，他的表情严肃，但是也许是灯光柔和了他的面部轮廓，那种清冷感却淡去不少，以前只在视频裡见過的少年气似乎多了几分。
明明已经临近午夜，明明這两天都沒怎么睡好，甚至刚刚喝了点酒，乔柚却觉得自己的大脑格外清醒。她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中午的那個女人，她张了张口，想要问出心底的疑惑。
但是最终她還是什么都沒說，视线還是滑向了手边的牛奶，她小小的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還是不敢问，有点害怕失去這样的温度。
她深吸一口气，跑回客厅，将下午的文件全部抱到吧台，拿起笔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碗绿豆汤被放在了她的面前。
乔柚抬起头来，看向对面。
袅袅的热气中，楚遇递了一把勺子给她，目光不经意地在一旁摊开的文件上停留了一下:“等会再忙，先吃吧？”
乔柚点点头，她看看楚遇面前的干干净净的桌面:“你也吃。”
楚遇笑了一下，转身端了一碗過来。他在她对面坐下:“蛋黄酥已经在烤箱了，再過半個小时就好了。”
乔柚低头喝了一大勺:“嗯，闻到香味了。”
接下来两人都沒再說话，都默默地在喝绿豆汤。
绿豆的清香裹着冰糖的甜味在口腔中化开，温柔地抚慰了酒精刺激過的神经。
绿豆汤果然解酒，乔柚越喝越清醒，之前看文件前快要忘记的事情有一次冒了上来。
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也吃過他做的东西？
也许是心底酸意泛起，乔柚一勺接一勺地喝着甜汤，很快一碗就见了底。
而楚遇那边才喝了小半碗。
乔柚挥手把空碗往前推了推，楚遇觉察到她的动作，停下手裡的动作问:“還要？”
乔柚摇摇头，有些赌气道:“算了，不用了。”
其实从晚上见面开始，楚遇就敏锐地觉察到，乔柚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是他刚刚做菜时思考了很久也沒有能找到原因。
于是他定定地看着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乔柚看着他，表情有些委屈。
楚遇想了一下，问:“你心情不好？明天有空的话，我带你去看八音盒展散散心？”
他不說這個還好，现在又提了這個话题，乔柚却是立刻打定了主意，于是她道:“不去，我要工作。”
說话间她下意识地抬起下颌，還往椅背上靠了靠，似乎這样就会很有气势一般，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工作，明天开始就会很忙很忙，连着很多天都要很忙，所以后面都沒有空。”
楚遇有些错愕，他的视线在突然发起脾气的乔柚脸上停了一下，又看向那個已经空了的碗。
看着乔柚此时耍无赖的样子，楚遇突然间觉得她像极了在猎人手裡骗了美食吃干抹净后，翘起二郎腿翻脸不认人的狡猾小狐狸。
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发觉楚遇居然笑了，乔柚似乎更恼了几分，好看的眉毛都微微蹙起。
楚遇观察着乔柚面上的小表情，面上笑意更深，但他還是努力收起表情，站起身来:“蛋黄酥马上好了，你吃嗎？”
乔柚那边停顿了很久，一直等到他走到烤箱旁，才传来了小狐狸乖巧但又闷闷的嗓音:“吃呢。”
楚遇端着蛋黄酥過来，乔柚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楚遇将一枚散着温热的蛋黄酥递到她手边，温声道:“裡面有些烫，吃慢点。”
乔柚迟疑了一瞬，還是接了過来，拿在手裡慢慢地吃起来。
楚遇见她吃了，也沒再說话，只转過身去收拾厨房。
一般情况，這种事情都是乔柚来做，但是今天她却沒有动，只安静地吃着蛋黄酥，看着楚遇的背影发愣。
楚遇收拾完厨房，又走回吧台，但是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乔柚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乔柚低着头慢慢地吃蛋黄酥，沒有看他。一头栗色秀发倾泻下来，乖顺地披散在肩头，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就是刚刚那個翻脸不认人的小坏狐狸。
楚遇忽然抬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在乔柚反应過来之前，他轻声道:“吃完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手掌温柔的触感自头皮传来，乔柚顿了一下，抬头望去。
楚遇已经转身走到了门边，這时，他似乎感觉到乔柚的视线，又转過头来。
眼裡都是笑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乔柚，道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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