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 章
直到上了去会场的车,乔柚才喘了口气。
从玛可河林区出来到西国m市,差不多花了二十個小时，连环的疲倦让她沒有力气去理一理這几天的事,就這么一路浑浑噩噩睡了過来，甚至连在机场急忙买的手机都沒来得及换卡打开。
也许是路上陆陆续续的睡眠和刚刚一场热水澡,這会乔柚沒有倒时差却依然清醒。
她简单地翻了翻手裡的会议材料，抬头时余光扫過车窗外。
那是一片银杏林。
m市已入秋,银杏树几乎全染了黄色,在阳光下散着炫目灿烂的金色。
但车速太快,眨眼就驶過了银杏林。
乔柚愣愣地看着這片似乎眼熟的银杏林在视线中消失，片刻后才反应過来。
她在记忆裡搜索片刻,往前凑了凑问司机:“金叔，刚刚過去的是不是ce区？”
司机叫金峰，也是中国人,是晴岚在西国的员工。
這次被周耘叫来帮忙照应乔柚，金峰在西国呆了十多年，最近几年都住在m市，对這裡的情况很熟。
他本就健谈，這会儿听见乔柚的問題便开始滔滔不绝:“对啊ce区，你住的那裡也在ce区啊。ce区的银杏林在附近可有名了，就是你来的稍微早了一点，银杏還沒有黄透,否则這裡来拍照打卡的人可多了。你住的地方可是欣赏這景色绝佳的地方......”
金峰還在介绍,但是乔柚已经全然听不进去。
太巧了。
居然在两年后又来了這裡。
也许是忽如其来的故地重游,也许是不久前那些混乱的梦境，原本以为早已褪色的记忆在這個刹那再一次清晰起来。
“乔小姐，你的作品在一楼a区，這是你的工作证，凭這個随时可以进展区。”工作人员递给乔柚一個小牌子。
乔柚道了谢，接過来盯着看了一会儿。
這样蓝色的小工作证，她并不是第一次拿到，只是以前从来沒有拿去用作进展区。
但是這次不一样，她忽然很想去展区看看，去看看自己的那幅作品。
因为那大概是她最后一幅会得奖参展的作品了，几天以后她就要回国，彻底和這一切告别。
她拿着那块小牌子，慢慢的向展馆走去。
m市秋意正浓，ce区几條街的银杏树都染满了秋色。
不时有树叶被风吹落，在路面铺了薄薄一层，乔柚就踏着落叶的沙沙声进了展馆。
看展的人不算少，很多是摄影同行或是爱好者。展览允许拍照，所以不少人都背着各式的摄影装备，而乔柚這样什么都沒带，空着手的人并不多。
乔柚也沒有急着去找自己的作品，而是看了指示图从最后一個展区g区慢慢地向着a区逛過去。
会展裡很安静，偶有爱好者互相议论，但都声音不大。
乔柚就這样默默地挨個看過去，每一幅作品她都看的异常认真，所以等逛到a区已经過去了一個多小时。
a区都是金奖作品，人比其他几個展区多很多，讨论的人多，拍照的人更多。
所以人群中如果出现一位和乔柚一样，什么东西都沒有带，也不和周围的人交流，只平静地看展的人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a区就有那么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身姿高大挺拔。
他只清洌洌的往那裡一站就吸引了乔柚的注意。
男人懒懒地披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风衣，风衣半敞着，露出其下的白色衬衫领口，精致的金色的衬衫纽扣在展馆灯光下泛出几分优雅的光。
明明是室内展区，他依然严严实实裹着口罩，還架了一副很大的深色墨镜，這個学术气息浓郁的展区居然被他硬生生地站出了秀场的感觉。
乔柚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从他支棱的黑色短发和严实包裹下隐约露出的肤色，可以判断出這個人应该有东方血统。
不過异国遇到同胞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所以八成是個混血吧？
乔柚這样想着很快移开了目光，在展厅裡扫视一圈，想要找到自己那幅作品。
可能她和這位同有东方血统的人很有缘分，男人居然就站在乔柚得奖作品前。
乔柚再次仔细打量那個男人。
男人微微抬着下颌，一动不动地立在那裡，盯着墙上那幅作品。
他似乎对這副相片很感兴趣，从乔柚进展厅开始他的视线就沒有变過。
静的仿佛雕塑一般。
可惜男人带着墨镜口罩，乔柚完全无法通過表情判断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作品。
如果放在以前，乔柚也许会走近他，和他聊一聊。
可今天她毫无兴致。
她只沉默地穿過各式看展的人群，找了一张休息椅坐下。
她选的椅子在展厅裡一個会被人群忽视的角落。
显得有些孤零零。
但是偏偏那個角度恰好可以完整看见那幅相片。這個休息椅离那個男人站立的地方有些近，乔柚看向作品的余光总会不小心扫到男人身上。
也许是感觉到乔柚的视线，男人在這個时候转头向休息椅的方向瞥了一眼。
男人带着深色墨镜，這样看過来并不能判断他视线的方向，但乔柚感觉自己应该是和他对视了一瞬。
因为男人看過来的时候，动作停顿了一下。不過他只停顿了一小下，便又转了回去。
像是沒有望见乔柚一般，冷淡的仿佛看到了一团空气。
乔柚也不甚在意，毕竟她這会只想安安静静的在会展上坐一会儿，看一下自己的相片，再在心底和那段岁月做個告别。
說是告别，她也并沒有特别的方式，只是盯着墙上那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作品。
虽然离照片的距离很远，但是乔柚就是可以看清相片裡的每一個细节。
她清楚的记着初次看见雪豹的喜悦，也清楚的记着自己在雪山之巅按下快门的雀跃
只是几天之后她就要踏上返途，踏向一片未知。
時間流逝，不知何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悄然撒进展馆西面的窗户中，在展厅的墙上、地面铺上一层金色。
展馆裡的人群渐少，光线也渐渐黯淡。
乔柚就是在最后一缕阳光的碎片消失的时候猛然回過神来。
她只一抬手便触到了脸颊有些冰冷的泪水，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又四处看了看，深怕有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但是很不巧，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個男人又转過身来，正看着自己的方向。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之前還无比热闹的a区展厅這时居然只有他们两個人。
好在這個男人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既沒有递纸巾，也沒多问，只在乔柚眼泪擦净，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后，就移开了视线。
那個瞬间，乔柚突然对這位给了自己自由空间的男人多了一点好感。
离回国還有几天，所以乔柚在第二天又去了展馆。
這回她沒有去其他展区，而是径直去了a区。
a区依然很多人。
巧的是乔柚在那個休息椅上坐了一会儿，那個男人又一次出现了。
今天m市的气温降了几度，男人换上了一件羊绒呢子大衣，還加了一條围巾，裹的比前一日更加严实，但也许是他身材优越的仿佛衣服架子，在人群中依然帅气惹眼。
乔柚還甚至听见自己身旁的两位外国姑娘讨论着要去要联系方式。
男人进展馆时也注意到了乔柚。
他的目光明显在乔柚身上多停留了一下，虽然他脸上的墨镜和口罩遮住了他全部的表情，但是乔柚就是觉得他似乎在关心自己。
于是乔柚朝他笑了一下。
男人的脚步轻顿了一下，他朝着乔柚的方向微微颔首后便移开了目光。他又站到了乔柚的那幅作品前，像前一天一般安安静静地看着。
为了相片裡的這個刹那乔柚在雪山蹲守了半個月，倾注了她无数的热情。此时，发觉有人对這张相片如此在意，她不由生出一种难言言說的情绪。
她忽然沒了看展的心情，忍不住分出几分心思去观察這個男人。
只是這個男人不是什么好的观察对象。
他在早晨出现后就一直盯着那副相片，像前日那般安静地看着，一瞬也不动。
看不出他的情绪，也看不透他的喜怒哀乐。
直到中午男人才离开，乔柚猜他应该是去觅食了。
就是不知道他還会不会来。
乔柚决定等一等。
她等到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沒有等到男人出现，便决定先去吃饭。
只一出门她就看见了要等的身影。
展馆外是一片金色的秋意，而男人依然裹得严严实实，不疾不徐地踏着落叶向展馆這边過来。
很快，两人擦肩而過。
那個瞬间乔柚闻到了一股隐约的清冽药香。
明明只是回忆，乔柚就在這個时刻清晰的想起了那日混在在秋风之中的药香。
突然出现的记忆碎片让她不由瞪大了眼睛，還下意识地深深嗅了嗅鼻子。
但是，此刻的车厢中干干净净，什么味道都沒有。
金峰在后视镜中注意到乔柚的举动，便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是鼻子不通嗎？這几天在降温，你是不是感冒了？”
乔柚沉浸在自己的讶异之中，過了片刻才反应過来金峰在和自己說话。
她对金峰解释道:“谢谢金叔，沒事。刚刚鼻子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了。”
說话间，她已经拽過一旁自己的包，拿出那個破破烂烂的旧手机，扒拉出手机卡，迅速装在之前在机场买的新手机裡。
周耘之前就安排人帮她在卡裡冲了流量，只要插上卡就能上網。
新手机還沒来的及充电，但是发几條微信消息的电量应该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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