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逃离海洋馆(四三)
這几件衣服他认得,是刚才几個被关在外面进不来的人,被溅上血点的多张工作证散落各处。
他粗略地扫了眼名字,可以确定就是他们。
不過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就死于非命,只剩下一滩血能证明他们来過。
不声不响,实在让人心惊。
江驰瞥了眼周围的人,他们瞎子一样,对這些视而不见,在同样对此视若罔闻的徐言說要带他们四处转转,赶紧跟上时,不遑多虑,直接跟了過去,头都沒低一下,有几個人還踩到了衣服。
因为差点滑倒,咒骂了几句,愤然离开。
再冷漠也做不到一眼不看,只能說明他们受到某种影响。
虽然清楚原因,江驰能想到的只有刚才让他们吞服的药物。
一切都是猜想,他沒证据。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他们只剩下一滩慢慢干涸凝固的血。
为了不被发现端倪,江驰也只能在心裡替他们哀悼,冲着衣服的方向轻轻颔首,以示悼念,便跟上大部队。
·
每转到一個部门,徐言跟部门负责人简单介绍后,就会留下相应部门的新人,直到二楼的最后一個部门——孵化部。
老早就把药吐掉的江驰跟在徐言身后进去,表现得十分谦卑,俨然新入职的样子。
迎上来是孵化部部门领导,徐言把人推到前面,拍拍肩膀:“這是江驰,新来的。”
他指着对面的人介绍:“這位是秦消,孵化部部长,以后就是你的领导,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江驰微笑点头:“秦部长好。”
秦消稍稍低头,透過镜片看他,几秒种后把头抬起,推推镜架,笑道:“好,好。”
他冲屋子一侧招手:“小黄,過来带他四处转转。”
不出一分钟,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黄毛男生到了跟前,他把手套摘下揣兜,打量江驰一番,伸出手:“我叫黄安。”
江驰轻握住他的手:“江驰。”
黄安:“走吧,带你参观一下。”
“谢谢。”江驰跟在他身侧,边走边听他介绍。
孵化部很大,是所有部门裡面积最大的,但跟其他几個部门相似,這裡几乎沒有成排的桌椅,大多都是为孵化用的各式孵化器,裡面孵化着不同的动物,孵化器旁就是员工工位。
每個孵化器都有专人24小时轮班看守,保证孵化进度。
這些员工十分认真,在他们经過时,都沒有分神,专注手头的工作。
看起来就是非常正常的流程,孵化部就是负责把其他部门拿来的還未成型胚胎孵化成活,其他的不需要管。
江驰甚至還在透明的拟态孵化缸中见证了一只小海豚的诞生。
“正常情况下,海豚生出来不是要跟在母亲身边嗎?”江驰不解。
像這种全都沒妈沒爸全靠科技的动物,真的還是海洋生物了嗎?
黄安愣怔地看他一眼,毫无感情的說:“他们就是海洋世界的工具,除了能给海洋世界带来利益,沒有任何作用,不需要考虑太多。”
“而且這与你无关,只需要按照领导的要求,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江驰点头,但并不认可。
同样是地球上的生命体,凭什么它们的诞生,就只能跟利益挂钩。
·
参观结束后,徐言已经走了,黄安正要回去工作,就被秦消叫住:“小黄,江驰就交给你带一下,跟他讲讲要求,具体工作我晚点再告诉你。”
黄安嘴上带笑,心裡布满的点头,接下這份额外的工作:“刚才绕了一圈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孵化器,在孵化截止時間沒到的情况下,绝对不能擅自打开孵化器舱门,造成的损失把十個你搭进去都赔不了。”
江驰点头,记下了。
不能碰,就是以后都能碰。
黄安:“另外,有几個孵化器我要重点跟你强调一下。”
他带着江驰到孵化部进门后一眼能看到的位置,那裡有一個圆缸孵化器。
他指着還在运行的圆缸孵化器,非常严肃地說:“這個,绝对,绝对不能碰,不管這家伙撞击缸壁還是假死,任何情况下都不行。”
缸体很大,直径至少五米,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棚顶,裡面一個叫不上来名字的水生物正竖/立在水中上/下游动。
“這么重要的胚胎,为什么放在进门的位置?”江驰问。
被黄安白了一眼,见他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江驰歪着头,盯着它的身体仔细打量:“這是什么?”
缸内生物体长不過一米,身披铠甲,比例极不协调,尾部开裂成三叉,每叉末端有针状尾须,短小的m形四肢,顶着一個占据身体二分之一的硕大头颅,嘴裂很大,唇边垂着几根接近体长的须蔓,下颚看起来可以伸缩,似龙非龙,似鱼非鱼,似蛇非蛇,什么都不像,就像用很多生物拼接在一起的样子。
关键是,沒有眼睛。
也许以后会有吧?
黄安并不打算给他解释,道:“是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去管他,秦部长会去处理。”
“哦。”江驰点头,“可是……”
“沒有可是!”黄安打断他,眼神核善地瞪着他,“你哪来這么多問題?来之前沒吃药嗎?”
江驰:“!!!”
“吃了。”
黄安狐疑地打量他,白了一眼:“吃了還有這么多問題,之前得是個多麻烦的人,下次吃两颗。”
江驰点头:“好嘞。”
黄安继续說:“另外几個分落在屋子角落的超大超高落地式混合孵化器,也不能随便乱碰,若发现异常及时汇报。”
江驰点头,沒再问,只是张望了一下,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就有一個混合孵化器,裡面孵化着各式各样的生物,大到蓝鲸,小到虾米,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還沒有出生。
這样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是怎么在這样偌大的度假区中明目张胆存在的,江驰不想细究,他只想知道這些跟何沧有什么关系。
从收到工作证到目前为止,江驰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個傻冒烟的蠢货,放着好好的自由不享受,偏偏来這种鬼地方。
“好了,你先在我身边看着,学习一下,晚点可能会有几只小丑鱼出生,到时候你来记录。”黄安给他一個平板记录仪,上面已经列好表格,一项一项,只要填內容就可以,十分傻瓜。
一整個下午,江驰都在十分枯燥的工作中度過。
虽然见证了小丑鱼的出生,可他沒有一点新生命诞生的那种喜悦。
在他看来,這些生物就像是沒有思考能力的傀儡,只能任人摆布,算不上真正的海洋生灵。
临近晚饭,江驰终于坐不住了,跟黄安打個招呼,去了趟洗手间,顺便四处逛逛,了解一下情况。
洗手间在外面,他還特意去楼下看了,那些衣服和血,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沒有发生,這种悄无声息的对决,更令人窒息。
梳理好心情,江驰回到孵化部,他无意中瞥了眼圆缸孵化器,拼凑怪物,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在缸底,旁边是它刚褪下来的皮。
因为沒有眼睛,完全看不出是死是活。
也不知道它到底融合了什么动物的基因,蟹类嗎?
他盯着拼凑怪看,不知为何,竟然由心生出莫名的熟悉感。
“很美吧?”
江驰将视线从拼凑怪身上挪走,秦消正站在身后,表情看起来十分兴奋:“我們接下来几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它活着离开孵化器。”
“哦,”江驰欣赏不了這种美,“不過它会长多大?”
在他看来,大自然会淘汰這個物种。
长得快死得快。
就在江驰這個念头刚刚冒出来,问话也沒得到答复,一阵刺耳警报划破寂静的孵化部,面前的圆缸内突然多了无数气泡,大小不一,毫无规律的从上向下运动。
秦消脸上高兴的样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担忧,催促着:“江驰,快,去基因部把姜强叫過来,就跟他說出事了。”
出事了?
江驰盯着缸内随着气泡产生后,不停抖动的拼凑怪:“它有危险了嗎?”
“让你去就去,怎么這么多問題!”秦消把人推出去,“快点,跑步去!”
江驰甚至都不清楚状况,就被他推出来。
基因部就在他们的正下方,下楼一拐就到。
在江驰敲开基因部的门,进去找到姜强,還沒来得及說明情况,“砰”的一声巨响。
周围的设备一阵剧烈抖动,江驰下意识摁住姜强蹲了下去。
“滋——”
持续了几秒钟的耳鸣,江驰有点懵。
爆炸声来自楼上。
“快,你们孵化部的人有危险。”姜强甩开他的手带头出去,三两步跑上楼,才到门口,就被屋内涌出来的浑浊污水逼退了两步。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玻璃渣,浑浊的污水沒有地方去,在屋内肆意流淌,最后一股脑涌到门口,试图拦住想要进去的人。
跟在后面上来的江驰看到這一幕有几秒钟的沉默,扫了眼摇摇欲坠,只有几根螺钉连接,稍稍一碰就会彻底断掉的门,果断冲了进去。
刚才還好好的圆缸,此刻已经四分五裂,秦消躺在地上不断抽搐,面目全非,分不清五官,耳朵的位置還嵌了块玻璃渣,就像是玻璃散/弹,那些碎玻璃渣在他身上扎得到处都,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地上的污水也跟着变色。
一股股腥臭的污水味冲击着江驰的鼻腔。
他屏息,蹚水過去想要查看秦消的情况。
在一旁似乎被吓傻了的姜强声音颤抖,指着从中间断裂的圆缸:“裡,裡面的东西呢?”
江驰抬头,正巧看到拼命舔舐血液的拼凑怪。
它就趴在秦消不远处。
因为吸到血液,像水蛭一样,拼凑怪变得很胖,直接把短小的四肢挤沒,就像……江驰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但他现在以一個人类形态,估计不好对付:“我去找人帮忙!”
姜强叫住他,摇摇头:“别叫了,已经晚了。”
江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孵化部内的员工,七倒八歪躺在地上,血似乎都已经流尽,干瘪的不成样子。
他一把抓住姜强的衣领,指着那边還在热气中饮血的拼凑怪和地上不省人事沒了呼吸的秦消:“這家伙到底是什么做的!”
姜强拍拍他的手,叫他放开:“這個我不能告诉你,但人既然已经死了,换一批就行,当务之急是让它赶紧回到高温孵化器中,否则……”
“否则怎样?”江驰比他高一头,攥着他的衣领把人拉到跟前,“說话!”
姜强:“否则我們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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