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阮阿朱,拜見父親大人
慕容復背對皇宮,身體筆直如一顆青松,他一手撐傘,一手輕搖摺扇,給王語嫣遮陽驅汗。
“阿朱,你放心,有我在,必不讓你受一星半點委屈!”慕容復瞥了一眼在太陽暴曬下搖搖欲墜的阿朱:“他認也得認,不認我逼他認!”
他話裏是滿滿的情真意切。
他眼底劃過兩分漫不經心。
他脣邊噙着意味深長的笑。
“謝公子爺!”阿朱抿了抿乾裂的脣,昨日才知道生父是大名鼎鼎的大理鎮南王,一夜都沉浸在身世明朗的歡喜中,以爲能夠錦衣玉食下去。
誰料現實給她當頭一棒!
望着倚在慕容復身上,百無聊賴的王語嫣,心中的不甘在滋生,猶如狗尾巴草一般瘋狂生長。
鎮南王,難道你就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女兒嗎?
阿朱只覺得,心中尚且模糊的生父形象,在逐漸出現裂痕:堂堂南慕容兩次下帖,禮數周到帶自己認親,竟還要在宮門口頂着烈陽久侯一上午!
若是自己隻身前來?
怕不是被人趕走,還得落下無盡嘲諷奚落吧?
一滴滴的汗珠,順着臉頰滑入脖頸,墜入深深的溝壑中,阿朱只覺得五臟六腑,煙熏火燎,她不由得將目光看向一旁不停踱步的包不同。
包三哥,你不能體貼一點帶把傘麼!
瞥見阿朱眼底的猶豫與迷茫,慕容覆在心中冷笑,阿朱,去爭吧,帶着我的期待去爭取父愛!
讓大理雞犬不寧!
即使你視金錢如糞土,視權勢如狗屁,難道你不想爲你的母親和妹妹爭取些東西?
比如,鎮南王妃的位置,又比如
你離不開慕容家的!
耳畔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很是急促,慕容複眼神一凜,揚聲道:“阿朱,不等了!咱們這就回姑蘇!公子爺看不得你受這樣的委屈!”
“他段正淳的門第咱們高攀不上!你何苦死乞白賴去認他這個生而不養的爹!”
“慕容家雖然窮,一個女兒還是養得起的!姑蘇有的是上進士子,少不了你的十里紅妝!”
他提起內力,聲振屋瓦,如展翅大鵬迴盪在皇城上空,守門衛士頭暈目眩,如麥浪般倒下。
“此子好深厚的內力!”
“南慕容名不虛傳!”
段正淳心頭一震,按下焦灼,放緩步子,調整呼吸,整理儀表,衝着慕容復拱手笑道:“正淳見過慕容公子,有失遠迎,還望公子恕罪!”
見慕容復毫不理會,甚至沒有轉身,段正淳心中羞惱:南慕容名頭再大,到底是後學末進,在大理皇宮門前震暈侍衛不說,竟還得寸進尺!
方纔幾句話,就差沒指着自己的鼻子罵始亂終棄,寡廉鮮恥,敢做不敢當,提上XX不認人!
此子恃才傲物,盛氣凌人,難成大器!
奈何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前有狼後有虎,不管慕容復和譽兒被綁是否有關,自己此刻都得低聲下氣懇求他相助!
畢竟天龍寺都是些老頑固,只要繼承皇位的人姓段,他們便不會置喙太多,可自己和兄長一脈只有譽兒一顆獨苗,萬一有事,一生心血付諸東流
至於刀白鳳和朱丹臣說的羽林軍圍剿,更是婦人之見和紙上談兵,軍隊守株待兔還行,追蹤武林高手是強人所難,更何況調度起來目標太大。
敵人怕是早已逃之夭夭。
在天龍寺被大輪明王拖住的情況下,能夠請到的外援竟只有慕容復和一個黃眉僧。
“慕容公子?”
第二次呼喚,慕容復依舊沒有答應,段正淳狠了狠心,衝着侍衛們罵道:“往日裏你們喫拿卡要也就罷了,現如今竟怠慢貴客,實在可惱!”
“來人!將今日守門的,拉下去杖責!”
慕容復仍舊沒有反應,自顧自地扇風,而段正淳牙根緊咬,憋着一股氣道:“我不是讓你時刻注意慕容公子的消息?爲何沒來稟報?”
他衝着朱丹臣眨眨眼睛:“侍衛有責任,你也有管理不利之過,皆是我平常對你們寬縱太過,竟由得你們將江湖上的好朋友給得罪個乾淨!”
“此皆微臣之過也!”
朱丹臣紫漲麪皮,忍氣吞聲道:“微臣這便下去領了責罰,再來嚮慕容公子請罪!”
朱丹臣喚過兩個侍衛,將自己架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傳來噼裏啪啦的板子聲,如擊敗革。
“慕容公子!小王有禮了!”
段正淳第三次喚道,長揖到底。
你這樣子演給誰看?
慕容復心中不屑,到底是轉過身來,他要的畢竟是個態度,傳出去能夠提升聲望即可,至於朱丹臣到底有沒有屁股開花,不重要。
“日頭太毒,竟是差點站着睡着了。”慕容復架住段正淳的胳膊,將他扶起:“在下何德何能竟勞動大理皇太弟親自迎接,折煞我也!”
段正淳一個踉蹌,便要往後跌倒,大理三公三隻手掌抵在他背後,竟四人一同往後退了半步!
“竟還小覷了他?!”
段正淳心中凜然,此子功力竟猶在皇兄段正明之上,天龍寺中,也唯有枯榮大師能略勝一籌!
他壓下惱怒,卻是知道消息一旦傳出去,自己這個新鮮出爐的皇太弟,免不了被人小覷了。
“慕容公子客氣了,裏面請!”
段正淳做了個手勢,示意裏面再談,這宮門口你來我往的,明日的流言蜚語,百姓的飯後談資
“阿朱,還不拜見你父親!”
慕容復不予理會,衝着身後的阿朱喊道,眼前這些人最強的不過段正淳,他輕鬆便可制服,餘者碌碌,不足道哉,沒有讓他給面子的資格。
“父...父親!”
阿朱搖搖晃晃,弱柳扶風般上前,腳步有些癱軟,蒼白的臉上寫着愁容,望着段正淳的目光,更是複雜難言,有欣喜,有失落,有迷茫
欣喜於生父儀表堂堂,位高權重,不是凡夫。
失落於此人嫌貧愛富,親女當面,不與一問。
迷茫於日後脫離慕容,弱質女流,何去何從。
想象中的噓寒問暖沒有到來,盯着段正淳臉上的茫然和不知所措,阿朱此刻的心,竟出奇平靜。
她慢吞吞拜倒在地,脣邊勾着自嘲。
“阮阿朱,拜見父親大人!”
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猶如失去了恩愛的例行公事,好像在用麻木的手繼續刺繡。
“你娘是阮星竹那個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