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段郎,段郎,了斷紅塵
這兩個字溫軟嬌媚,卻如泣如訴,一唱三嘆中帶着百轉千回,像是一隻自由的百靈鳥。
失去了往日的頑皮靈動,只剩哀怨與控訴。
阮星竹在風波惡的帶領下,款款走來,淡紫長裙朦朧中透着憂愁,烏溜溜的大眼暗淡中蘊着晶瑩淚光,秀麗容顏有些蒼白,脣邊掛着一抹自嘲。
她約莫三十五六年紀,體態婀娜豐腴,儀態更是極美,她的韻味像是冬日的溫泉,夏日的冰鎮酸梅湯,令人觀之不由自主的平靜下來。
這是一個女人歷經煎熬,歲月沉澱後的美。
段正淳一個激靈,印象中的那雙眼睛是晶光璀璨的,是閃爍如星的,是流波轉盼的,可現在只剩下麻木,段正淳不由得心中一痛,立時邁步上前。
“星竹,我好想你,和你分別的每一天...”
“每天夜裏,夢的都是你會說話的眼睛...”
段正淳的話術,讓慕容復也自愧不如,歎爲觀止,在他饒有興致的目光下,阮星竹清冷一笑。
上前,踮起腳尖,輕輕擡起白皙的胳膊。
段正淳俯身,低頭,閉上眼睛,撅起脣。
“啪~~!”清脆,爽脆,乾脆。
段正淳懵了,他捂着臉頰不敢置信,依照以往的經驗,女人嘛,不管再恨,只需要哄一鬨
“這一巴掌,是替我的阿朱打的!”
阮星竹恨聲道,方纔的一切,風波惡帶着她在一邊,全部都看到了,剛開始還有些不解其意。
直到阿朱搖搖欲墜,髮釵散亂,跪下拜見段正淳時,脖頸前盪出一枚金鎖片,阮星竹只覺得天旋地轉,心中像是突然被挖去一塊,難受的很。
她甩開段正淳的手,快步上前,將終於支撐不住暈過去的阿朱摟在懷裏,她側身擋住衆人視線。
她輕輕掀開阿朱的衣服,凝視着肩頭那個鮮紅的段字,一顆大石頭穩穩落地,隨後,悲從中來。
“孃的阿朱啊~~”
阮星竹緊緊抱着阿朱,抵着她的額頭,淚如雨下,是聞者傷心,見着流淚,即使是高升泰這樣玩弄權術的權臣,也不由得暗暗嘆氣,暗罵作孽。
“鳳凰,我...”
段正淳見阮星竹只顧摟着阿朱痛哭,心中也是不忍,他溜到刀白鳳身邊,想要提前打個埋伏,也是擔心刀白鳳見到這場景氣出病來。
“啪~~!”果決,狠絕,恨絕。
段正淳愕然,他兩頰均頂着鮮紅的巴掌印,這讓他懷疑自己,平日裏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兩個女人同時在側的情況,哄的難度也不是很大。
怎麼今天竟然
“哈哈哈哈~~”慕容復暢快大笑:“都說大理鎮南王風流倜儻,極受女人歡迎,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只是如此熱情,也只有鎮南王能消受...”
“慕容復!”
刀白鳳見段正淳受到奚落,不由地心疼,上前給段正淳揉着臉頰,如同川劇變臉,口中罵道:
“你狼子野心,以一個私生女攪的我大理皇室不得安寧,等皇兄助天龍寺退了鳩摩智...”
“騰出手來,必讓你...”
“鳳凰兒~~!”段正淳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王妃慎言!”
高升泰喝道,慕容復直到現在都是佔理的,是大理先依仗身份,倨傲不見;後出言折辱威脅。
大理段氏的名聲,已經丟盡了!
“哦?大輪明王也在?”慕容復笑道:“大輪明王是家父生前好友,刎勁之交,他也在大理?”
“那必須得去拜見一番,不可失了禮數!”
高升泰心裏一個咯噔,他剛從天龍寺趕來,鳩摩智言辭犀利,逼得高僧訥口無言,只能動手。
只是連同段正明在內的六脈劍陣只有五脈,根本壓不住鳩摩智,他纔來搬救兵,本以爲段正淳和慕容復相談甚歡,對方定會鼎力相助,沒想到
“段郎,不可對慕容公子無禮!”
阮星竹將阿朱交給自告奮勇的王語嫣,上前抱住段正淳另一隻胳膊,給他揉着臉頰:“若非慕容公子,咱們尋不回女兒,豈不抱憾終身?”
“況且阿朱十八年來,喫慕容公子的,用慕容公子的,還要慕容公子請嬤嬤、丫鬟、教習...”
阮星竹是聰明人,她看出慕容復或許有用阿朱折辱大理段氏的想法,但女子本弱,爲母則剛。
若是現在不向着慕容復說話,等對方走後自己母女一定會被刀白鳳喫的骨頭都不剩。
千辛萬苦才尋回來的女兒,如何能夠再讓她跟着自己過苦日子?她是段正淳的女兒!
她天生便該金尊玉貴,呼奴喚婢!
她想讓女兒在太陽底下,光明正大活着,而不是揹負一個私生女名頭,活的戰戰兢兢不開心。
流言蜚語,指指點點,自己這十多年來已經受的夠多了,絕不能讓阿朱再受這樣的委屈。
更何況,那風波惡說,自己另一個女兒
段郎,反正你名聲也不好,爲人父母的,爲了兒女受些委屈也無妨,我是疼你的,我會補償你
“星竹,這女子真是我們的女兒?”
此刻的段正淳,前有兩女爭風喫醋,後有慕容復虎視眈眈,天龍寺戰況不明,他已方寸大亂。
將衆人商討的,不能認女兒的決定拋之腦後。
大理三公也同樣六神無主,讓他們處理瑣事還行,論心計,他們如何比得上大宋的士大夫,如何比得上慕容復這樣受過薰陶的世家子。
“千真萬確!”阮星竹撲在段正淳懷中嚶嚶啜泣道:“當年我在她們姐妹的肩頭各刻了一個段字方便相認,又有我親自寫的金鎖牌...”
“阿朱,是爹爹對不起你啊...”
段正淳唏噓着,望着昏睡過去依舊蹙眉的女兒心疼不已,看的一邊的高升泰頭疼不已。
混蛋!你居然承認了!
段家的女兒給慕容復當婢女!
段家的兒子是不是該給慕容復當小廝?
罷了罷了,你段家的事,我以後不管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高家扶你們多少代了。
我更是頂着家族壓力,沒有謀朝篡位。
神聖文武皇帝,您老人家別怪我高升泰,怪只怪大理段氏的繼承人不中用,空有帝王之相沒有帝王之心,歹竹難出好筍,段譽又能強多少?
慕容復好整以暇的看着這一場好戲,直到
“正淳,你爲人輕挑,不堪大用,待送走大輪明王,救回譽兒,你便來天龍寺出家吧...”
“了斷紅塵俗事,靜思己過!”
蒼老的聲音傳來,竟帶着佛門禪意。
“好一個慕容家的小輩,竟比當年的慕容博更工於心計,一肚子的魑魅魍魎,失了煌煌正道!”
一聲聲如蒼雷橫空,竟是用上了獅子吼。
“我今除去段正淳宗籍!”
“段譽過繼段正明爲子!”
“庶人段正淳之女,繼續爲慕容家婢女,我大理皇族不稀罕這樣自甘墮落的女兒...”
【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