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佛祖對還是夫子對
“明王！”枯榮禪師深深嘆息，邁開步子，先衝鳩摩智點頭，又像慕容復示意：“慕容公子！”
“兩位可否給老衲些許時間，處理家務事？”
“禪師請便！”鳩摩智道：“枯者由他枯，榮者任他榮，禪師執着榮耀傳承，與道無益！”
話落，枯榮禪師如遭雷擊，半晌後才衝着鳩摩智深施一禮：“國師高見，小僧受益匪淺！”
這番僧雖倚強凌弱，但佛學修爲甚深，一番話暗合枯榮神功要義，令自己於剎那間有所頓悟。
自己已是黃土埋脖子的人了，枯榮禪功卻依舊無法突破亦枯亦榮之境，想來真如番僧所說，是因牽掛子孫後代的前程，執着先祖曾經的榮耀。
“大師自便！”慕容復見枯榮禪師的目光望過來，不由笑道：“有道是欲攘外，則必先安內！”
“在下深慕春秋之意，不做趁機小人。”
“好一個欲攘外，必先安內！”枯榮禪師仰天長嘆：“慕容家有麒麟子，可嘆我段氏福薄！”
“段正明聽令！”枯榮禪師肅聲道：“老衲今日依仗輩分，爲子孫後代計，再行一回家法！”
段正明心中爲段正淳暗暗叫苦，卻沒有任何辦法，無論輩分、武功、威望，眼前這個老僧都是段氏第一人，又大庭廣衆，他實在反駁拖延不得。
“今日，除去段正淳宗籍身份！收回段正淳一陽指武功！行走江湖，不得以段氏子弟自居！”
說着，枯榮禪師如朽木般枯槁的身體，在瞬息見豐盈充實起來，身上袈裟飛出，將段正淳裹成糉子，他探出一隻大手，捏住段正淳食指、中指。
“喀嚓！”清脆的骨骼碎裂聲。
“啊~~！”段正淳慘叫出聲，淒厲無比，而枯榮禪師不管不顧，對她另一對手指如法炮製。
“段譽的過繼，你自己回宮後辦妥！”
“歹竹難出好筍，立段譽爲太子後，你需帶在身邊，時常教導他治國之道。”
“閒暇時，帶來我處，由我親自指導武學！大理段氏的繼任者，必須是文武兼備的明君！”
枯榮禪師漠然道，他雖在天龍寺深居簡出，卻對段氏諸事一清二楚，昔日大理內亂，使他親兄長死於非命，令他親侄兒面目全非，他痛徹心扉。
爲國家計，沒有出面阻止段正明兄弟上位。
但當初段延慶來到天龍寺，他是知道的，爲了消除內亂，安撫既得利益者，他沒有出面救治段延慶，但對菩提樹下香豔的一幕，並非一無所知。
待段譽出生，他爲之洗禮，甚至有些竊喜。
此子，像我親侄，多過像段正淳！
世間因果，當真奇妙！
這也是他放棄了段正淳，卻沒有放棄段譽的最大原因，他也因此難以念頭通達，武功止步不前。
鳩摩智含笑點頭，而慕容復卻是眯起眼睛：這老和尚竟然對段譽如此重視？血脈可很遠了！
再說了，他對段正明都沒有這麼在乎！甚至爲了應付強敵有讓段正明出家的想法，讓皇權旁落！
難道，這老和尚知道段譽的身世？
慕容複決定試他一試，他上前拱手道：“大師爲段氏清理門戶，將來太子登基，正本清源...”
枯榮禪師聽了“正本清源”四個字，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竟有一絲變化，令慕容復側目。
“禪師，我一向喜好佛法，只是未曾得高僧點化。”慕容複意味深長道：“大師可否指點...”
“你身旁的大輪明王，比老僧更懂佛法，更有慧根！”枯榮禪師漠然道：“你何必捨近求遠？”
“國師學的是密宗，大師學的是禪宗。正如夫子以德服人，公羊學派卻說九世之仇猶可報！”
慕容復笑道：“大師既然不願談文，咱們論武也是可以的，正好您也將家事給處理完畢了...”
“你且問便是！”
枯榮禪師冷聲道：“我輩佛門子弟，當以濟世度人爲己任，若有檀越虛心求教，當知無不言。”
你個混小子，當真不懷好意！
不過你想談天說地，正合老夫拖延時間心思！
“檀越？我記得天龍寺不接待香客的。”慕容復哈哈一笑：“我懂了，大師這是在提醒我，高僧的智慧是有價的，佛度有元人！”
“大師放心，香油錢少不了！”
“想問便問，不必顧左右而言他！”饒是枯榮禪師修佛多年，此刻心境也出現了些許裂痕。
“咳咳！”慕容復乾咳兩聲，道：“昔年有佛祖割肉喂鷹，現在有比丘尼以身體...佈施。”
比丘尼，既是佛門女修的代稱。
慕容復一臉的諱莫如深：“說在一顆菩提樹下有一個雙腿折斷生蛆的乞丐，他本是王孫公子，卻遭人設計陷害，眼看要不行了，他也心灰意冷。”
枯榮禪師眉頭一皺，當下便要出聲打斷，卻見慕容復後退一步，說的更加繪聲繪色。
“此時，卻有一女子款款而來，一身白衣，長髮飄飄，婀娜且端莊，在乞丐眼裏，彷彿觀音。”
“女子犧牲自己的名節與之歡好，只爲激勵失去生存意志的乞丐，最後乞丐活下來了。”
“還手刃了仇人！”
“那麼問題來了！”
慕容復的目光，隱晦地落在段正淳身上：“這女子救了乞丐，卻背叛了丈夫，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子曰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是佛祖說的對呢，還是夫子說的對呢？”
“這女子是有罪，還是無罪？”
枯榮禪師緩緩闔上雙目，他知道自己被捏住了軟肋，段譽身世一旦公佈，則後果不堪設想。
段譽會死，段延慶的死敵會將他撕碎！
段正明會瘋，辛辛苦苦一輩子，後繼無人，他會撕下僞善，讓所有人都不好過！
大理將會陷入內亂，權臣的野心會滋生
此子手段竟如此通天，想來延慶這不成器的小子此次如此激進，背後也有此子的教唆吧？
神聖文武皇帝啊，你耗費畢生心血著成的六脈神劍，今天怕是要保不住了！枯榮無用！
枯榮只知閉門參禪，不顧大理黎庶，枯榮只知渡己，不知渡人！枯榮有罪！罪在大理萬代！
“此女，有功德，也有罪！”半晌之後，枯榮禪師緩緩睜眼，道：“功德要給，罪要罰！”
大不了魚死網破，今日一朝頓悟，心結已經解開，自己一生並無遺憾，拖着他一起下阿鼻地獄！
“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麼？”慕容復後退一步故作懵懂：“子曾經曰過的，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這時候家翁就得出來，安撫，補償...”
“對，沒錯，就是補償！”
哪個子胡說八道？枯榮禪師心中痛罵，慕容復這是以保守祕密爲要挾，逼自己主動獻出劍譜！
無恥！實在無恥！
枯榮禪師心中天人交戰，難以決斷，此時，大理三公和刀白鳳等人終於匆匆趕來。
枯榮禪師一眼望過去，心中一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