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回 众雄贺号拥戴童林 小僧偷花妒忌海川
又過了好一刻,酒宴准备的差不多了,仪式开始。主持這仪式的,就是北侠秋田秋佩雨。老侠客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站到神案的旁边高声喊喝:“众位,贺号的仪式开始,請大家就位!”這個就位呀也是有文章的,不是随便站的,站到最前面一排的头一個是震东侠侯廷,二一個南侠司马空,第三一個铁掌李元,第四一個大判飞行侠苗润雨,第五個鼓上飞仙丁瑞龙。余者往下排,不出名的年轻的小弟兄往后站,整整齐齐,跟四方块儿一样。众人是肃然起敬,鸦雀无声。连贝勒胤-也站封桌案的旁边儿。在這個场合不分你身份高低,你再高,你能有神仙大嗎?你能高出祖师爷去嗎?所以胤-也非常地恭敬。北侠一看人们全站好了,這才宣布:“现在咱们新出世的英雄童林童海川,奉师之命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我问,诸位大家同意不同意?”“同意!同意!”“赞成不赞成?”“赞成!非常赞成!”“好。”北侠說,“来的诸位,虽然不能够說代表整個中原,但是基本的人全都到了,希望大家回去,通知弟子徒孙本门户裡上下人等,把這個事說清楚。从现在开始,童林有了绰号,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嗬!”大伙一听,热烈鼓掌喝彩。童海川出来,谢過北侠赠号之恩,然后金盆净手,把香拿過来在蜡上点着,往上一举插到香炉裡,跪在拜垫上给祖师爷大拜了八拜。他拜完了北侠,又依次给众人全都拜。這套繁琐的礼节进行了半個多时辰,等都磕完了头了,北侠吩咐一声:“来呀,拿来!”大伙不知道拿什么玩意儿。
再看潘龙,双手托着個黑漆盘,上头有黄供垫,垫上撂着個小盘,端到神案前头。北侠用双手接過来,用手一摁绷簧,小盒盖叭一开,借着烛光一看,夺人的二目。贝勒胤-头一回参加這仪式,不知裡边儿装的是什么,往前一探身,哟,盒裡头装了一朵花!這朵花是用金银做托儿、宝石镶成,因此光彩夺目。這小花不大,但是非常好看。他就问北侠:“老侠客,這……這是什么哪?”“哈哈,爷您不明白。今天不仅给海川贺号,還要戴花。這朵花的名字叫首正借英花。”“唉,這名真好听呀,似乎過去我也听過。這個贺号我是明白了,這個戴花是什么意思?”“唉呀,爷您不明白呀?贺号,這個事儿不奇怪,练武术的人有一技之长都有個绰号,他也不管叫這個侠那個剑,這個勇士那個高人,這都行。但是戴花者,不见得每人都能戴上,必须得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代表一方面,有杰出贡献者,而且人品正,光明磊落,才配戴首正借英花。這朵花是我保留多年的了,想当年我奉师之命下山,老师赠我這朵花,我一直沒敢戴呀。别看我成了名,当了侠客五十余年,一回我沒戴過。我自觉着内心有愧,不配戴此花。但是,我看童侠客配戴此花,那是绰绰有余。此人年纪不大,光明磊落,刚出世不久就威震四方。尤其這次,在杭州擂上大显身手,无论从哪方面来說,又有德,又有才,应当佩带此物。我把它给童林了。”众人一听,又是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童海川感激得热泪盈眶啊!戴首正借英花這是武林中无尚的光荣,北侠說得一点不假。就在场的這么多人,沒有一個佩带過的。童林是首屈一指,北侠能够忍痛割爱,而且把童林抬得這么高,要不是发自内心对他的崇敬,焉能如此哪!贝勒爷一听,也拍掌大笑:“太好了!”但是他還有不明白的事。這人就這样儿好,不明白他就问:“老侠客,這花的出处来历是怎么個意思?”“哦,爷,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考我?”“不不,老侠客,我真不知道。不读哪家书,不识哪家字。你要问我五经八典,我要說不知道,那是欺骗人。關於這方面的事儿,我确实是一无所知。”“嗯,我相信。爷您要不知道,我就把這小花的始末跟您讲讲。当初列国年间,各国纷争,除過齐楚燕韩赵魏秦之外,還有几十個小国。在這小国当中有個来国,宋国有個国君叫宋喜王,是個无道的昏君,不但暴虐百姓,而且贪淫好色,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他手下有一臣子,姓韩叫韩平,韩平娶一美丽妻子。這件事传到宋喜玉的耳朵裡了,宋喜王抓了個题目請韩平饮酒,带着夫人。在酒席宴前他偷眼一看,韩平的妻子果然是倾城倾国,绝代佳人,宋喜王就沒安好心哪,就想办法要把韩平置于死地,把人家的妻子占为己有。王爷您想,当個国君的要是陷害手底下的巨子,那還费劲嗎?后来有一次,宋喜王要狩猎,带着文武百官,指名点姓要韩平伴驾,韩平不敢不从哪,陪着宋喜王前去打猎。路過一個地方叫舍身隘,此隘坡有数裡,前面立陡,跳下去就沒命了。宋喜王告诉韩平,叫韩平在坡上骑马,他不发话停止,這匹马不许停止。韩平当时就明白了,皇上要置自己于死地。但是君叫臣死,焉敢不死啊,就這样韩平策马如飞,飞上舍身隘,连人带马坠下,粉身碎骨。韩平死后,宋喜王马上命人把他的妻子给接来了,当着她說明,你丈夫一时失足,连人带马摔死在舍身隘下。当时韩平的妻子痛不欲生,那宋喜王乘此机会,婉转地提出自己的心事,要把韩平之妻纳为妃子。当时這位夫人心中全明白了,這才在舍身隘上痛哭失声,最后双脚一跺,也跳下隘头,跟丈夫全都死了!宋喜王大怒,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哪,结果什么也沒捞着,鸡飞蛋打。他是余怒未消,传下圣旨将韩平和他的妻子葬于两個坟裡,死了也不许他们靠近。手下人遵旨照办,把韩平和他的夫人一人埋了個坟头儿,两坟相隔十步开外。奇怪的是第二年的春天,每座坟头上都长出一棵树来,两棵树往一块儿交叉着长,结果合抱在一处,枝叶繁茂。此事举国震惊,传到宋喜玉的耳裡,他亲自观看,一瞅:哦,噢!你们死后阴魂不散哪,還這么热乎啊!马上降旨把两棵树给创掉,把這坟再给离远点儿。当时有一條河叫苦水河,把韩平的坟迁到苦水河的东边,把他夫人的坟迁到苦水河的西边。奇怪的是,转過年来,两個坟头上又长出两棵树,跨過苦水河交叉在一起,比過去還要枝叶繁茂。与此同时,在苦水河裡生出一种莲花来,是两個脑袋,人们给它起名叫并头莲。水裡头出来一种鱼,两個身子一個脑袋,人们起了個名字叫做比目鱼,把這两棵树叫相思树。树上长出一种特殊的小花儿,九個瓣,就跟我這花儿一样,人们管這种花叫首正借英花。所以后人就传为美谈哪。到了江湖上有了武术,祖师爷才规定,凡是练武的人,不仗势欺人,光明正大,有特殊功绩者,都应当佩带這种首正借英花。我知识浅薄,只是道听途說,不知道对不对,請爷您可担待着。”“好好!”胤-不住地称赞:“不管此事有无与否,哎,這故事确实是很动听!要說,佩带首正借英花的人,显得人格更高尚了!”那是自然了,要不然的话,能给海川佩带嗎?“海川哪,還不谢過老侠客赠花之恩?”
童林谢過,老侠客把這花儿放到桌上了,用金盆净了净手,准备给海川别到头发上。正在這么個时候,冷不丁地就听跨院“咚!”的一声,這声赛天崩地裂一样,天空中打了一道利闪。院裡的人无不惊骇,“啊?”哗!全都甩脸往那個地方观看。“怎么的?起火了。坏了,厨房着火了。”人们一乱,谁不想看看,水火无情啊!但是北侠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心說:不对!早也不起火,晚也不起火,怎么单在這個节骨眼起火,难道其中有文章?老英雄想到這裡,回头再到桌案前一看,坏了,首正借英花不翼而飞,连盒都丢了。老侠客明白了,這是绿林人干的,他来個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计,趁我們大伙一沒注意,他作了案了。哎哟,這是谁?在我們众人鼻子底下作案,可见他身手不凡,我們都栽了跟头了。
正在這时候,到跨院去的人也都回来了:“老侠客,沒起火,一场虚惊!刚才似乎有什么人投进一個纸包,纸包裡头有炸药,故此才发出响动来。”北侠說:“全明白了!首正借英花被人偷走了!”童林脸一红,啊,心裡头很不是滋味。他是怎么想的哪?他觉得自己不配戴這朵花,你看自己刚出世,让人家捧得這么高,成了名的侠客都不佩带,何况是我呀!童林想拒绝来的,只是這個话還沒等說出来哪,沒想到花丢了。显而易见,偷花的人有两個目的:一個目的,反对北侠赠花;另一個,不赞成我佩带此花。但是你把话說明白,你要当众把理讲清。不管是什么人,以理服人,我二话沒得說。你這偷走可不对呀,這不大伙都丢人嗎?特别是北侠脸上也不好看哪!让大伙着急我于心不忍!
童林也沒跟别人商议,一提自己土黄布的大襟,噌!上了房子。到了房上,居高临下,搭凉棚留神观瞧。童林眼睛真好使,他就发现在东北方向,影影绰绰有黑影儿在晃动,這黑影儿往前飞跑,离着自己相距已经很远了。童林一想:管你是不是盗花的,我决不能把你放走,往下一塌腰,在后头就追。尤其是個黑天,得以施展,童林把转大树的能耐拿出来了,飞檐走壁,爬坡上梁,施展飞行术十二字的跑字功,眨眼之间离那人就不远了。那個人从房上跳到当街,童林也跳到街L,两人相距不到五十步。那人跑着跑着一回头,发现有人跟着自己,有点吃惊,往下一塌腰,哧哧跑得更快了。童林一看:贼人胆虚,准是你干的。我决不能放走你,在后头是紧追不舍。這阵儿就来到东关了,城门早已关闭了。這主儿顺着马道上了城,童林也上了城。那位一看沒有办法了,一跨步跃過垛儿,脑袋朝下从城上就栽下去了,把童林吓了一跳。海川一想:难道他投城自杀了?来到城垛儿這儿探出身往下一看,沒摔着,這主越過护城河,奔山裡跑下去了。童林双眼一瞟,也跳下城,渡過护城河在后头仍然追他。两人一前一后就进了深山了。童林一边儿追他一边儿心裡想:這家伙脚底下真利索,就凭我的功力這么老半天沒撵上他,证明這個人受過名人的传授,也下過苦功啊。但是童林也发现了這個人并不高,长得骨瘦如柴,但是动作相当灵敏,是上岁数的?是年轻的?看不清楚。就见那主儿一进了深山,拐過树林子旮旯,顺着盘山道紧着往裡走。
书中代言,童林就来到南高峰。他对這地点比较生疏,沒来過,心說:你把我引到哪儿去?刀山我也得上,火海我也得跳!无论如何今儿個我把花也得找回来。那人一口气又在山裡跑了十几裡地,前头密匝匝一片树林,在树林一晃就踪迹不见了。等童林到了树林前一看哪,此地苍松翠柏,枝叶繁茂,转圈全是树丛,正中央的平地上有一座庙宇,红墙碧瓦,被晚风一吹,金鸟儿铃咯嘟咯嘟直响。童林一想:除了這座庙那個人沒有藏身之地。他围着庙转了一大圈儿,最后来到山门這儿。借着朦胧的月光,搭凉棚一看,上头有四個大字:西风古刹,证明這座庙叫西风寺,庙门紧紧地关着。童海川一合计,叩打门环来不及了,那個人别跃墙而過在后头跑了。干脆我就失礼了,跃墙而過,到那裡去看看,那個人不在我再追也不晚。童林想到這儿,把大衫一撩,脚尖点地飞身上了大墙,顺着墙往裡转,正好转到二层楼。月亮像天灯,照得锃明刷亮,他一看,屋裡灯也全沒了,在月台上,放着一把大圆椅子,前头一张桌案,上边儿摆着茶壶茶碗儿,有一胖大僧人坐在椅子上头。就這和尚啊,平顶身高能有九尺挂零,长得是膀大腰粗,肚子往前腆着,身穿灰布僧衣,腰裡系着绦头儿,脑袋被月亮一照是锃明刷亮。童林看得清楚,這位呀,最少也有八十岁了,眼眉长出好长来,一部银髯飘洒前心。在他的身后,站着四個中年僧人,全是灰僧衣,短打扮,半截白布的袄,开口僧鞋。再往這桌案的旁边儿一看,站着個小個儿,這個小個儿新剃的脑瓜皮锃亮,小辫儿在后脑盘着,身穿夜行衣,勒着十字襻,身后背着一对鹿角棒,底下是薄底的靴子。往桌上一看,嗯,首正借英花那盒在桌上搁着哪!全明白了,偷花的就是這個人。唉,這怎么回事哪?童林有点儿纳闷儿,站在墙上就愣了!
正听见這年轻人向這老和尚說呢:“师父,我惹祸了!”“弥陀佛!你小子不干好事,這么晚了你出去溜达肯定是惹祸!惹什么祸?”“嗯,我到了飞龙镖局,我一看比過年都热闹,那裡明灯蜡烛的,干什么呢?我动了好奇心,偷着一听,啊!在给裡边一個姓童的贺号戴花!我一听就火了!师父您說他叫什么号啊?”“叫什么?”“叫他娘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他配嗎?谁给他送的绰号呀?因此徒儿我气满胸膛。這還不說,還要给他戴花!就這朵花。刚才那北侠秋佩雨把童林称赞得不得了,什么又說他有德,又有才,他应当佩带。因此徒儿一怒之下,故意声东击西,引开他等的视线,出其不意把首正借英花给偷来了。师父您想,您這么高的身份,您都沒戴過首正借英花,能让這姓童的戴嗎?干脆我拿回来给师父您戴得了!”老和尚扑哧一笑:“哈哈哈哈!孽障,你就是给我惹祸的本领!人家贺不贺号有你什么?人家戴不戴首正借英花你生的哪门子气?为师是個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戴不戴首正借英花沒用啊!你看你是不是给我惹祸了,嗯?一会儿人家要追来,你怎么办?”“是,我出来那会儿后头的确有人追,恐怕正围着咱们南高峰周围转圈儿呢,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被他抓住了。”“弥陀佛!你說错了,人家早来了。”和尚說到這儿,翻眼皮瞅童林:“我說你是童林嗎?請下来吧,干什么在墙上探头探脑?”哟,就冲這一句话,童林知道,這和尚绝非等闲之辈呀!他是夜眼嗎?我在暗处隐身,离着這么远,他怎么能发现哪?想到這儿不能再藏着了,童海川挺彪躯,双眼一瞟,跳到院裡头,把衣服整理整理,迈大步走近月台,一抱拳:“大和尚清了,童某不才我施礼了!”偷花那人回头一看:“哟,真来了!对,他就叫童林童海川,就给他贺号戴花的。好小子,你還厚着脸追到這儿来了!今天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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