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自我介绍
“大家還想看见尸体嗎?”
“不想!”
“我也不想,昨晚睡觉闭眼全是尸体。我问我老娘……哦,我在做梦。我问她,老娘,我干嘛老是梦见尸体?她說,你不看见尸体,就不会梦见尸体。”
故事內容有假,恶梦是真,叶特昨晚连夜恶梦,从叫喊中醒来。巴拿马船甲板上,几十個男人低头不语。
“我知道大家辛苦一天,唯独海豹带来一点点乐趣。但是,为了不再看见尸体,我們别无選擇。下面废话不多說,每人一包香烟。厨师辛苦一下,给大家做一顿热乎的海豹肉,林长官负责安排。好了,全体都有,立——正!向前看,稍息,解散!”
解散?
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始作俑者”苏铭更是如此。以为叶特到来,凭他的威信,凭他的嘴巴,大家被說动是难免的。大家确实被說动了,哪想话锋一转,散伙吃海豹肉。過了一会儿,厨师和林耀辉先走,其他人也慢慢散开。
“叶……长官,真的不搜了?”苏铭最着急,紧追叶特,“偷渡客交战前进货柜,那时是中午。到现在,第四天又半天了。如果明天再搜,恐怕……”
叶特欲走還留,独自靠在舷梯口抽烟。高深莫测笑了笑,沒有回答。
“长官,我們班全体請求继续搜救,請批准!”
李东民一马当先来了,立正敬礼,声音洪亮。刘喜才慢了一步,也立正敬礼說:“长官,我們班也請求继续搜救,請批准!”
“還有我們,长官!”另两個班长有样学样。
“喂喂,哥几個,随意点,现在是休息時間。我說過,工作時間我是长官,休息時間我是狗屁。”叶特嬉皮笑脸给几人发烟,“你们的請求,我是不会批准的。不過嘛……啊,如果谁有兴趣,陪我去货柜船逛逛,回头我請喝酒。威士忌、伏特加、朗姆、龙舌兰,随便挑,每人限量一支。”說完往舷梯下走。
“我只要半瓶威士忌。”
“我有三两伏特加圆满了!”
“喂喂,人家长官說每人一支,想让长官失信么,沙吊?”
“对、对,如果威士忌不够分,我要一支龙舌兰就好。”
“我不挑,四种酒随便给一支!”
西方水手是不是酒精泡出来的,有待研究。国内海员贪杯者数不胜数,无须怀疑,反正滴酒不沾那是怪物的存在。如果在酒和香烟中選擇,保准大把戒烟人。這会儿闻酒而动,众人起哄声盖過班长,一個個争先恐后下舷梯,四個班长不得不维持秩序。苏铭手有伤,被推挡在外围,好不容易才挤上了小军舰。
“喂,长官,几时每人发一個女人?”
“快了,你练好身体就有,我保证!”
“我們班长那么大块头,一個女人不够,至少两個。”
“沒問題,能者多劳,欢迎来到自.由世界!”
小军舰餐厅裡,叶特和几個海员胡侃。其余人也三三两两抽烟聊天,甲板上還有人乱喊乱唱。人人一副观光度假的神态,哪裡像去搜救?苏铭大摇其头。不過,他细心算了一下。林耀辉、厨师和两名岗哨,留下准备海豹肉聚餐外,该来的都来了。渴望自.由的小炮张小波,也在其中。无论如何,搜救重新展开,他又有点钦佩叶特的手段。
“长官,前头的搜救是白费力气!”
船开动了,叫黄亚发的非退伍兵大副,一语惊人。這是叶特格外留心的另一人,身份是LR2油轮的大副,在所有海员裡职务最高、威信最高。黄亚发接着說:“巴拿马船去亚洲的,偷渡客不可能转运過来。稍微有問題的是甲板上那二百多個柜,你们从货柜船临时吊上来的。但是,可能性也不大。三天前,那些偷渡客沒饿多久,应该有力气,吊柜的时候肯定呼救,当时沒发现动静吧?所以……”
叶特保持笑脸,心裡懊恼。急于救人,忘记請专业人士献力献策。他下令逐條排查有货柜的船只,林耀辉和四個班长执行不会质疑。黄亚发的大副是過去时,现在小兵一枚,统一行动下,沒有话语权。過于强调纪律和森严等级,有时候死板的令人发指。如果不是临时起意,换一种轻松方式带队,恐怕听不到這些话。
“多用途船也沒必要搜。”黄亚发继续分析,“多用途船从亚洲過来,偷渡客是這條船带来的,保险起见,不可能带进港口。所以,首当其冲,把偷渡客转移到货柜船上。从目前多用途船的空置来看,已经完成转移。也就是說,偷渡客只能在两條货柜船上。林长官对船队运作一知半解,前头的搜救……简直是瞎指挥!”
瞎指挥有所指,林耀辉照伪装者留下的编码寻找货柜,耗时最长。公平讲,不算瞎指挥,两名特工是黄皮肤,這样的线索不可忽略。然则,海员们劳累一天,又开吊机又爬上爬下对编码。忙活两小时,好不容易找到特工货柜,林耀辉一句“找错了”,连货柜裡是啥也不让看。再想重新开始,沒怨言才怪。
有人领头声讨了,立即吸引围观。小军舰已经停靠一條货柜船,开船的肖越和甲板上晃荡的人,纷纷涌入餐厅凑热闹。
“不要认错,你不是在微信群!”老叶巫师般的声音,鬼崇降临,“黄大副早不說晚不說,小林沒封谁的嘴巴。你露面就高谈阔论,十几万吨油轮的大副,不简单啊!”
敢作敢当,错了就认。叶特的确想包揽责任,但二叔的话不无道理。救人如救火,黄亚发完全可以自告奋勇。他咳嗽一声說:“我很想知道,這些转移到货柜船的货柜,有沒有分辨的标记或编码区别?”
“不需要分辨。”黄亚发沒对瞎指挥穷追猛打,“装偷渡客的货柜,肯定摆最上层,這是为安全考虑,蛇头也怕搞乱出人命。唉,但愿别太晚。长官,我真的不想再看见尸体了。今天之前,我永远想不到我会一次性见到這么多尸体,全是非自然死亡的。而且,還有断胳膊、断脑袋……不怕丢脸,老实說,我、我很害怕。”說话间,白嫩的脸颊肉抖动。四十岁的人了,眼神无助像求抱抱。
后面几句话,引起共鸣。餐厅裡外,一下子鸦雀无声,目光聚焦叶特身上。毕竟,都来自和平年代。交战时血肉纷飞,可以闭眼睛、蒙耳朵装鸵鸟。收尸不一样,非但要触摸死人,還不可避免与死人面对面。今天一场尸体洗礼,震撼各人的灵魂,小心肝仍一颤一颤的。
“给点鼓励吧!”老叶又来了,“随便說点什么,我发现他们喜歡听你讲话。”
叶特想扯掉耳麦骂娘,摸了摸脑门,抬头环视餐厅内外說:“和大家相处三天了,我好像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沒有做自我介绍。”
各人不解幽默,绷脸静听,想来一句“此处应有笑声”,憋了回去。继续說:“我呢,姓叶名特,口十叶,特别的特。二十六岁,鲁东为海人。三年前,从部队退役,到洛杉矶一所二流大学上学,顺带给人做保镖。收入不错,日子蛮逍遥的。平时玩玩枪、看看球、打打架,喝点小酒泡点妞,沒啥特别。可是,圣诞假派对上一次意外。過去几天,知道我亲手杀死多少人嗎?”停顿翻两只手掌,“十個!整整十個!昨晚无聊计算,我吓一大跳。有個家伙,块头比大炮還大,超過两米高,压在我身上,我拿手枪抵他的腰眼开火,打死了脑袋還差点撞昏我。话說回来,這十個人都想要我的命。如果我不干掉他们,死的是我。嘿!各位哥儿们,很不幸。不管乐意不乐意,你们跟我一样,碰上了意外,非常可怕的意外。逍遥平静的生活沒有了,再也回不去了。而且,来到不再是2018年的世界。相信我,在這裡,尸体小意思。你死我活的战斗,将是家常便饭。你们必须像我過去几天那样去拼命,才能赢得生存,你们准备好了嗎?”提高声音扫视低下头的众人,“沒有准备好不要紧,只要你竭尽全力。因为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有他、有几十個兄弟和你并肩作战,共渡难关。但是,我們的人手還是太少,力量還是太小了。眼下,有個机会改变這种现状。对!就是困在货柜裡的偷渡客,大家不要瞧不起他们。其实,我們都一样,都是跨时空的偷渡客。”
几十個人虔诚倾听,叛逆的张小波认真用手机录像。
叶特避重就轻,对自己来历讲的不尽不实,众人却不再关心。最大疑点是和老叶的关系,籍贯不同,血缘亦无交集,怎么是叔侄俩?老叶這种聚光灯下的名人,家族成员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有几個情人、有几個私生子?狗仔队天天挖,很难隐瞒。
身为背景深厚的执法人员,苏铭对老叶的底细一清二楚,想不出与叶特有任何瓜葛。两人怎么凑在一块?为什么出现在“海上超市”?交战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阿贝托剿杀幸存者放過“叔侄俩”?“叔侄俩”又怎么放走黑色游艇、怎么驱逐外籍海员?
疑点太多太多了。
“嘿!别再愁眉苦脸了!我們還活着,不是嗎?既然活着,就要活得精彩、活得快乐、活得比過去更好,有沒有信心?”
“有……”
“大点声!”
“有!”
叶特讲话收尾,直截了当的鼓劲、动员。
仰望那张年轻且邪魅四溢的脸,苏铭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执法人员,失去了组织。叶特有再多的疑点,无关紧要。何去何从?他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