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计策(第一更)
吴助理方才是注意到了桌子上的药膏才突然恍然大悟。
但說着說着不知道为什么,竟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虽然头皮莫名发麻,不過吴助理還是坚持把后半句话說完了。
“本来不应该在這個時間进来的,但這份文件实在着急……呃,卫总你真的沒事吧,要不還是去医院看看?”
等他快速把所有话都說完以后,屋子裡面那种危险的感觉仿佛消失了。
卫怀琛垂下眸子,嗓音淡淡道:“我沒事,只是一点皮外伤,文件给我就行。”
“对了卫总,”吴助理摸了摸脑袋,正色道,“那個撞到你的人和段连山的关系我暂时還沒查出来。”
“但你让我查那段時間公司裡异常人员的进出情况,倒真让我找到了一個。”
一边說着,吴助理一边打开手机给他们看监控录像的照片。
“這個外卖员在楼内逗留的時間很长,他在這几個楼层都徘徊了几圈,中途接到了一個电话才走。”
“這一片的外卖员应该都是固定的,但我在登记册裡沒看到這個人之前有来访的记录,所以特地去查了一下,這一查就查出問題了。”
“当天,沒有人点了這個人的外卖,他就是伪装成外卖员混进来的。”
“竟然连這种手段都能想得出来。”
听到吴助理這么說,时颂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立刻明白過来了,之前那场车祸就是刻意想拖延他们時間的。
大约是对方有人看到他们上午沒有来上班,所以就放心地溜进了卫氏。
但他们沒想到卫怀琛中途還会回来,为了避免引起疑心,所以才会用這种办法拖延時間,让外卖员离开。
這也就是說,他们的生活一直处于被监控当中!
时颂越想越觉得后怕。
卫怀琛轻笑了一声。
他身子向后靠,曲起的食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发出了有节奏的声音。
他嗓音平稳,裡面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笑意。
“果然,他還是按捺不住。”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将计就计好了。”
一边說着,他抬眸看向吴助理。
“今天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一個人知道,也别让他们看出来咱们已经发现了。”
叮嘱完他之后,卫怀琛又对时颂說:“颂颂,在確認我們這边沒有被惊动之后,段连山可能還会去找你。”
“如果他真找到你了,记得和我說。”
时颂点点头。
卫怀琛单手撑起下巴,极轻柔地笑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温和,但眸子当中却沉沉地压着几分阴翳。
“既然他敢来,那如果一点东西都拿不到,岂不是太亏。”
……
段连山還是非常谨慎的。
当察觉到自己有暴露的风险后他這些天都沒有出现,也沒有什么新的动作。
时颂每天都注意观察着,但是什么都沒发现。
就在他等得几乎都沒有了耐心的时候,时颂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
“时颂,你现在過得好嗎?”
看着那短信,时颂微微地眯起眼睛。
犹豫片刻,他打了两個字上去。
“你是?”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对面消息回得很快:“之前我一直在找你,终于才有了你的电话号码,别怪爸爸,实在是卫家把你的信息保护得太深了,他们都不想我见到你。”
“但爸爸很想念你,现在我只剩你一個家人了,所以才想找到你,我沒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跟你說說话。”
时颂很谨慎地回了一句:“你怎么证明自己說的话?”
很快,对面传過来了一份亲子鉴定的照片。
“爸爸当年做错了事情,也不祈求你原谅,只让我稍微能够弥补当年的罪责就可以。”
时颂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所以也沒有资格怪你什么。”
“你能這样想就最好了。”
“那你……不会嫌爸爸烦人吧。”
时颂沒有回复。
但是接下来一连几日,段连山都给时颂发来了新的消息。
时颂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冷淡渐渐变得热情了一些,似乎正在慢慢接受他這個亲生父亲。
等到第九天的时候,时颂给段连山发了句:“要不然我們见一面吧,在南山路74号的咖啡厅。”
“我也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一個什么样的人。”
……
這是时颂和段连山的第一次见面。
毕竟之前见過照片,远远地时颂就注意到了那道身影。
跟那天来公司找卫怀琛时候的嚣张不同,這次的段连山看上去非常拘谨,他双膝并拢,手放在桌面上,脑袋垂下来,這种规规矩矩的坐姿一看就是在狱中磨练出来的。
看上去相当沒精神,也很符合他在短信当中营造出的那种自卑怯懦的感觉。
时颂微微眯起眼睛。
不過进门之后他還是装作沒看到一样在咖啡厅裡东张西望了几圈,又用手机发消息道:“你在哪裡?”
远远地,段连山给时颂挥了挥手。
等时颂在对面坐定后他有些拘谨地笑了,像是每一個老实忠厚的中年男人一样,甚至语气都有些结巴:“时,时颂,我們這還是第一次见吧。”
“都长得這么大了……”
他的手有些不安地摩挲了一下膝盖,局促地看着对面的时颂,說完這句后就有些不知道该說什么。
时颂也沒說话,两個人中间沉默了片刻。
最终,段连山笑了:“這些年来,你在卫家生活得好嗎?”
“很好。”
时颂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语气平静道:“父母都很好,哥哥也对我非常不错。”
“卫怀琛?”
听到這個名字之后,段连山立刻反问了一句:“他对你很好?”
“嗯。”
时颂轻轻点头,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我哥甚至给了我一個在卫氏的工作机会,這個我之前甚至都沒有想過。”
“傻孩子。”
段连山有些着急地打断了时颂:“他那可不是对你好啊。”
“据我所知卫舒芸给你留了一部分财产,他是在利用你,想要拿到那部分财产呢。”
“什么财产,不可能。”
时颂瞬间放下了手裡的咖啡杯,直接反驳段连山道。
“我哥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从来不知道母亲给我留了什么股份。”
“孩子,你是宁愿相信一個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你爸爸嗎。”
段连山苦笑了一声:“不瞒你說,虽然卫怀琛从小是我养大的,但是我和你母亲一直都对那個孩子亲近不起来,他這個人太阴沉。我們也曾经努力走近他的内心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最后都失败了。”
“那段時間,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個失败的父亲。”
“說句实在的,直到最后知道了他是卫家的种,我才稍微有些释然。”
时颂放在桌子上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你說得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我哥明明人很好。”
“那你說,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对你好呢?”
段连山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又不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甚至在他眼裡,大约還是你抢占了他十几年的人生,他完全沒理由对你好的。”
這下时颂沉默了。
但他垂下的睫毛却轻轻闪烁着,仍然是一副不肯接受的模样。
段连山见状直接从手机裡找出了一份合同的扫描件来,递给时颂看。
“這是卫舒芸签下的,我入狱之前不放心你,她给我看了這個之后才让我安心下来。”
“现在看,可能這件东西对你来說未必是好事啊。”
确实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甚至還是一個不小的数目。
而结尾的签名也的的确确是卫舒芸的笔迹。
时颂反复確認了几遍:“這是真的?”
“当然。”
段连山笑笑:“太容易被拆穿了,爸爸也沒必要拿這個骗你,”
過了半晌,时颂才开口道:“我的确不该拿卫家的钱财,如果他真的需要這笔钱,直接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嗓音闷闷的,听起来非常失落。
段连山叹了口气:“真是個好孩子,沒让爸爸失望。”
“你肯让,但就怕卫怀琛不肯善罢甘休啊。爸爸也不是要挑拨你们两個,只是希望你以后跟卫怀琛相处的时候多留点心,别被他骗了,好嗎。”
“你现在還是個大学生,這么单纯的时候,谁想骗你就是易如反掌。”
“跟你說這些我得不到一点好处,希望你不要误会爸爸。”
段连山抬头看向时颂,浑浊的眼睛裡竟也流露出几分坦诚,真的就像是一個在关心孩子的父亲。
时颂犹豫片刻,最终還是很谨慎地点了点头。
說完這個之后,段连山還问了一些时颂生活上其他的事情。
时颂虽然心情低落却也一一作答,听得段连山不住地夸奖他。
“你妈妈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這么优秀,也该放心了。”
临走前,段连山轻轻地叹了口气。
……
事情比段连山想象中的還要顺利。
等晚上回去之后,他就收到了时颂的消息。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告诉我。”
“我以后会离卫怀琛远一点的。”
此时的段连山正抽着烟跟他那群朋友打牌,拿到手机后看了一眼,脸上瞬间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跟白天在时颂面前的时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就說,小孩子家家還是很好骗的嘛。”
“真难得,卫家竟然還能培养出這种重情义的小孩。”
“哈哈哈,段总還是有一套,這么容易就让他相信你了。”
旁边的牌友听到這些,也笑了,他们奉承道:“等从卫氏大捞一笔,咱也去過几天快活日子?”
“当然,你们现在帮我,就是我段连山的哥们,等我东山再起之后短不了你们的。”
段连山阴恻恻地笑了。
刚从监狱出来的這些天他因为沒钱简直受够了冷眼。
這就让他拿到钱的欲望更加强烈,几乎要将所有理智都吞噬。
他又抽了一口烟,翘起二郎腿,耳边则是哗啦啦的打牌声。
时姝啊时姝,還真要谢谢你给我生的這個好儿子。
……
接下来,公司裡面跟时颂近的人都发现他好像跟卫总吵架了。
明明以前时颂一天能去找卫怀琛八百次,但现在时颂竟然整天都坐在自己办公室裡,就像是刻意躲着卫怀琛一样,甚至连上下班都沒跟对方一起。
這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
连吴助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颠颠地跑来问时颂。
“小时啊,你是跟卫总吵架了嗎?我看最近他好像情绪不高。”
时颂眉眼低垂,嗓音淡淡的。
“沒吵架,就是我单纯觉得之前太黏着我哥了,這有点不太好。”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事情打扰到他。”
吴助理有点摸不清头脑。
明明两個人前一段時間還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忽然就变成這样了呢。
但他毕竟是個外人,不好過问人家家裡的事情,所以虽然茫然,但也沒法再說什么,只能在心裡干着急。
……
這天,时颂在公司的走廊裡面不小心掉了一支笔。
刚要去捡的时候,那支笔竟然被一只皮鞋踩住了。
是卫怀琛。
对方微微扬起下巴,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冷淡。
他鸽子灰的眼睛還定定地看着时颂,让时颂心跳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
时颂见状冷哼一声,绕過卫怀琛就要走。
“等等。”
就在這时,卫怀琛半蹲下身来讲那支笔捡起来,用湿巾擦了擦之后递還给时颂,嗓音很冷。
“现在连道谢都不会了?”
在路過的外人看来,卫总对這個弟弟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
這正是公司裡人多的路段,不少人经過之后都忍不住把目光投了過来,想象力强的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家庭伦理大片。
时颂一言不发地接過笔,转身刚要走,衣袖就被卫怀琛拉住了。
哦豁,难道真要吵起来?
他们還沒人见過卫总跟人吵架啊!
几個人面面相觑。
但沒有人知道,卫怀琛压低的嗓音說的却是:“颂颂。”
“真的生气不是這個样子的。”
“嗯?”
时颂皱起眉头看向卫怀琛,嗓音扬高。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我哪裡惹到你了,這几天竟然一句话都不跟我說?”
“你沒惹到我,是我自己懒得說话。”
一边說着时颂一边就想从卫怀琛手裡抽出自己的衣袖,但拽了一下,他竟然发现卫怀琛捏得很紧,一点都沒拽动。
倒是卫怀琛唇角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
他垂下眼皮,语气慢條斯理,但声音却很低,保持在只有他们两個人能听到的程度。
“颂颂,意思還差点。”
卫怀琛嗓音微顿,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生气的人……似乎会比现在更强硬一些。”
他的颂颂太软了。
蹙起眉头的模样,反而让人更想揉捏。
简直像是在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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