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笔尖一顿,她挪了下视线,侧头去看——
一個白色的纸团。
她心裡咯噔的跳了一下,一瞬间明白過来了這是什么,然后第一個想法就是去看监考老师。
数学的监考是個女老师,进门时踩着高跟鞋,挎着個红色的手提包,气势特别很足,放下考卷就扫了眼全考场說,不要妄想给我作弊,不管你是借东西還是系鞋带,那些小聪明在我這裡通通是违纪。
此刻监考老师正坐在讲台的位置,手上拿了只笔,似乎也和他们一样在做题。
看着那個纸团,纪迦蓝呼吸都变得缓慢,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捏着笔的手紧了紧,稍稍侧了目光去看。
是她斜后方的一個男生,寸头,连帽衫。
不认识,但纪迦蓝记得他。
上午的语文考试不严格,這個男生和她身后的另一個男生一直在作弊,十分的大胆。此刻的情景更像是寸头男沒算好方向,一不小心偏离了路线砸到了纪迦蓝的脚下。
寸头男见她看過来,面露喜色,无声的和她对口型,让她帮個忙把纸條往后踢踢。
纪迦蓝抿唇,脸也有点生理性的红,细长的睫毛飞快地颤,犹豫了瞬,转回了视线。
她不敢。
寸头男见她的动作有点沒想到,愣了几秒,整個人往那课桌外边挪過去了一点,压着声音“噗呲”了两声。
整個考场都静悄悄的,就衬得寸头男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监考老师从试题裡抬头,扫视了一圈,皱皱眉又低下了头。瞧见老师沒发现,寸头男胆子更大了,又重复了刚才声音。
纪迦蓝的笔尖顿在试卷上,心情被骚扰的起伏的厉害,整個人也紧张的不行,很怕她一個动作就被老师给误会了。
就這样持续了几秒,她闭了闭眼打算冒個险,刚放下笔忽然就听见一声清冽的男声。
“老师。”
纪迦蓝一怔,侧眼看了過去。
陈斯梵向后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单手举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讲台上坐着的老师放下笔走下来,压着声音问:“什么事。”
“上厕所。”
一听,女老师表情一下严肃起来,怀疑的看了眼他的卷子,“憋着,等巡逻老师来了再去。”
“憋不住啦,老师。”陈斯梵笑着,调子懒懒的,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旁边能听见两人对话的同学,压着声音笑了笑。
正巧這会儿,巡逻考场的老师到了這边。女老师把人喊住让男老师陪着去一趟。
巡逻的男老师在门口等他,陈斯梵起身,从纪迦蓝身边经過的时候,忽然弯了腰。
一侧的女老师立刻截住他的动作,警惕的问:“干什么?”
陈斯梵摊手,直起身子无所谓的挑挑眉,一脸的无辜,“系個鞋带。”
女老师明显不信,目光扫過他的脸又往地上落,一眼就看到了桌边的那個纸团。
她立马捡起来打开,纸团上赫然是数学试卷的選擇题答案。
事情很明显了,连外面的巡逻老师都进来了。
陈斯梵唇角扯出一個笑,一点争辩的行为都沒有,利落的就承认了作弊的事情。
教室裡有小小的骚动声。
女老师目光凌厉的扫過,“說什么话,考你们的!”
他的试卷被收走,陈斯梵拎起了书包,抬头时目光似笑非笑的掠過纪迦蓝。
纪迦蓝的心脏都跟着滞了下。
“走了。”巡逻老师拿好了他的试卷去叫他。
陈斯梵還半靠在桌子上,眼皮掀起忽然出声,“老师,其实呢我還有個同伙。”
一般作弊被发现都不会供出另一個,巡逻老师也是沒想到他還能主动举报的,愣是呆了一秒才反应過来问:“谁?”
陈斯梵看了眼后侧已经心虚的不行的寸头男,弯唇,漫不经心往那儿走了過去。
整個考场的人已经顿了笔,空气粘腻又紧张。
只见陈斯梵在寸头男呆愣的目光中拿起了他的试卷,视线缓慢扫過那列姓名栏,而后抬睫,屈指在他课桌上轻敲了敲。
两秒后,男生张狂桀骜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
“你說呢,蒋金同学。”
“我靠,這次数学也太难了吧!”一进教室门就听到好几個女生在抱怨。
禾幼一见两人进门就飞快地跑了過来,“妞妞,你填空题第三题是2嗎?”
纪迦蓝一顿還沒开口,禾幼一下又抢過了话,“对了,你不对答案。”說着又拉着旁边的季昭昭叽叽喳喳。
两人每对一個答案都要回头问纪迦蓝一句,沒听到吧?纪迦蓝笑了笑:“沒事,其实我不太记得了都,你们对吧。”
她兴致不高,情绪有点低,脑海裡還是刚才在考场发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确定陈斯梵的举动是故意的,是为了避免她受到寸头男的影响。
禾幼她们不知道怎么聊到了這件事。
季昭昭說了一半,拍了拍纪迦蓝,“宝贝迦,你和她說,你不是离陈斯梵近么。”
虽說考试作弊的事情不算稀奇,但是像陈斯梵弄這么大的還是少见,禾幼此刻和听八卦一样的激动,捧着脸,“妞妞你快說說。”
纪迦蓝简单讲了下事情经過,禾幼听完睁大双眼,有点难以置信:“你和陈斯梵很熟嗎?”
“沒有吧……”
“那他帮你干什么!”禾幼摇着脑袋分析,突然啊一声,又压低了声音凑過来,“他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纪迦蓝思绪顿了下,反应過来急急的摇头,白皙的脖子上染上了一层淡粉,声音细小:“你别乱說!”
“嘿嘿。”禾幼嬉皮笑脸的捏捏她的脸蛋,“开個玩笑嘛。”
禾幼和季昭昭两人又侃了几句,就拽着纪迦蓝去食堂吃饭去了。
纪迦蓝一直心不在焉,一直到晚自习的英语专读课快要上课时,陈斯梵都沒有回教室。
……
长雅一中的這种小月考向来成绩出来的很快,考完的当天办公室裡就一堆老师在改卷子了。
英语专读的時間大家也沒读英语了,有的人在背文综,有的人借着這個混乱的小空挡在偷偷聊天,還有胆大的男生趁着老师们都不在,乱换座位凑在一起打游戏,丝毫沒有明天還有考试的紧迫感。而纪迦蓝是语文课代表,语文老师递给她一张用烟头烫满洞的正确答题卡,让她批選擇题。
禾幼从小到大最爱干這事,总有种全校学生的生杀大权握在自己手裡的快感。看着纪迦蓝批,兴冲冲地拿起根红笔說要帮她忙,等拿到了答题卡嗅了嗅后還不忘吐槽一句,這個洞估计是歷史老师烫的,這烟味和他身上一模一样。
纪迦蓝笑起来,“烟味的不同你還闻的出呢?”
“所以說她是小狗呢。”许川燃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不轻不重揉了下禾幼脑袋就从前门窜了出去。
“你要死!”禾幼在位置上砸了快橡皮過去。
两個人的效率高,纪迦蓝的這两沓卷子沒一会儿的功夫就改完了。這会儿還沒下课,她抱着卷子安安静静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夜色黯淡,灯光垂垂。
校园裡各种朗读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之中又有一种奇异的整齐。
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灯光从内侧涌出来,长长的一束,像是时光的甬道。
纪迦蓝站在门边,食指曲起正想敲门,先被裡面的声音吸引了過去。
办公室不算太大,裡面也就四五张办公桌。此刻裡面除了老师還有几個在帮忙改卷子的同学。人窝在一起总显得拥挤。
這段時間宋松元去了衡水学习,班级裡的事务就都交给了副班主任数学老师徐文芳。她怀了孕,肚子很圆很大,人又不高,此刻生着气,正在仰头训面前的男生。
纪迦蓝移动的目光停住,对上了男生的侧脸。
是陈斯梵。
“你說說你考個试作弊都這么光明正大,你把学校的纪律,把监考老师都放在了哪裡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样子不仅影响了你自己,也影响了和你同一個考场的同学们!”
“你现在年纪小不觉得背点处分算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
徐文芳在絮絮叨叨的說,头抬着,手還撑着腰怎么看都有点费劲。
陈斯梵還是往常的那副模样,神情很淡,侧脸的线條凌厉分明,脑袋垂着,睫毛在眼睑下拢出一小块阴影,一言不发的听老师骂着。
但纪迦蓝看见他动了。
极其自然的一個动作,只是把左腿往旁边挪了一步,像是站累了换了一個姿势。可是从這個角度,纪迦蓝明显的看到他和老师之间的高度被拉近。
那一個瞬间有些說不出感受。
是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中带着点淡淡的温柔。
……
最后還是徐文芳先看到了纪迦蓝,问她傻站在干什么呢。纪迦蓝回過神不好意思的走进去,說来交试卷。
纪迦蓝和陈斯梵一同从办公室走出来。她走在前头,搅着手指在脑海裡措辞要和陈斯梵說的话。
正值下课,校园裡闹哄哄的,来往人群打打闹闹,时不时从過道裡窜出几個人影。
纪迦蓝脑中打個個草稿,走了两步停下,突然回头。
陈斯梵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她這猝不及防的一個举动,目光都跟着顿了下。
“今天的事情……”
她话音未落,忽然被身后不知那裡跑来的男生撞了下,整個人失重一般栽进了面前人的怀裡。
鼻尖磕到陈斯梵的喉结上,凸起,微凉。
独属于少年的气息,凛冽又明晰,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和鼻腔裡酸涩的感觉齐齐涌上大脑。
纪迦蓝无意识的睁大眼睛,视线裡一片昏黑,生理性的泪水溢出顺着眼痕滑落,惊得她脑袋中的话散得一干二净。
呆了两秒,和猫咪踩了尾巴一样弹了开来。
陈斯梵也是微愣,怀裡還是刚才的触感。
软得和糯米团似的。
他喉结被磕得泛红,上下滑动,迎上她的目光。
眼裡一汪水,眼角被泪水浸得淡红,像是打薄的眼影。
纯得沒边了。
少女视线垂着,看起来格外的局促,“对不起……”
沒听到回应,纪迦蓝呆了呆,迟钝的抬睫去看他。
抬头的瞬间,陈斯梵沒征兆的忽然凑近,“小哑巴。”
冷淡的嗓音带了点调侃的意味,他說,“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儿,這么香?”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