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城堡隔壁的禁地
它带着她着沿元满昨晚走過的路线一路飞飞停停,绕了大半個相月城,差点儿把风狼彩娟热中暑后,才在相月城堡附近一块大黄岩前停下。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不遗余力地烤晒着四方大地。
她抬眼望向足有一人高半丈长的黄岩上赫然横刻着的“青木禁地”四個鲜红大字,将目光转到岩石后一裡外散发着阴森寒气的蓊蘙山林和山林后相月城堡巍峨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累得趴在地上狂喘气的风狼彩娟将眼睛瞪得足有拳头大,嘴裡哀嚎声连天,不停地问,既在附近,带着它们跑這么远的路目的何在?
其实对于這一問題,紫璟也想知道答案。
就在低头沉思时,一條银白链子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蹲下将链子从石缝中拉出,发现正是昨晚少年胸前所戴之物,一個镶着蓝宝石的银云纹长命锁。
她拧眉将锁收起,再次发动寻踪术,可這一次,寒水剑沒有反应。
她把目光投向矗立在岩石后的山林。
只见那山林虽算不上高达峥嵘,却也十分的葱茏阴郁。裡头槐柏弄绿,藤萝复挂。阴惨惨,荆棘横生。寒森森,苍苔遍野。這本是夏季该有的景象,可裡头散发出的森然气息,却比冬天還要寒冷恐怖。
原本這山的名字叫尸山鬼林,是相月城西南边上的一座小禁山,距城堡不過三四裡路。占地面积不到全城的十分之一。从远处看就像长在一座巍峨山体上的一颗肉瘤,难看,却与整座城的气运相连,休戚与共,轻易驱除不得。
据說那之前是一個巨大的深坑,后被尸骨怨气填满堆垅而成。
早年城中人不信邪,打着各色名号入山寻求刺激而命丧其中。
当时的城主沒有办法,就把這山列为禁地,禁止人们踏足。此外,還散播了许多恶鬼食人的恐怖故事吓唬百姓。
不知是禁令起了作用,還是故事起了作用,反正到后来城中人都学乖了,沒再挑战這以四方神兽镇压的地界。
四方神兽,是一名精通风水堪舆术的老道士建议打造的。
很长一段時間,相月城的各代城主都在醉心于驱散山中怨气這個問題,竞技大赛开办之初的目的就是這個。
后来有一天,一個衣着破烂疯疯癫癫的癞头老道混进了赛场,大笑着连說了好几声胡闹后,就說出了神兽镇山的法子。
神兽镇山這法子,之前也不是沒人提出過,只是收效甚微,也就被遗弃了。
這事几经坎坷传到当时城主耳裡,他本可不用理会,可秉着礼贤下士的优良传统,便命人把老道請了過来,问其原委。
老道东拉西扯說了一大堆阴阳调和的道理,最后总结出的也不過是一句,次山乃相月城气运所在,只能镇压,不能消除,不然相月城也就陨灭。若不信,大可试一试。
城主听完大骇,想着自己几代人殚精竭虑所干之事,竟是在自寻死路,亏得沒把事给干成,不然那可是灭门的惨祸,连忙抓紧時間命人着手去办。对老道更是千感恩万感谢,還把相月城堡的特色,终身客卿令牌赐给了他。
可老道拒绝了,青木這名字是他临走前赠送的,无外乎是希望借助青神木的灵气,稳住山中的不详之气,不让它四处乱串罢了。
“主子,有個山洞。”
前面探路的彩娟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身上被一缕森然寒气缠绕着,紫璟出手挥散,听它继续道:“像是虫人聚集的地方。”
言语间,她已跟它到了所說地点。
只见那洞外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发躧成毡片,人皮烂作尘泥。荆棘横生,藤罗密布,一股阴惨惨的寒气味从洞内传出,越是往裡走鼻子越是遭罪。
阴暗潮湿的洞壁布满青苔苋草,各种毒虫蜘蛛遍地爬,還时不时从上头滴落一两滴猩红发臭的液体。
自踏进這洞起紫璟便关闭了五识中的鼻识,对這些是沒有什么感觉的。
就是苦了以嗅觉灵敏著称的风狼,它虽是只万年大妖怪,可也是真的讨厌這些阴寒恶臭充满着抑郁的气味。
拐了個小弯就是個宽敞幽暗的洞穴。
而那洞足有一個普通农家小院宽敞,裡头尽是青苔苍藓,枯藤老蔓,石床石壁上,或躺或坐或倚大概十来人,男女老少皆有,皆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神色蔫然。
“看样子,他们都還正常。”彩娟道:“角落上,应是他们新近抓来的猎物尸体。”
紫璟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西北角落上堆着一堆森然恐怖骸骨,有动物的,也有個别倒霉人的。
她对這虫子是了解的,胃口极刁钻,一旦尝過人血非到万不得已,是绝不肯食动物血液。這跟人有饭吃,就决不吃屎的道理一样。
彩娟总是快一步知道她想做什么,朝洞中干咳了两声以引起虫人注意,道:“昨晚你们出去猎食,可见到一個蓝衣少年?”
躺着的人被這忽如其来的声音惊醒。
他们已经很久沒见過正常人了,神色疲惫地从地上站起,呆呆地看着面前撑着白伞的紫衣美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青木山這种阴森恐怖之地,怎会有這样美丽的妇人出现。
莫不是厉鬼所化,来勾他们魂的吧。
要真是這样,那就好了!
彩娟见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盯着紫璟看,并沒有回答的打算,很是不悦,提高嗓音复问了遍:“你们昨晚猎食,可曾见過一個蓝衣少年?十六岁,模样长得很是清俊。”
众人回神,纷纷摇头。
彩娟继续:“虫人都聚在這裡?”
左边墙角形容苍白枯瘦的半瞎老头率先开了口,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道:“這是我們的临时落脚点。姑娘,您是玉皇大帝派来拯救我們的女神仙,還是佛祖座下的观音菩萨?”
這一路下来,紫璟已经记不清第几次被误认神仙了。
摧玉虽說各界都有派有使者出来调查此案,可就目前为止,除投胎此处的元满外,紫璟還真沒遇到其他神魔鬼怪,更别說查案的了。
“我家主子是桐玉宫玉景殿长老,不归神界管,也不属于西天梵境,不過确实是为长生丹一案来的。你们且說說,都是怎么样招惹上這玩意儿的。”彩娟道。
紫璟觉得自己是插不上话的了,便在一旁看似比较干净平整的岩石上坐下,安静地听着他们在那裡叽叽喳喳地诉說自己成为虫人前的经历。
原来這些人,大都是患有重病垂危之人,除了等死,别无他路。
就在他们绝望等死之际,忽然遇见了一個仙风道骨的大夫。
他趁月而来,穿着白跑黑褂,背着個沉木箱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给他们诊断后,說最近研制了种丹药,能使人百病不侵,长生不死,只要肯为他试药,分文不取。
药成他们就能像神仙一样不死不灭,不成也不会有比死更糟糕的事发生。
死這問題,早晚是要面对的,不如赌上一赌,赌赢就是永生。這是件只赚不亏的事,他们想都沒想就答应了。
如今他们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不死之身,可他们的亲人朋友也都死在了他们手中,這代价远比死大得多。
他们越說越悔,不少人說着說着就抹起了眼泪。
都是些心性纯善的普通老百姓。
一個内心歹毒之人,知道自己得了這么個能力后,是不会感到后悔的,反而把自己认定为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觉得全天下人都活该被他吃掉。
她见他们說得也差不多了,就在虚空打了個响指,一副等人高的画像悬挂在半空之中,画中是一個身形高瘦,面目严肃的男子。正是蓼生画像。
那些人看到画像后都愣住了。
暂时的安静,只是为了下一刻更好的爆发。
很快,他们便炸锅了,乱作一团,指着画像大呼:“是他!就是他!是他让我們变成這不人不鬼的模样,就是化成灰我們都认得。神仙大菩萨,你一定要帮帮我們啊!”說着众人纷纷跪了下来,朝着她磕头痛苦,求她一定要把這恶人绳之于法,不然那些死去的亲人邻裡就白死了。
哭嚎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场面很是凄恻。
這答案让紫璟感到很不舒服。
印象中的蓼生不是這样的人。
他是鬼才医圣葛天舒的养子兼大弟子,心性单纯,为人腼腆,除了诊病抓药话也不多說一個,除非是在好朋友面前。
他曾告诉過圭璟若,毕生最大的梦想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就算后来乱世消磨了他的意志,让他不得不对残酷的世间屈服,可他的三观還是很正直的。
若是他還活着,是什么让他不顾苍生死活,策划出這么场惊天动地的虫案?亦或者是有认识他的人,在利用他的身份暗地裡策划某些不为认知的事件?
在這两個未知的猜测裡,她更愿意相信后者。
她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這不安让他对這谜案的谜底产生莫名的恐惧,害怕得出的,是自己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结果。她有点不想查下去了,可她不查,欠其他长老的债怎么办?失踪的元满又怎么办?
她站了起来,挥手将虫人收进清幽境,出了山洞。
夜色已深,本就荒凉阴蘙的青木山,越发寂静恐怖。
黑白红绿各色影子随处飘荡,山林裡還时不时传出凄厉的笑声或者悲惨的哭声,嘻嘻哈哈,咿咿呀呀,呜呜哇哇,很是恐怖。
各种吊死鬼,淹死鬼,油炸鬼,断头鬼……在她四周极力以自认为最恐怖的模样飘来飘去,以图恐吓她,让她心生恐惧,有机可乘。
却不料,她对此竟一点反应都沒有,甚至還觉得有点搞笑。
只见她若无其事地行走一段路后,突然停下,伸手轻轻一挥,一阵香风带起,那些個恶灵冤鬼竟统统沒了踪影。
這些都是沒有意识的灵,喜在阴郁不祥的地方游荡,除本能想吸取阳气抢占身体外,基本无甚危险。
它们跟其他生灵一样,也是世间大陆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天颜与皊凰的约定,只要构不成威胁,略就沒理由随意打杀它们。
影子散开后,周围变得静悄悄的。
不知什么时候,连风狼彩娟都沒踪影,這倒让她很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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