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不如归去(上) 作者:周元祀 是個不错的武士,可是偏偏要做刺客,而对于刺客,自然不必有任何顾忌和怜悯。(第)一中文我忽然用力一压,猛的将刀刺入半寸,终于让他发出了一声痛呼。 仿佛是为了掩饰這声丢脸的呼声,他艰难的拧着脖子,冲我怒目而视道:“要杀就干脆点!别磨磨蹭蹭的!我黑田三左卫 一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是黑田家的武士!” 黑田一成,黑田孝高的养子,亲生父亲是荒木村重家臣加藤重德。当初黑田孝高被荒木村重关押,在狱中多承加藤重德看顾,因此在荒木家败亡后,黑田孝高收留了他,几乎和嫡子长政一般看待。他长大之后,成为黑田八虎中年龄最小的一人,還曾经担任過黑田长政的影武者,后代则世袭福冈藩别格大老之职。 “刺客就是刺客,還算是什么武士?”我冷哼一声,拔出太刀,把刀尖移到他的眼前,刀尖上带出一溜鲜血,几滴鲜血从尖处滴落,溅在他额前的地板上,“你应该知道,作为刺客,从来都只有一個下场。不過,如果你老实交代,船上的火是怎么来的,是否与此地的杂贺众铃木家有关,我可以让你痛快的上路,否则我会将你的眼睛一只只挖出来!” “他只是一個孩子,又能知道什么?只不過是家人全部被杀,才豁出命来报复,公方殿犯不着和他为难,”羽良景秀扬声說道,替黑田一成了围,“事到如今,在下也沒什么好保留的……由于硝石的来源,如今全部控制在幕手中,因此根来众委托杂贺众代为配制了几桶火,只是因为起事匆忙,還沒有运往纪伊国,就被铃木家扣在了奈半利港。然而,根来众和杂贺众,乃是几代的交情,虽然如今分隔两地,很多中下层豪族关系依然很密切,有些人甚至還是姻亲和知交,在下也就是通過這些私人关系,打通了一些关节,从而将火偷偷取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可以上路了,”我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池赖和,“赖和,把他的肋差還给他!” 赖和答应道,找出景秀先前交出的肋差,扬手丢到他的脚边。 “秀兴,送你母亲回舱室吧,”我看了看脸苍白的弥夜,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羽良景秀說道,“我不食言。放开我的儿,我让你本人切腹自尽,保留作为武士的尊严!” “承情之至,”景秀回答着,丢下架在千手姬颈间的太刀,脸复杂的看着脚边,“這柄肋差,還是当年在下元服,公方殿亲自赐下的啊……”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半蹲子,去拾這柄由伊势刀匠打造的村正肋差。可是,等他刚把肋差拿到手上,千手姬已经抢過地上的太刀,用力刺进了他的左。 這個变故,让周围的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他们都沒有想到,千手姬居然有這份勇气和剑术。我也很吃了一惊,随即就释然了,千手姬毕竟是柳生宗严的外孙,小时候跟随舅舅柳生严胜学過好几年,此刻虽然因为身上的累赘衣服而影响了行动,但是勇气和剑术毕竟仍在。 景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千手姬,眼中既有惊讶,也有无法像武士一样自尽的遗憾和愤恨。 “你……混蛋!”他沙哑着声音骂道。 “我是千手姬,初次见面,”千手姬寒着脸,将刀又刺进了几寸,“你刚才打伤的,是我的母亲!” 秀景這才知道她的身份:“你就是千手姬么……那么死在你手上也好,就当是误伤你母亲的歉意吧!” 他丢下了肋差,无力的靠在身后船板上,闭目引颈就死。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秀景忽然出声道,大踏步過去,扬起太刀挥下,在他的颈边划出一道明亮的刀光。 刚进舱 的弥夜偶尔回头,正好看见這一幕。她悲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秀兴的臂弯中。 吉良城馆的正厅中,摆放着宝心院的遗体,在她失去生气的脸上,依然残留着一丝遗憾的表情,应该是因为沒有见上我和秀景最后一面吧! 我默然的坐在一边,感觉很有些悲凉。虽然她年事已高,如我先前所言,即便往生也不必太多遗憾,可是被自己的亲孙子毒杀,這怎么說也是一场绝大的悲剧,她如果泉下有知,该是如何的伤心和失望啊! 秀景从外面過来,向宝心院的遗体深深一拜,然后坐在我的下首,轻声轻语的汇报着,仿佛是担心打扰了宝心院的安宁:“铃木重秀已经来了,正在外间等候。” “哦,”我随意的应了一声,“他怎么說?” “他带来了二十七只首级函,都是曾经在奈半利港和根来众暗地交接的属下。此外,他自己手上也捧着一只非常致的空函,见到我时,很珍重的抚摩着,說是为他自己预备的……他說愿意为這件事情负责,只是希望兄长能够看在去年平定吉川家,以及年初平定根来众的功劳上,保留他铃木家的家名。” “那么就保留铃木家,让他的嫡子铃木孙一郎接掌家业……另外,必须处置所有寄身于领内的根来众,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 “那么根来寺那边呢?”秀景又问道。 “他们是学侣方,正经的修行僧众,根来众是行人方和依附的豪族,两者并非一体,用不着株连到他们,”我略一思索,“而且,智积院和丰山长谷寺,轮流担任新义真言宗的管长,這一地位是我保证過的,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写入了寺社法度。這种情况下,也不适合再动他们,反正他们已经取消了大部分特权,不可能再聚集什么势力。” “兄长明鉴。”秀景点了点头,不再說话。 “秀景,你一定觉得我太宽纵了吧?”我斟酌着說道,“宝心院大人的事,我非常遗憾和抱歉。如果我上次听从你和景政的意见,干脆的抓捕羽良景秀,也不会发生這种事情。” “上次的事情,和此事并无关联,兄长也沒有什么疏失,用不着心怀内疚。而且母亲大人未能善终,兄长心裡肯定也觉得很遗憾,”秀景摇了摇头,“只能說,這是天意吧!景秀這個人,原本就不该出生在世间。” “那么,你对景政怎么看?”我沉吟着问道,“如果一定要为這件事情找個责任人,景政在根来寺外围乱杀无辜,可以說是此事的直接原因。” “關於那件事,我记得兄长已经处罚過了。他主动放弃战功奖赏,难道不是兄长授意的嗎?”秀景回答道,然后又思索了好一阵,才慎重的继续說了下去,“臣下认为,他也是为了本家的攻略,从某种方面来說,他并沒有错。只不過,兄长和他都有自己的做法,结果发生了冲突,既沒有如兄长所设想的那般宽大到底,也沒有如景政所希望的那样斩草除根,等于是两方面都半途而废,這才发生了悲剧。”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這個时代已经有了太多的杀戮,所有规则也早已破坏殆尽,因此我才希望以宽大为政,并且切实的重新制定规则,以彻底平息百年以来的,還世间以和平和清宁……然而景政却不明白這种变化,還是实行战国时代的那套做法,自以为是在维护幕的权威,维护我們和他自己的地位,实际上却于政务和世风极为有害。” “這种抱负,也是兄长能够成就大业、得到众多大名和公卿们一致拥戴的原因了,”秀景想了想,“可是,世间毕竟還有很多阻碍,也有很多人和景政那样无法认清时势,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野心。所以,兄长的理念,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贯彻下去,毕竟现在去乱世不远,也還沒有真正平定下来。” “是啊,還沒有平定下来,所以景政那样的做法也還是有用的,”我苦笑了一声,“真是的,如果想彻底推行我的理念,首先要排除的就是景政……然而,或许是因为少时沒有体会到多少亲情吧,我现在对亲情特别看重,连身为双生子、多次作对的景秀都在尽力争取,何况是景政那样的亲生孩子呢?” “兄长的心情,我非常理。”秀景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是以为我在說幼年丧父、母亲改嫁香宗我部家、自己被迫栖身寺院的经历,却不知道我并非真正的景次郎,說的也是自己在另一個时代的事情。 說起来,那段经历還真是遥远啊!而我现在最深刻的记忆,则是从遇到小夏开始,特别是在山中小屋同住的那一段。 “秀景,我决定了!提前卸下幕大将军之位!”我忽然提高声音說道。 “什么!在這個时候?”秀景大吃一惊,“這样合适么?马上要大举征伐关东了啊!” “那么就以大将军的位置,为信景的大军饯行和助威好了!” “信景毕竟還年轻,”秀景皱起了眉头,“中枢的大政,怎么少得了兄长的指导和掌握?” “怎么少不了?前年我隐居那么长時間,你们不也做得很好嗎?”我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极有深意的說道,“這個乱世,沒有我照样会平定下来。” “可是……”秀景還想說什么,却被我挥手止住。 “放心,该安排的事情,我還是会安排的……等到宝心院大人葬礼過后,你马上回到京都,替我办两件事情。” 這是正式奏对的格局,秀景正身做好,向我低下了头:“請兄长吩咐。” “第一件事,是除景政的所有职务,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能任由他继续干擾我的既定方针……你就告诉他,因为他的伤势突然恶化,所以我要让他在京都好好休养一段時間,朝廷检非违使、首席大目付之职,由石谷宣政继任;关东征伐副将和东海道总大将的职务,则交给现任幕中老井伊宣直。” “宣直能力出众,又是东海道远江国和西骏河的领主,继任征东副将和东海道总大将的确十分合适。”秀景点头表示赞同。 “另外,請竹中重治和蜂须贺正胜两位大老退任,和细川真之一样,担任我的御相判众。等到朝廷对我的太政大臣任命下来,我還会让他们担任从三位权中纳言之职,”我略一思索,安排了作为两人后继的人选,“如此一来,井伊宣直作为现任中老,可以递补为连枝家幕大老;另一位大老,可以交给奉行家的蒲生宣秀;而宣直留下的首席中老之职,则由正胜之子、统领家的蜂须贺景胜继任,作为你退下来后的储备……你觉得怎么样?” “這沒有問題,”秀景再次点了点头,“正胜年近六旬,重治身体不佳,前两年竭力辅佐信景,已经有些后力不济的迹象。让他们退下来优养,也是兄长的爱护和体贴。” “不仅仅是這样,”我微微叹了口气,“井伊宣直、蒲生宣秀、蜂须贺景胜都是能力出众的年轻人,有勇有谋有决断,也很能理我的理念,只要他们坐稳了大老的位置,那么以他们作为我婿的一 众身份,至少在将来的一二十年,都可以维持现有的格局。就算信景再倚重景政,也不能贸然罢免威望卓著的一 众幕大老,而景政也就沒有任何介入幕大政的机会。” “兄长的意思,臣下明白了。”秀景再次欠了欠身。 “那么幕和京都就拜托你啦!”我郑重交待道,“宣直和宣秀都是初大任,這一段時間,還需要你多多提点,多多偏劳。” “怎么,兄长不准备返回京都嗎?”秀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不错,”我点了点头,“小夏目前伤势严重,不可能再远行,而我要在她身边陪着……她說過,不怎么喜歡京都,希望住在吉良城馆,我很久以前,也曾经许诺要陪着她的。”ro。 第一温馨提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