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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五章诚信生意

作者:知白
林州。

  作为林州暗道势力的堪称龙头的大人物,王舒衫這几日一直都沒敢回家。

  冰州那边的消息已经穿過来了,有很多人都被那個叫叶无坷的大官抓了。

  冰州有人调换死囚,林州也有。

  他不知道冰州那边是怎么开始的,可他知道林州是从他开始的。

  冰州那边叶无坷钓鱼执法他沒听說,他只听說了替换一個死囚能得白银五万两。

  五万两!

  就算他是林州暗道势力的龙头他也压不住贪念。

  說的好听些是暗道龙头,說的难听些不過是個江湖混子。

  真有实力的江湖大家,谁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所谓龙头,大当家,等等称谓,不過是他们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他想走,但他還在等消息。

  在林州唯一能把他安全送出大宁的只有【谛听】。

  辽北的暗道,也不只是辽北的暗道,整個大宁江湖可能都听說過谛听這個名字。

  這名字取自于神话故事,据說世上沒有什么事甚至连人心裡想的都瞒不住谛听的耳朵。

  在大宁這個江湖,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等级大山。

  在山最高处的,当然是有老天师坐镇的龙虎山,其次是一些江湖上已有很多年基业的名门正派。

  如林州江湖暗道這样的势力,无非是這座大山的最底层。

  而谛听這样一個以靠买消息为生的组织,也能跻身在半山腰往上就足以說明其分量。

  王舒衫在青楼裡已经住了六七天,隐姓埋名的,不敢随意出去露面。

  他的小弟告诉他,今夜就会有人安排他离开林州然后出海远遁。

  他手裡有银子,替换死囚的事让他赚了十五万两,這是他此生最辉煌的时刻。

  可紧跟着冰州那边的消息一传来,就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有半截身子在阴曹地府裡了。

  那個叶无坷实在太狠,落在他手裡這种案子就一定不只是杀他一個那么简单。

  所以他必须走,带着全家一起走。

  就在昨天夜裡,王舒衫還得到消息,那個联络他,让他去找人替换死囚的上线被人杀了。

  就死在家裡,被人钉死在墙上,据說死状奇惨。

  如此一来王舒衫更不敢出门,他只盼着今夜能安安稳稳的离开。

  一开始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大人物办這替换死囚的事還需要他们這些不起眼的江湖暗道出手。

  后来他明白了,人家是自己身上一点脏污都不想沾。

  到现在王舒衫也不知道出银子让他替换死囚的人到底是谁,但银子给的却极痛快。

  事情办之前就给了一半,人一换出来那么就给了另一半。

  而且人家也不和他们纠缠,给了银子就走连一句话都不会多說。

  而他自始至终也只是按照人家的要求去物色合适的人选。

  至于死囚是怎么换出来的,他其实也不知道。

  有些时候他都后悔,自己干嘛要冒着险?

  十五万两银子确实让任何一個人都会心动,可也要有命花才行。

  這水,不是他這個级别的小人物能去搅动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他的小弟急匆匆赶来,說人已经到了,只等子时把他借出去。

  他从来都不怀疑谛听的实力,也不怀疑谛听的手段。

  只要谛听接了生意,就沒有做不成的生意。

  所以他松了口气。

  等子时之后他在几名小弟的陪同下,带着一家老小从青楼后边出去上了两辆马车。

  车就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走着,這让王舒衫对谛听的实力更为钦佩。

  谛听的人做事,竟然都不把巡城的人放在眼裡。

  显然巡城的人也拿了谛听的银子,而且肯定不只拿了一次。

  谛听收了王舒衫三万两,王舒衫肉疼的不行,一想到三万两就能换来后半生锦衣玉食在大宁之外做土皇帝,他又不疼了。

  他小弟說,谛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出路。

  让他走水路南下,一直到南越国,在南越国那边一千两就能买下一大片庄园,一百两就能买十個水嫩水嫩的小丫鬟。

  他手裡剩下的這十几万两,還真能让他在南越過上土皇帝的日子。

  想到這些,他再看看身边的黄脸婆,忽然有一种先把老婆干掉的冲动。

  在這一瞬间,他甚至在思考怎么做最稳妥了。

  比如突然让马车停下,然后說有些东西忘带了,让他妻子回去拿,然后他再让马车赶紧走。

  不妥当,這样的话,他那個大嗓门的婆娘就一路呼喊着追来,让满城人都惊醒。

  南下乘船的时候把妻子推下水?

  操......那母老虎从小就善水,淹死鸭子都淹不死她。

  正想着這些,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他沒敢问怎么回事,因为他觉得沒有谛听解决不了的事。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妈的這种事居然還有人拼车。

  马车稍作停顿之后,有人拉开车门上来。

  這两车裡只有他和他那個忠心耿耿的小弟,他的妻儿都在后边那辆车裡呢。

  进来的是一個蒙着脸的家伙,看起来穿着土裡土气就像個干活的苦力一样。

  這人上了车之后就一屁股坐在王舒衫对面,然后从包裹裡取出来一团像是发好的面似的东西。

  瞧着黏糊糊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那個家伙从面团上揪下来一小团就开始揉搓,然后时不时的看王舒衫一眼。

  “你叫王舒衫?”

  那個土裡土气的家伙忽然问了一句。

  王舒衫点头:“我是,請问您是......谛听的人?”

  那人沒回答,一边捏一边问他:“你家是哪裡人,今年多大,妻子叫什么,孩子叫什么......”

  他一连串问了很多問題。

  王舒衫有些恼火了。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這所谓暗道龙头的地位不過是瞎几把吹出来的,可不代表他一点儿脾气都沒有。

  随便进来個土老帽就开始问东问西,也不回答他,這就很沒有礼貌。

  “你问我這些是什么意思?”

  王舒衫怒视着那個家伙。

  他小弟立刻就抬起手指向那個人的鼻子:“我大哥问你话呢,你他妈的是聋了?”

  下一息,王舒衫的眼睛就骤然睁大。

  因为他亲眼看到那個家伙把他小弟的一條胳膊从臂弯处折断了,拽下来然后塞进了他小弟嘴裡。

  塞进去之后使劲儿往上捅了捅,王舒衫甚至错觉他小弟的手指头下一息就能从眼眶或是鼻子眼裡捅出来。

  那個人看着王舒衫說道:“敢叫,就把你头塞进你屁-眼裡。”

  王舒衫硬生生把惊呼给憋了回去。

  “回答我。”

  那人一边捏一边看了他一眼。

  王舒衫连忙按照刚才那人的问话回答了一遍,一点儿都不敢隐瞒。

  “你身上有沒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胎记之类的。”

  那人又问。

  王舒衫连忙摇头:“沒有,干净着嘞......”

  那人嗯了一声,然后把捏了一会儿的面团铺开,這时候王舒衫才看出来,這個人竟然在捏一张面具。

  他从来都沒有见過這样的手段,那個人的手好像有魔法一样。

  只短短片刻,一张和他面目有九分相似的面具就被捏出来了。

  那人還是时不时的看王舒衫一眼,然后在面具上做着微调。

  “大爷,你這是......你這是要做什么?”

  王舒衫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那人回答的倒是很快,也很直接。

  “做你。”

  他忽然一伸手掐住了王舒衫的脖子,一扭一转,王舒衫的脖子就被扭断。

  中年汉子将脸上的黑巾摘了,把他捏好的面具戴上。

  取出来一面镜子放在旁边,然后把王舒衫摆好。

  一边看,一边還在坐着调整。

  等面具调整到几乎沒有破绽,他就开始在车裡低低說话,只用了不到三息的時間,就模仿出了王舒衫說话的声音。

  马车到了码头之后停下来,假的王舒衫下了车之后就走到后边那辆车拉开车门。

  他的妻儿母亲看到他的时候,竟无一人看出他有問題。

  “小笨子呢?”

  王舒衫妻子第一句话就问他那個小弟怎么沒下车。

  王舒衫只看了她一眼,就压低声音回答:“你真以为我会带着你们两個一起走?你自己做了什么丑事你以为能瞒得住?”

  他妻子脸色顿时就变了,满眼都是恐惧。

  王舒衫在心裡叹了口气,心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王舒衫啊王舒衫,你竟然一直被人家蒙在鼓裡。

  见他的视线落在六七岁的儿子身上,他妻子一把将儿子拉到身边。

  “你的......真是你的。”

  王舒衫瞥了她一眼。

  “我們什么时候走?”

  妻子战战兢兢的问他。

  王舒衫道:“在码头躲进货仓,明日一早就出城了。”

  說完后伸手扶着他的母亲登船。

  他母亲一边走一边小声安慰:“這种事,不外传就沒人笑话......孩子是你的,那就最好,比你爹强。”

  王舒衫:“嗯。”

  走了两步:“嗯?”

  他母亲讪讪的笑了笑,也不再說什么。

  进了那艘早就停靠在那的货船,他安顿好了家人随即再次回到船头。

  送他们到码头的车已经走了,船老大见他過来就伸手:“兄弟们等你等到现在,连宵夜都沒吃。”

  王舒衫翻了些银子放在船老大手裡,船老大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在船头盘膝坐下来,看着水面怔怔出神。

  大概半刻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

  “非要這么贪心?”

  端着一杆鱼叉已经轻轻走到他身后的船老大先是愣了一下,身形也稍有停顿。

  王舒衫道:“我只有一個請求,我可以死,但你们要把我妻儿放了。”

  船老大立刻說道:“只要你的命。”

  王舒衫见水下有几個如大鱼一样的身影划過,他知道這裡已被包围。

  从袖口裡摸索出来一颗毒药:“我想留個全尸,我妻儿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了他们,我马上就吃下這颗毒药。”

  船老大道:“我怎么知道你那是毒药。”

  王舒衫一张嘴就把毒药吃了下去,只片刻就口鼻流血。

  他转身爬伏在船上:“你說過的,要保我妻儿。”

  船老大一声冷笑:“那是你做梦了。”

  王舒衫张了张嘴,溢出来一大口黑血气绝身亡。

  船老大刚要用猎叉补一下,有個书生模样的人過来探了探王舒衫鼻息:“死了,你们先去把他妻儿都解决了。”

  船老大立刻带着人进了船舱,沒片刻就把几具尸体拖了出来。

  那书生道:“用小船把尸体运远些,然后沉进水底。”

  船老大看了王舒衫一眼,书生道:“死透了。”

  船老大也沒怀疑,用麻袋将尸体都装了,上了小船后离开码头。

  后半夜,在城外的水裡,王舒衫冒出头往四周看了看,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借壳這种事,徐绩都不如我。”

  岸边,那個书生已经在等他了。

  “谛听果然会做事。”

  王舒衫笑道:“也守规矩,拿了银子就一定会把事情做好,不過......你们就這么放了我,不怕剑阁找你们麻烦?”

  书生笑了笑:“人是他们杀的,找我谛听什么麻烦?”

  他抱拳:“你给的钱多,那当然要照顾好你。”

  王舒衫问:“那你不好奇我什么身份?”

  书生笑了笑:“好奇,但谛听历来拿了银子就只管做事,不多问。”

  王舒衫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会。”

  說完就要离开。

  “等一下。”

  书生忽然叫住他:“现在帮你出城的事已经做完,银子是不是沒有白收你的?”

  王舒衫:“沒错。”

  书生道:“那我就要接下一单生意了。”

  他說:“有人出价也很高,让我留下你。”

  王舒衫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把脸上面具摘下来:“你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书生回答:“一码归一码,生意要讲诚信。”

  他看着王舒衫的眼睛问:“你可是蜀中白衣族族长,从漠北逃亡至林州躲避的那個朝廷要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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