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咱们赌一把
這裡看起来已是空荡荡的,连一個当值的人都沒有。
這次辽北道官场都不可以称之为动荡,可以称之为涤荡。
冰州那边的官员九成九被拿下,林州的情况也差不了许多。
而在這种情况下,指望着朝廷马上就补齐被缉拿归案的官员空缺其实并沒有那么快。
朝廷选拔官员過程很复杂,不是随随便便指定個人就能到任且把责任担起来。
吏部要仔细的核查,看看谁的资历够能力也够。
别說府治這样的正五品官员,就算是派人接替地方县令這样的七品职级也要慎重。
尤其是现在辽北道這個乱象,如果派来的人担不起事那百姓对朝廷的失望才会到达顶点。
百姓们其实不怕破而后立,怕的是破而后還破。
知道地方官员都涉案,百姓们当然震惊。
可他们也会看到朝廷的决心,所以也会拍手称快。
可新来的官员要還是那個德行,那就不是震惊的事了,是失望。
朝廷沒有這么快,但叶无坷不能那么慢。
所以他火速提拔了一個人。
陆交远。
才刚刚在道口县上任县令三個月的陆交远直接被升任林州府治,這升迁的速度恐怖的让人都不敢相信。
而在松河做县丞的谢东廷,则从松河县丞的位子上调任道口县令。
陆交远到了林州,可以說是白手起家了。
所有事都得他亲自操持,好在是這次随叶无坷到林州之后有些事叶无坷已经安排好。
为了让陆交远在林州能够迅速立足,叶无坷還把赵九命调了過来。
赵九命和王草根這两兄弟筹建起来的站兵营也被一分为二,几百人留在冰州,几百人跟着赵九命到了林州。
有了這個班底,陆交远心裡底气也足了些。
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就是一件大事......叶无坷要在林州就近审问契布。
表面上看這是就近审案,可实际上另有深意。
契布为什么要逃到林州来?从漠北回中原不去别的地方直奔林州躲避一定是有缘故。
這個缘故,才是叶无坷要追查的重点。
而作为林州府治,陆交远接下来要做的事比叶无坷還多。
他要安抚地方,迅速重建府衙,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内,把府治下各州县的人事都担起来。
除此之外,查案他也要参与。
大堂内,陆交远看向叶无坷,对這個其实比他還年轻些的道府大人,他心中充满敬畏。
连他都沒有想到,在冰州局面如此艰难困苦且危机重重的情况下下,明堂還在暗中调查契布的去向,甚至早早做出安排。
当初叶无坷在冰州招募民勇开凿松河冰,现在看来也不只是为了安抚百姓,给百姓们找点活做,给厢兵一個远离冰州的借口。
辽北道最大的海产生意是司马家的无为号,而每年用冰最多的就是无为号。
无为号看起来生意单一,并不似东广云汇那样几乎对民生诸事都有涉猎。
但无为号在中原行走的范围足够大,他们的陆运水运都很强。
陆交远很清楚,明堂怀疑契布逃到林州就是因为无为号有這個实力能帮他。
他也能预料到,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难题。
就在他思考這些的时候,叶无坷已经缓步上前走向那個被锁死在柱子上的要犯契布。
“看我做什么?”
契布冷眼面对叶无坷:“是不是又想摆出一副你什么都已知晓的模样?”
他哼了一声:“你们对我的了解,尚且不如那個江湖上专门和下九流打交道的谛听。”
叶无坷笑:“那你觉得谛听是怎么知道關於你這些消息的?”
契布听到這句话心裡微微一震,但他脸上却沒有任何反应。
“其实我对你這样的人,天生就会有些偏向。”
叶无坷走到契布面前,直直的看着契布的眼睛。
“你是那位李先生的弟子,甚至可能是他的孩子,李先生是帝师,除了对陛下有巨大帮助之外,還是曌蕤先生的师父,曌蕤也是他的孩子。”
說到這叶无坷揉了揉眉角:“李先生這個人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孩子多。”
叶无坷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
“有才学,可以說是天下第一等的才学,传闻之中他潇洒多金,甚至可能還驻颜有术......這种人要是泡妞的话,那确实让妞儿防不胜防。”
因为這句话,契布狠狠的瞪了叶无坷一眼。
高清澄也瞪了他一眼,因为她从叶无坷的语气之中隐隐约约听出些许羡慕。
随高清澄一起回来的余百岁听到這句话,则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然后又一惊,心說师父啊师父你這不是自己作死么
叶无坷却好像根本沒有察觉似的,继续說了下去。
“有人說,這位李先生可能活了二百岁,有人說活了一百岁,但他看起来,始终如年轻人一样俊美。”
“有人說他走遍天下,不只是中原,东南西北都去過,尤爱西域那边的异域风情,传闻在西域也有子嗣。”
他看着契布的眼睛:“对你来說,李先生犯下的错就是当时沒找到鱼泡。”
這话一出口,余百岁第一個噗嗤就笑了。
高清澄都稍显疑惑,心說鱼泡是什么意思?
余百岁却很清楚那东西的用处。
他虽然花心好色流连青楼,但他的家教让他在這方面格外的谨慎。
他爹曾不止一次的說過,你玩多少次我都不管,但你不能在外边沒完沒了的甩子。
鱼泡真的是個好东西。
余百岁在心中想着。
然后他补了一句:“也可能不是沒找到鱼泡,是鱼泡破了呢。”
叶无坷:“我不是很懂。”
而契布此时怎可能還忍耐的住,面对這种羞辱他根本就压不住。
“叶无坷,我xxx!我比你高贵一万倍,你才是有人生沒人养的野种!”
啪!
在他這漏风的嘴骂出這句话之后,叶无坷就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下。
“激将法。”
叶无坷轻蔑的看了契布一样。
“现在可以确定,你确实是李先生的孩子,不過确定這個還是不确定這個,对你定罪沒有什么意义。”
叶无坷道:“我只是想教教你激将法怎么用......当你强于对手的时候用激将法有妙用,因为你可以随意碾压对手,当你弱于对手的时候用激将法,那只能說你是傻逼。”
叶无坷对這個人的恨意有多足,从他已经骂過契布几次傻逼就能看出来。
他很少這么骂人。
契布眼睛血红血红的看着叶无坷,恨不得下一息就一口把叶无坷吞了。
但事实上,他也不得不认可叶无坷的說法。
因为他现在无能为力。
“一個人总是爱表现自己的强大,什么地方超過别人,最好要点到为止。”
叶无坷看着契布說道:“你表现的次数太多了,你的飞翼,你的易容,你的外骨,你的种种手段,包括你喜歡借壳逃生,這些用的次数都太多了。”
契布心裡巨震。
原来如此。
他从来都沒有想過這样的問題,他一直以为自己這样能羞辱对手能展现强大。
此时才醒悟過来,早已晚了。
他展现出来的,都被叶无坷一一记住且仔细思考对策。
所以他现在是阶下囚。
“强者可以用激将法,不是为了让弱者露出破绽,而是单纯羞辱,弱者用激将法或许還有一丝机会找到强者破绽,但即便找到了也沒什么意义,因为是弱者。”
叶无坷道:“你是李先生的孩子,从李先生身上学到了很多本事,所以你自大,自大就是你的弱点,找到你弱点,熟悉你所有本领之后,你在我眼裡就是弱者了。”
契布:“但你现在只是想单纯羞辱我,你并不能靠這激将法从我嘴裡得到什么。”
叶无坷:“沒错,就是单纯羞辱。”
契布眼神一寒。
叶无坷道:“不只是今天羞辱,我天天都来羞辱你,關於案情的事,我甚至可以一個字都不问。”
他看着契布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嗯,你這么聪明,一定知道为什么。”
契布心裡马上就在思考,這是为什么?
答案很快就被他找到了。
就是因为......他是李先生的孩子。
李先生是帝师,是陛下在還沒发迹的时候对陛下有巨大帮助的人。
李先生的儿子曌蕤是太子的先生,将来当然也是帝师。
而他這個李先生的儿子,就是李先生的耻辱和污点。
真要让天下人知道的话,那陛下和太子的名声都会受累。
而且,一旦天下人知道的话,那朝廷追查不追查李先生?
契布可是要弑君谋逆的重犯,這事如果按照大宁律来办就要追查到底。
想到這些的时候,契布的脸色总算是白了。
哪怕他满脸的血,可脸色還是白了。
叶无坷道:“看来你想明白了,你能以任何身份死,白衣族少族长的身份就可以,但不能是和与李先生有关的身份死。”
“我也不需要你的口供,因为杀了你实在是对大家都好,曾经与你合伙的人会拍手称快,朝廷裡知道李先生身份的也会拍手称快。”
“倒霉的只有你和白衣族,朝廷会把白衣族彻底打压下去......”
契布怒视着叶无坷:“你和我說這些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羞辱我激怒我你看着开心?”
叶无坷道:“沒,顺带着赌一把。”
契布问:“你想赌什么?”
叶无坷道:“赌你的人性,如果你的人性沒那么恶,那你会自己承担下来,所有事都可以归在你身上。”
“如果你的人性够恶,那你就不愿意自己死而其他人好好活着,你死,你也要拉一群人跟你一起走,拉得越多你越开心。”
契布眼神闪烁了一下。
叶无坷就那么看着他:“我就赌你足够恶。”
“当然。”
叶无坷继续說道:“事情也分两方面,你够恶,你就会牵连更多人死,你要是善良心,最起码白衣族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不会连累他们。”
契布:“呵......养育之恩?”
看到他這個反应,叶无坷眼神裡有些淡淡笑意。
叶无坷道:“看来你对白衣族倒是不在乎,既然如此,那白衣族应该沒什么大罪。”
契布猛的瞪向叶无坷。
叶无坷道:“查案而已,不必這么大的火气,哪有查案不套话的。”
他越是這样,契布的愤怒就越重。
他看着叶无坷的眼睛:“你也就敢动我,你敢动曌蕤嗎?你敢动二皇子嗎?”
叶无坷笑了:“看来赌的沒什么問題。”
契布也笑了:“你赌的沒問題,但你胆子够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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