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雪橇板出世
两天后。
寒风萧瑟,大雪纷纷,天地白茫茫一片。
一支队伍顶着风雪缓行,头上,身上满是雪花,哈口气都像要结冰,队伍中,秦怀道看着這一幕有些担心,昨天忽然将下大雪,至今地上积雪已有半米后,战马腿长,走得都费劲,更不要說步行。
“希律律!”
忽然,走在前方的房遗爱胯下战马惨叫一声,一個踉跄倒地,房遗爱被甩出去,气的大骂,看到战马痛苦的神情,骂不下去了,說道:“不好,战马踩到坑,腿折走不动了。”
秦怀道催马上前,看着战马挣扎着试图起来,但做不到,不由看向四周,除了皑皑白雪和树林,什么都沒有,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一片白色,再看灰沉沉的天空,這雪恐怕還得下一天。
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成了棘手問題。
忽然,程处默和尉迟宝林骑着的战马跪倒在地,口吐白沫,沒了力气,秦怀道意识到問題的严重性,战马已经几天沒吃东西,扛不住了,喊道:“下马,放它们走吧。”
大家纷纷下马,看着沒了脚肚子的积雪,一個個眉头紧蹙,李德謇问道:“雪越来越大,积雪太深,根本走不动,咱们得找個地方藏好一段時間才能回去,战马留下吧,還能果腹。”
“沒错,這雪融化得一個月以上,吃的不够。”程处默提醒道。
“该死,最多還有两天就能赶到营州,居然被困在這儿。”房遗爱骂了一句,看向秦怀道:“秦兄弟,接下来怎么办?”
秦怀道看着前方雪原說道:“不能留着這儿等雪融化,必须赶回去,折了马腿的活不成了,将其宰杀,带上四條腿当食物,其他的驱赶离开,驮了咱们几天,也算有功劳,别杀。”
“咱们怎么办?”程处默问出大家心思。
“我有办法,宰马。”秦怀道說道,语气镇定,从容。
這份镇定、从容感染了大家,不在多问,纷纷动手将马驱赶,斩杀那匹受伤的战马,取了四條腿,秦怀道闻到血腥味心头一跳,說道:“把腿用冰雪冻上,不要有血流出,赶紧离开,狼群闻到血腥味会過来。”
大家赶紧将冰雪敷在切口,跟着秦怀道匆匆往前。
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树林,一個個有些诧异,但沒多问,這一路過来秦怀道的种种表现让大家信服。
进入树林后,秦怀道领着大家来到山坡上,找了個洼地說道:“李德謇、李义协,你俩负责在這儿烧堆火,烤肉吃,其他人随我来。”
說着,秦怀道来到一棵桦树跟前,這种树木质還算坚硬,拔出长刀說道:“大家找這种树,再砍两棵差不多大的就好。”說完一刀砍在树下。
“這种粗活我来。”程处默上来。
秦怀道也不在意,将刀递给程处默,自己退后几步,凭借记忆在地上画起地圖来,一边思索着怎么走才是捷径,骑马和走路是两回事,路线完全可以不一样,沒多久,一條全新路线被确定。
三两脚踢掉画好的地圖,见程处默已经放倒一棵树,拔出另外一把刀上前,一边清理枝桠一边說道:“先去皮,然后截断一米左右长度。”
“明白。”程处默答应道。
一会儿功夫,树皮被清理干净,斩断成一米长一截,秦怀道拿着一截三两下砍开,做成一块长长的木板,前端砍成弧形,往上翘,中间削几道槽,然后砍了些桑树,取桑树皮稍微烘烤一下,烤干水份,搓成绳子绑在看好的槽上固定,形成一個类似草鞋的样式。
做好后一脚穿一個,在雪地上行走起来,身体沒有陷入积雪中,虽然累一些,但比沒有强太多了,来到下坡位置,用精钢马槊当支撑用力一点,身体往下冲去,宛如滑雪,扭动身体改变方向,避开前方大树,轻松下去,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還能這样?”房遗爱两眼一亮,兴奋地說道:“快,咱们也做一個,這东西在雪地裡赶路比骑马强。”
“对,這东西好使。”大家纷纷赞同起来,亲眼见证過,又沒多少技术含量,纷纷模仿起来。
沒多久,秦怀道上来,李德謇低声說道:“秦兄弟,這东西可能用于战场?”
秦怀道看向对方,笑道:“有眼光。”
“具体怎么用?”李德謇一听真可以,愈发激动了。
“需要改良,回头再說。”秦怀道沒多解释,见大家都在忙着做简易雪橇板,笑道:“一人一套,拿我的去仿制,大小厚度最好差不多,做好多练练,别回头走不动道,熟练了明天中午就能到营州。”
“遵令!”大家轰然笑道。
秦怀道来到篝火边:“你俩也去吧,我来烤肉。”
“那就有劳了。”李德謇和李义协兴奋地去了。
都是年轻人,对新鲜事物有着莫大的好奇心,等做好后一個個练习起来,這才发现想走好還真不容易,时不时摔一跤,相互取笑,反而激起了大家的虚荣心,谁不好的面子?练的更刻苦了。
半個时辰后,肉烤熟,沒什么味道,但能果腹,非常时期都不就讲究。
吃饱喝足,将篝火用雪填埋,痕迹扫除,一行连夜赶路,平地走還好点,能简单滑行,上坡困难些,但下坡就省事多了,等熟悉后,大家走的更快。
风雪越来越大,但已经无法浇灭大家的激情和回归的心。
一夜赶路,天亮后营州隐隐在望,一個個兴奋不已。
等来到营州不远处一個山坡上,看着消失的守军大家有些懵,敌人呢?
瞬间,一個個看向秦怀道,浑然沒有意识到对秦怀道有了某种依赖。
秦怀道却看向北方,一路過来并沒有发现敌人撤军的迹象,要么南下,要么北上,粮食被烧,高句丽军中缺粮,南边本就有主力大军在,围营州的兵马南下会分走存粮,那无异于雪上加霜,最好的办法就是北上筹粮。
“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說!”秦怀道喝道。
一行继续赶路,沒多久来到营州城外。
“咻——”
一支箭钉在大家前方,箭尾嗡嗡颤抖。
众人停下,秦怀道蹲下解开绑着的麻绳,喝道:“自己人,让薛枫来见!”
守城将士听到熟悉的唐语,還有指名道姓,沒有再攻击。
等了一会儿,城头山一人高喊道:“来者何人?”
“是我!”秦怀道喊道。
“是秦将军!”薛枫惊喜的声音传来:“是秦将军回来,快去通报,不得射箭,都把弓收好。”
秦怀道松了口气,带着大家来到城墙下,飞爪一甩,勾稳,几人爬上城墙,看的守城将士目瞪口呆,還能這样,要是敌人也這样攻城,营州恐怕已经失手了吧?還好是自己人。
“城外敌人什么时候离开的?”秦怀道边收飞爪边问道。
“两天前,当时大雪還沒有下来,往北去了,情况不明。”薛枫赶紧說道。
“真往北去了?”秦怀道眼睛一亮,见薛枫笃定地点头,赶紧补充道:“走,快回都督府,太好了,局势于我有力。”
薛枫一肚子好奇,但也清楚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跟着匆匆下了城墙,一行来到都督府,秦怀道示意大家跟上,直接来到都督官衙。
薛万淑正在召集人议事,见秦怀道回来顿时喜出望外,有些激动地迎上来,抱拳道:“秦将军可算是回来了,都沒事吧?”
“都沒事,方便嗎?”秦怀道反问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自己人,在商量军情,城外敌人忽然往北,肯定是去高句丽了,但敌情不明,担心是诱我們出城,不敢追杀,正商量派人去查探,你们回来正好。”薛万淑赶紧解释一句。
秦怀道看到案几上地圖,赶紧示意人帮忙,用一個架子竖起来方便都能看到,指着其中一個位置說道:“都督,诸位将军,這儿是悉万丹部,曾被我军攻打過一次,悉万丹部外出大军十有八九返回,可有外界情报,這点需要证实一二。”
說着,秦怀道看向薛万淑,薛万淑苦笑着摇头道:“之前兵围营州,敌军重点防御南面,不敢放出信鸽,因敌军有飞鹰,飞鹰会捕杀信鸽,城外敌军走后连续下暴雪,飞鸽也沒法外出,暂时无任何消息。”
无消息就不能确定悉万丹部是否退兵,只能算推测。
秦怀道想了想,說道:“這场意外暴雪阻断了道路,大军无法正常行军,不管悉万丹部大军是否返回,高句丽的军队一旦深入契丹地盘,也会困在某個营地,最大可能是這样。”說着指向一個部落。
薛万淑沉思着问道:“为何?”
“因为旁边部落被我們攻打過,最近就這個部落,从時間来推算,高句丽的大军抵达這個部落后暴雪下来,他们只能呆在這個部落,哪儿都去不了,五万大军吃喝所需不少,他们只能将部落所有人斩杀,腾出粮草自用,但也被死死困住。”秦怀道郑重說道。
“有道理!”薛万淑眼前一亮,赞同道:“之前草原继续不過一尺深,這场暴雪下来后,至今都快两尺深,看着還得继续下,最终恐怕三四尺深,战马都走不动,别說人,必然被困,但這個部落牛羊够五万人活一個多月,省着点两個月,两個月后冰雪会化,他们還是能活,秦将军可有办法?”
“有,但天机不可泄露,我需要全城木匠,還有大一点的木材,如能提供,這五万人本将军吃定了。”秦怀道杀气腾腾地說道。
“当真?”薛万淑惊喜地问道。
“军中无儿戏!”
“好,就算是拆了都督府,老夫也满足你。”薛万淑顿时大喜,五万人啊,要是能吃掉,绝对大功一件,头功沒有,跟着喝汤也不错。
“多谢都督成全,事不宜迟,還請尽快办妥,当然,取百姓之物必须赔偿,应该還有些牛羊吧,按市价双倍支付便是。”秦怀道郑重說道。
薛万淑见秦怀道這么会来事,满意地笑了,有了双倍补偿,百姓肯定愿意拿出自己的木材,也愿意出工帮忙,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老夫替全城百姓谢谢秦将军慷慨,一天内所有人和物资筹备到位,枫儿,交给你了。”
“遵令!”薛枫赶紧答应。
“都督,我等一路疲惫,需要清洗一二,晚点聊。”
“好,回去先休息一下,晚点老夫替你们接风。”薛万淑满口答应,并沒有多问秦怀道等人去干什么了。
秦怀道也不提,房间裡人不少,担心嘴杂漏了风声,带着人匆匆离开。
半個时辰后。
秦怀道美美地泡了一個热水澡,吃了些东西,這才感觉身体舒服许多,让罗章帮忙叫来安国公。
安国公也不知道秦怀道等人去干什么,一听回来了,大喜,匆匆赶来,进门就說道:“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老夫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段時間让安国公费心了,交代的东西都准备如何?”
“都已经准备妥当,每人一件大衣,一双袜子,一双手套,還别說,真的暖和,老夫都沒想到居然還能用羊毛做大衣,要是早知如此,当年老夫的部落也不至于冻死那么多人,将军大才,老夫不如。”安国公由衷地說道。
“想不想干票大的?”秦怀道笑着转移话题。
安国公一怔,善意提醒道:“暴雪降临,白灾之兆,战马难行,能干什么?”
“行军不用担心,本将军有办法,就问你敢不敢?”秦怀道笑道。
“要能解决行军問題,老夫有何不敢?”安国公顿时不乐意了。
“好,安国公老当益壮,本将军佩服。”秦怀道笑了,看看门外,有罗章守着問題不大,沒人能偷听道,便低声說道:“前些日子兄弟们去了趟辽东,烧了他们几十万石粮食。”
“什……什么?”安国公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秦怀道,满眼不可思议,见秦怀道一脸从容,平静,不像看玩笑,联想到城外敌军忽然北上,猛地反应過来,声音都有些急促了:“难怪高句丽大军北上,他们這是缺粮,所以就近筹粮去了?”
“沒错,谁也沒想到這两天居然降暴雪,他们肯定被困在某個部落出不来,咱们過去,不用杀敌,只需要烧毁毡房就能冻死他们。”秦怀道低声說道,自己這边有大衣,有雪橇,行军,御寒沒問題,但敌人沒有。
這便是先进理念的碾压!
落后的高句丽和契丹想不挨打,沒门!
安国公从小生活中草原上,太清楚沒有毡房的痛苦,问道:“将军,此事非同小可,真能解决行军問題?”
“当然,否则我們几個怎么回来?也困在路上了。”
安国公反应過来,两眼一亮,兴奋地說道:“也对,城外雪已经快三尺后,马都走不动,你们能回来必然有办法,如此,老夫再无顾虑,真要是能解决行军問題,别說高句丽那五万大军,契丹也能拿下,咱们有大衣御寒,有白酒暖身,有肉干果腹,有连弩杀敌,還有何惧?”
“好,請安国公回去后鼓舞士气,等行军装备走好,训练一周左右就能出行,告诉大家,如果训练不合格者不准参加這次战斗,错失机会别怪本将军不给机会。”秦怀道交代道。
“請将军放心,谁要是训练不合格,老夫拿鞭子抽他。”安国公满口答应道。
解决了安国公的突厥军問題,剩下就是禁军,将安国公送走后,秦怀道找兄弟们找回,大家见识過雪橇之能,自然更不会反对,纷纷回去鼓舞士气。
内部問題解决,秦怀道心中大定,好好休息一天。
暴雪两個月不回化,有的是時間,不着急。
第二天上午,秦怀道醒来,满血复活,吃了些东西找到薛万淑,薛万淑已经将人召集到位,三百名木匠,倒也勉强够用,木材无数,全都堆在一個大库房内,秦怀道干脆将库房当作坊,领着大家做起来雪橇。
工具齐全,做出来的东西比用刀粗暴砍出来的好用很多,刷上桐油愈发光滑,光滑意味着摩擦力减少,速度快。
再用木头做成靴子固定在雪橇板上,穿着就能动,比用绳子方便很多。
五天后,六千副雪橇板走好,多出来的算备用,木材也基本耗尽,再想多做沒材料了,秦怀道和薛万淑商量一番,用火烧融西门洞内结的冰,并安排重兵守着以防万一,领着大家出去训练。
雪橇板看似简单,掌握好并不容易,足足三天才像模像样,三天后开始演练阵法,一共两种,一种是进攻,怎么保持队形冲上去不乱,怎么射击确保每個人都有视野,避免拥挤,怎么确保火力输出不断,這点秦怀道寻找了两段式。
简单来說就是将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射,另一部分等着,等前面的人射完更换箭匣时,另一部分接替,继续射击,却不箭矢不停,将敌人压住。
另一种阵法就是撤退,雪橇板不是骑马,不可能一窝蜂乱撤,特别是上坡时,必须要有章法,秦怀道選擇了交替掩护,就是一部分人留下阻击,另一部分人后撤一段距离,掩护前面人撤退,如此交替,反复。
這裡面有個問題,撤退的人不能挡住接应的人视野,否则连弩会射中自己人,只能一分为二,从两边撤,让开正面,绕到后面重新结阵,接应前面之人,速度必须快,一旦接应之人箭匣射空還不能集结,完成补位,敌人就会趁机冲上来。
进攻也好,撤退也罢,都不复杂,掌握容易,但配合起来有些麻烦,默契度不够,需要時間训练。
整整十天,部队总算有点样子。
秦怀道松了口气,让大部队休息两天,恢复体力。
第三天,五千余人马再次杀出营州城,浩浩荡荡,望北而去。
营州守军不知情,见大家不骑马,穿着雪白的大衣,一個個臃肿的看着像白色雪熊,但沒人嘲笑,郑重行礼,以军人的方式目送。
薛万淑带着营州将领来送行,有些不放心地說道:“秦将军此去凶险万分,如事不可为,還望另作打算,营州随时恭候秦将军回来,另外,如有需要,本将随时带人支援。”
“多谢都督,已经帮了太多,营地還有些牛羊战马,就当是对都督府的感谢,還請都督不要见外。”
“太多了,愧不敢当,老夫会替将军照料好,等你们回来带回长安。”薛万淑赶紧說道,還剩下十万余牛羊,三万匹战马,這可是一份重礼。
“必要时接济一下百姓,他们也不容易,這次暴雪来的太突然,两三個月百姓沒有收益,未必坚持的住,可不能沦为灾民。”秦怀道叮嘱道。
薛万淑也担心這個,想了想,不再坚持,感激道:“将军高义,老夫替全城百姓谢過,祝将军大捷归来。”
“谢都督!”秦怀道抱拳,目视众人,转身离开。
薛枫看了薛万淑一眼,赶紧跟上。
“保护好将军!”薛万淑提醒道。
“放心吧。”薛枫头也不回地答应一声,匆匆追上去。
众人目视五千大军越走越远,消失在风雪中,一個個满是感慨,一场灭顶兵灾不仅化解,還有余力出兵追杀敌人,這仗打的简直不可思议。
“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薛万淑低声呢喃,心中结交之心愈发坚定。
“都督,他们真的能行?”一名将领低声问道。
薛万淑看了对方一眼,說道:“如果是老夫带兵,肯定不行,但秦将军非常人,来营州后做的每一件都不可思议,却又神奇无比,筑城之法你听說過?”
“不曾!”
“老夫守营州多年,也不曾想到此法,秦将军身居长安,却懂此法,還懂得用冷水退敌,這么简单的办法咱们却沒想到,還有那雪地行走之物,刚才你也看到了,走的并不难,简直不可思议。”薛万淑感慨道。
“也是,将军,北方這天恐怕要变了。”
“是啊,要变了!”
薛万淑看着远方茫茫雪原,精光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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