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马车停下，荣王府到了，他笑眯眯和两人告别，下了车。
车上氛围静谧，察觉到兔子一直在看着她，穆清瞥眼看他高兴的小模样，噙起淡淡笑意，闭上眼继续养神。
她是想過将選擇权交给兔子，這毕竟是兔子的人生，以后她无法代替他抉择。
但那声主人喊出来之后，她浑身上下四肢百骸被兔子脸上委屈的表情震住。
兔子不愿意。
穆清看到了，不由自主，她就编了個瞎话搪塞了林吾青。
等话真的說了出来，林吾青下了车，兔子从此留在穆府，穆清才隐约察觉到心中那点微妙的愉悦。
“小姐，到家了。”外面的马夫道。
兔子高兴了一路，终于收敛了情绪，乖乖跟着穆清下车，走进大将军府。
府中灯火通明，兔子有些奇怪。
难道大户人家晚上都是要整個府邸都要点上烛火嗎？
前方传来了板子打在□□上的清脆声，兔子愣了愣，跟着主人快走几步，看到前院裡整整齐齐站着几排婢女侍从。
透過人群的缝隙，兔子看见下午给主人备马车的婢女趴在长椅上，旁边两個彪悍的侍从一人拿一块长板，对着婢女的背部打下去。
婢女的衣服被打烂，隐隐血色从下面透上来，她面上尽是痛苦之色，唇色发白，却沒有力气去嘶喊。
任由又重又狠的板子落在身上，婢女硕大的泪水滚下来，滴落到一個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脚下。
兔子被吓到了，這打法是照死裡打啊！
這個婢女犯什么错了，要這样对她？
兔子看到主人走到男人面前，伸出手一下子拉住了旁边的一個持板子的侍从，她眼中暗含怒火，直直射向站在眼前的男人。
“爹爹，你要是想惩罚女儿，就直接說，不要牵连他人。”
兔子恍然，這個人是大将军，那他打這個婢女是因为婢女沒有拦住主人出门？
大将军怎么這么坏！主人出门是去救人啊！
兔子看着阴沉沉的大将军，感到很困惑。
“惩罚你？你又沒做错，我为何要惩罚你？继续打。”大将军冷漠沉声道。
另外一個沒被拉住的侍从得了令，扬起板子继续打。
兔子尝過被人牙子打的感觉，知道婢女现在身上這么多伤，肯定很痛。
穆清已经拦住一個侍从，他跨步上去，拖住另一個侍从的手。
兔子拦不過那個彪悍的侍从，干脆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拖。
兔子忙得浑身大汗，一不小心狼狈摔在地上，好在侍从也摔了，他满意笑了。
“這是谁？”大将军穆振安皱眉看着穿着锦服的少年。
少年长得很漂亮，穿的衣服布料昂贵，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但从未听說京裡有這样的人物，为何大晚上到他们穆家？
穆清给了兔子一個赞赏眼神，她回：“他是……荣王特意交给我照顾的人。”
她本来想說兔子是她今天从东城买的奴隶，但想着以后也不能拿他当奴隶看待，還是不多說让兔子心裡难受。
听到此话，穆振安挥退院子裡的闲杂人，涉及王公贵族的事情不能传播出去。
等所有奴仆都走完，穆振安不满道：“荣王？你去他那儿干嘛？”
全京城都知道林吾青是一個男女通吃且荒淫无度的人，他府上小妾男宠数不胜数。林吾青凭借权势和长相，吸引了不少人自愿上门。
穆振安隐晦看了眼兔子，怪不得那么漂亮還穿那么好，原来是荣王府裡的人。
“宁世子的毒，荣王能解，我今天去找他救宁世子。”穆清解释道。
“就算荣王能解，你也不该和他来往。你为何不和我說，我亲自去登荣王府的门？你一個未出阁的姑娘去那样的地方，還带回来這样一個……你有沒有一点羞耻心？”穆振安低声呵斥。
“我沒有羞耻心又怎么了？宁桑的命重要還是我的脸面重要，宁桑是为了救我才中毒的，我知道有法子却不去救，爹爹，你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嗎？”
穆清声音悲切凄厉，她直直看向穆振安，似乎非要对方给他一個答案出来。
她的爹爹从来只想让她做一個大家闺秀，不要做任何出格事情，安心等待嫁人，但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她爹爹从来都不懂她……
“愧疚！你還知道你愧疚了，那你知不知道你私自和皇帝陛下請旨要去边疆打仗的时候，我对各位列祖列宗，对你两位战死沙场的兄长，对你死不瞑目的母亲是怎样一個心情？”
穆振安捏紧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气息开始混乱。
最后他狠狠闭上眼睛，长舒口气，“清儿，不要再胡闹了，家裡就剩下天儿和你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你就乖乖待在京城，以后不要再乱跑，也不要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扯上关系。”
穆清紧紧抿唇，倔强站着看着他，沒开口說话，似乎要用沉默反抗他的话。
“這次宁世子得救了，我也就不罚你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穆振安叹气，像是老了十岁，高大的身躯稍显颓废，他挥了挥手，让她回屋。
穆清默然扶起长椅上晕厥的婢女，喊上兔子，就往后院走。
兔子一边惊讶這两人說话怎么充满了火药味儿，一边想着之前的猜测不错，主人与她父亲关系确实不太好。
兔子快步追上穆清，手臂却被穆振安拉住，他有些困惑外加害怕看着高大的男人。
這個人该不会也要打他板子吧？
“你先留下，等下我把你送回荣王府。”穆振安如鹰的深邃眼神抓着兔子惊慌失措的表情。
那有力的五指紧紧钳住兔子的手臂，兔子大惊，想挣扎又挣脱不开。
穆清扶着婢女转過身来，看着爹爹的动作，气急，“你干什么？”
“我穆家家风清廉，容不下這样的人！我把他還给林吾青。”穆振安道。
兔子感觉自己完全挣脱不开那股力量，又急又气，四肢胡乱扑腾，闹累了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看向穆清。
“爹爹！”穆清大喊一声，柳眉倒竖，“什么這样那样的人，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因为他，林吾青根本不可能答应给宁世子看病。我已经答应了林吾青要照看他，如果我悔约，那我和无耻小人有什么区别？”
兔子听到這话，怔住。
一切的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何主人会无缘无故买下他，为何要对他這么好。
背后的谜底揭晓，原来他是被放在天平上的那一個人，在天平的另一边，放着中毒的宁世子。
兔子心裡空落落的，他被穆振安放下来，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兔子看到穆振安狐疑的表情，他垂下头，缩缩鼻子，眼眶有点发红。
纯真不妖艳，确实看着不太像娈童，穆振安舒口气，如果真如清儿所說，這個少年還真的要好好留在府上了。
穆振安甩甩袖子，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兔子低声回：“我叫兔子。”
穆振安：“這名字取得……真别致。”
他清清嗓子，指了指兔子，“清儿，你把他安排到天儿院中住吧，两人看起来年纪相当，应当玩得到一块儿。”
說完他转身离去。
穆清松了口气，总算把這难关给過了。
“走吧，我們先回去。”穆清招呼兔子。
兔子默默跟上，扶起婢女另外一边的手臂。
两人找到婢女房间，兔子站在房间外，等穆清出来，可她一直沒出来。
兔子呆呆等了许久，久到他数清院中种了几束花儿，树上立了几只雀儿。
院中檐下月凉如水，兔子透亮的目光穿過云层，看向无边无际的星空。
要說他得知自己被救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主人需要荣王救宁世子。
兔子不可能說服自己不去介意。
他以为那只伸到他面前沒有什么特殊目的玉手，实际上也有自己的所求。
主人所求宁世子能够活下去。
兔子细细回想，宁世子为主人挡了毒箭，所以主人想要救他的性命。
這样才是足够纯粹的一段情谊。
让他羡慕的，让他嫉妒的，让他忍不住去想的一段情谊。
不過，兔子又有什么资格去想這些呢？
兔子只是個奴隶啊。
是主人将他从深渊救出，无论中间掺杂着什么，无论情谊是否纯粹，主人永远是他的主人。
兔子如此一想，便觉得自己想通了，忍不住笑起来。
身后门开，他转身，望向月白色身影。
穆清看见兔子的笑脸，顿了顿，然后速度极快，走到兔子身边，丢了個小罐给他。
“主人，這是什么？”兔子高举罐子，借着月光去看，上面三個字笔画数很多，他都不认识。
“金创药，我看你下巴上手上都有伤口，用了這個，伤口就会很快愈合的。”穆清道，她刚刚给婢女上药的时候想到兔子身上還有鞭伤。
“唔，是直接吃嗎？”兔子拔开盖子，就要把裡面白色的粉末往嘴裡倒。
穆清急忙拦住他的手，蹙眉，尔后又无奈笑起来，“不是吃的！”
月光下兔子看一眼罐子，再看一眼主人，他眨巴下眼，似懂非懂“哦”一声。
穆清哭笑不得，摇摇头，把罐子夺過来，倒出一些粉末，右手挑起他的下巴，“我给你示范一下怎么用。”
声音轻轻宛若羽毛扫過兔子耳底，感受下巴上指尖的摩擦，微痛丝丝缕缕散开，他半阖起眼，透過朦胧的月色偷偷观察起神色认真的穆清。
穆清自知自己下手沒什么轻重，可面对這么温顺的少年，她也难得温柔一次，慢慢仔细把他下巴上那道鞭伤给搽好，“痛的话就吱声儿。”
兔子沒动，面色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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