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想到穆天给他出的主意,他耳尖有些发烫。
很快穆清上来找到了他们,“宁玉她還沒到啊?”
“是啊,可能還要等一会儿,在這儿等得无聊,要不你和兔子下去逛逛,今夜很多人都在放河灯,听說把愿望写在河灯上,天上的神仙会实现你的愿望,你们要不要去试试,等下再回来?”穆天把兔子拉起来。
穆清眉尾挑起,她的黑眸落在穆天一脸坏笑的脸上,再转移到沉静淡笑的兔子。
這個小子又拉着兔子打什么主意呢?
不過過两天她就要走了,今晚也该和兔子說清楚,穆清点点头,道:“那我們就在楼下,過会儿就上了。”
兔子见穆天给他使了個眼色,他无奈笑了笑,看来穆天真的很着急让他姐姐赶紧找個对象。
他跟着穆清下了楼,穆清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聊着。
“很久沒有過過這么热闹的中元节了,等下晚点我們去找一個元宵摊子,吃碗热乎乎的元宵這個节日才算過得圆满呢。”穆清侧過脸来,像是回忆到美好的场景,嫣然一笑。
兔子低低应承一声,“好啊,前几年我都是和林吾青他们在府裡吃的。”后来林吾青沒了,元宵寓意的团圆再也沒有了。
不過好在,還有穆清。
他温顺垂下眸子,静笑。
“唔,那看起来你在荣王府過得還不错哦,這样的话,我就放心啦。”穆清随手挑了两個河灯付了钱。
兔子写完自己的心愿后,不好意思地把河灯写了字的那一面藏起来,這时他才后知后觉道:“放心?”
穆清认真地在河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她头也沒转道:“陛下刚刚在宫裡和我說,上元节過完,我即刻返程回西北。”
墨水滴落在河灯上,昏黄的纸沾上了极致的黑色。
“什么意思?”兔子声音轻轻的,他一双兔子眼紧紧盯着穆清,想从她低着的脸上看出更多的信息。
什么叫做即刻返程?
什么叫做回西北?
难道穆府不是她的家嗎?
难道她又要抛弃自己了嗎?
“我必须要回去,兔子,此去不知道又要几年了,我想和你认真道别。”穆清掀起眼,她慎重道。
兔子沉默了,手中的毛笔一不小心被他抓断了,他眼眶有点发红,“不要道别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去。”
“怎么可能,王爷不能随意离京的。你现在也长大了,不需要依靠我,你的未来会很幸福。”穆清微笑着,真诚看着他的眼睛道。
察觉到穆清语句裡此次离别后怕是再也不会见到面的意味,兔子慌了。
沒有她的未来怎么会幸福?
“当年你也是這么和我說的,结果五年了你才回来。這次你又要几年?”他红着眼,清脆的声音在发颤,“穆清,這次你骗不了我了。我不是当年的兔子,我有能力保护你,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他向来不会反对她的任何决定,她想要走,兔子的第一反应也不是阻拦。
穆清本就是属于她自己的独立個体,她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权力。同样,兔子也有为自己選擇的权力。
兔子抓紧了穆清的手腕,穆清皱皱眉,她厉声:“兔子,战场不是儿戏,你不能保护我,我也不能保护你!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止是穆清,我還是定西将军!我要保护的是整個宁国的百姓。”
兔子点点头,那清澈的眼裡带点坚毅的泪光,他道:“我知道,你保护百姓,我保护你,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的。”
穆清皱眉闭眼,她扯回自己的手,冷声道:“今天我不想和你因为這件事情吵架,以后的事情,我們谁都无法保证。兔子,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把自己写好的河灯放入河裡,低声道:“我先上去了。”
兔子看着她越离越远的身影,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红透了眼睛。
穆清仿佛是指尖的流沙,随着時間一点点消逝,他越是握紧手,沙子流逝速度越快。
一股生生的无力感再度升起,兔子苦涩地低下头来看了眼自己河灯上写的字。
愿穆清一生顺遂,皆得所愿。
他沒有選擇穆天所說的什么穆清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這种露骨的言语,他写了自己最衷心的祝愿。
可是穆清沒有看到,也许再也不会有人看到了。
兔子慢慢把河灯送入运河中,他看着穆清刚刚放下的那盏上写着:愿海晏河清,万象生平。
不出他所料,能写出這样的话来的只有穆清了。
兔子寂寞笑了笑,他喜歡的不就是這样的穆清嗎?
她不只是他一人的神明,她還是解救黎民百姓的功臣。
正是因为她是一個如此扶危救困、甘愿为弱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他才会渐渐沉沦的啊。
如今穆清和他的分歧只是不让他上战场罢了,那他便直接去求陛下,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陛下同意,一切分歧迎刃而解。
打定了主意,兔子回了二楼。
宁玉已经来了,她還带了宁桑一起。
穆清正在和宁桑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她其实不太愿意和宁桑過多交流,她对人家沒那個意思,何必一直和宁桑一直来往耽误人家呢。
但是今时今日宁玉和穆天定了亲,他们再怎么說也是亲家了,一些正常的表面功夫還是要有的。
只是兔子一上来,他们四個就静下来了。
兔子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怎么我一来就這么拘束?沒想到今天宁王也来了,真是好兴致。”
宁桑收起诧异的表情,他搬起椅子往穆清方向移动,给兔子空出了個位置,“我也沒想到荣王会出现在這裡。”
穆清皱皱眉头,宁桑离她太近了。
兔子不着痕迹看他俩一眼,他藏起心底不快,淡漠笑笑,“我就不坐了,今天還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以后若是還有机会,再约吧。”
“哎!”穆天喊一声,他见兔子头也不回就走了,心道不好,该不会是他刚刚出的馊主意惹恼了他姐,然后他姐对兔子发火,导致兔子连饭都不吃了吧?
现在宁玉和宁桑都在這儿,他不好问。
等月上柳梢头,穆清带着他坐马车回府时,他把压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兔子今天怎么回事儿?他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生气啊。”穆天小心翼翼询问。
“大概是生我的气吧,我和他說過几天我要离开京城去西北了,然后他和我激烈吵了几句。”穆清疲惫揉揉眉心。
“去西北?姐,你怎么又要走啊?”
“陛下已经下旨了,我早点回去也好,省得那群外族人闹腾。”穆清淡淡回。
穆天长叹一声,“怪不得兔子要生气了,你打算和他告别,他打算给你告白,你俩這——”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說漏嘴了,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告白?”穆清猛不丁掀起眼帘,紧紧盯住讪笑的穆天。
“沒什么,我刚刚說胡话呢。”穆天着急撒谎,眼睛就会四处躲闪。
穆清清楚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她沙哑着嗓音,眼睛眯起,气势凌厉道:“你,在說胡话?”
“我……”穆天是打心底裡怕這個穆清的,她那股杀伐果断的气魄凡是和她接触過的人沒有一個是不怕的,他想替兔子掩饰一下,但又觉得如果他真的說這個是胡话,那穆清就再也无法得知兔子的心意了。
那這样无论是对穆清還是兔子都是不公平的,凭什么兔子要平白无故等五年又五年,凭什么穆清要被蒙在鼓裡?
他大着胆子,小声回:“你有沒有看兔子写的河灯?”
穆清摇摇头,“当时吵架了,沒看。”
“那上面就写了他对你的表白啊,哎,我真为兔子感到心疼,怎么就喜歡上你這样的姑娘了。”他原先以为兔子迟迟不告白,可能有在感情上面的胆小,现在他算彻底明白了,摊上穆清,想胆大起来很难啊。
穆清黑眸裡情绪复杂,她不敢置信,低声问:“兔子喜歡我?”
“你不相信?那我细细给你讲讲,五年前花灯节上,兔子就明确和我讲,他喜歡你。如果在萝卜和你之间挑一個,他肯定選擇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萝卜对他多么重要。”
穆清怔怔陷入回忆中,兔子一遍遍把萝卜送到她面前让她吃,他眼神带着期盼,星光点点让人心动。
兔子說過,他觉得,萝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他在最好的东西和她之间選擇了她。
那些记忆从未像今日這般這么清晰重现在穆清的脑海中,她不自觉一遍一遍去回忆,兔子对她的点点滴滴。那些眼神或羞赧,或害怕,或热切,或愉悦,都藏着一些她未敢確認的深沉情绪。
虔诚的爱意。
是对着神明无比虔诚的爱意。
她這才猛地理清,那些时刻望着她的目光,隶属于兔子的,是多么的情真意切、一片挚诚。兔子几乎把他的全部交给了她,他全身心地爱慕着她。
“他等了你五年,他每年都在等雪化的那天,意气风发的你能骑着骏马,回归故裡。”穆天的声音低低的,却拥有巨大的力量。
是了,兔子是說過這样的话,穆清想起来了。
那晚兔子道:“下了雪,雪总有化的那一天,你只有活着,也总有回来的那天。我期待那样的一天。”
那么轻飘飘的话一笔带過五年裡的等待。
他還站在原地。
未曾离开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