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她沒有特意去联系荣王府,因为她即将出发,少与兔子见几面,对她和兔子来說,都有好处。
虽然穆清也喜歡兔子,但是這份感情对于今时今日的她来讲,她给不起了。
但凡她身无官职,心无理想,她定会给兔子一個回应,可她是定西将军,两位哥哥战死的地方苷州還需要她来守护,整個宁国的西北边疆需要她来镇守。
既然与兔子不会有结果,何必耽误人家呢。
即便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可能会心有不甘,即便她对兔子是多么的心动,她也会收好自己的心思,不去打扰对方的。
穆清沒去找兔子,兔子也沒有来找穆清,哪怕他知道穆清准备近几日出发了。
穆天见他俩居然连最后一面都不打算见,他感觉有点小愧疚,便偷偷派下人去荣王府传话,說穆清想见他一面。
荣王府连人都沒让进,下人无功而返。
穆清坐在大厅裡,她静静看着下人跑到穆天耳边私语,她知道兔子是不愿意来看她最后一面。
其实心底也会有一点小期待吧,所以才放任下人去传话。
穆清自嘲一声,不见也行,反正从此以后,大抵也很难见上一面了。
第二天清晨,屋檐上的冰柱子被太阳晒化,滴滴啦啦往下滴水。
穆清一头青丝被厚重的头盔拢起,她穿上利落的黑甲,骑在高大的骏马上,等在京城大门口。
她的副将胡勇道:“烦請将军再等等,陛下說临时往我們這儿塞一個小兵,要我們带着那小兵一起去边疆。”
“小兵?又是哪户人家走关系塞进来的,我事先怎么不知晓?”穆清语气严厉。无论是谁,在她手下都沒有晚到的道理。
向来军纪如山,如今时候這么晚了,对方居然還沒有来,穆清对此等要别人等他的人最为厌烦。连時間都控制不了的人還能控制什么?
“将军你不知道?”胡勇语气有些惊讶,仿佛這事儿她就应该知道一样。
穆清给了他一個不轻不重的眼刀,“快說!”
“噢,就是荣王啊,我以为你和他走得挺近的,应该会知道的才对。你看你看,他来了。”胡勇指着远处逐渐变大的两個黑点。
兔子?
他来军中干什么?
穆清秀眉紧紧皱起,她的黑眸盯着远处骑着白马奔驰的兔子。
兔子脸色发白,他的膝盖处鼓鼓囊囊像是藏了四五個白面馒头。随着骏马的每一次颠簸,他的眉头就紧紧蹙起,好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怎么回事儿?
旁边的胡勇道:“我先去還以为荣王要躺着马车来呢,沒想到短短两日,他居然就可以骑马了,那腿当真是感觉不到痛意嗎?”
“什么意思?”穆清侧過头来问。
胡勇将那些八卦如数家珍全部抖落出来:“听說前两天啊,荣王急匆匆跑到宫裡說要进穆勇军,要跟着咱们一起去苷州。他是前任荣王唯一的骨血,陛下向来看重前任荣王,算是爱屋及乌,他心疼荣王,不让荣王来。
结果荣王真的是個倔脾气的,他跪在雪地裡,整整跪了五個时辰,陛下才心软,让他来我們這儿当個最小的兵。听宫人說他当时完全站不起来,两條腿冻僵,宫人们掰都掰不开。天寒地冻在雪地裡跪那么久,正常人的腿肯定非残即废啊,沒想到短短两天,他就可以骑马了。
实属狠人,就是傻憨憨的,来穆勇军干什么,在京城当個受宠的闲散王爷不舒服嗎?”
是啊,他就是傻憨憨的。
穆清静静看着兔子的膝盖,他伤口恢复速度快她知道,但是他也会疼啊。
即便快要开春,可皇宫裡的冰雪尚未化开,冰天雪窖之境,兔子生生跪了五個时辰,浑身变得僵硬,就是为了加入穆勇军?
她沉沉盯着兔子,那青年本是抿着发白的唇,一靠近他看到了她,居然勾起了如春风般的笑容,比晨阳還要耀眼。
“来晚了,抱歉,今早和府裡的人拉扯了许久才出门。”兔子声音清朗,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
“真是沒规矩,定西将军都沒有迟到,他却迟到,害我們一大早在這儿等他,他是谁啊。”一個将士低声问旁边的人,他是陛下今年亲手点的武状元秦云,天天待在军营,沒怎么听說過這样一個容貌昳丽的人物。
“這你都不知道?他是荣王林免一,咱京城最为绝色的两個人,一個是前任荣王,另一個就是他的儿子林免一。听說前两天他去宫裡——”那人悄咪咪讲,沒想到主将斜斜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却让他心惊胆颤。
他马上闭了嘴。
兔子沒有穿小兵专门穿的战甲,仅仅着了一件朴素棉服,瘦削的下巴微微扬起,他睥睨掠過那些将士。立在众多穿着厚重盔甲的将士面前,他明明身形是最羸弱的,却隐隐有一种碾压他们所有人的气势。
“你为何要来?”穆清冷冷发问。
“陛下下了旨意。”兔子微微一笑,他早有准备,从袖子裡拿出他請求陛下写得圣旨。
穆清皱眉,“我的意思是,你为何要去和陛下請旨,你不知道穆勇军是做什么的嗎?我們是要上战场奋勇杀敌的,你现在一個瘸子,你能和我們一起行军打仗?”她看着兔子脸上的笑意被敛了起来。
他靠近穆清,眸子垂下,语气轻却坚毅:“我說過,只要不后悔,我就会大胆地去做。我能打仗,我也不惧打仗。”
這五年裡,他也是从刀光剑影裡爬出来的,那些阴谋权势他可能玩不過朝堂裡的老狐狸,但要是說真正的实力,他這些年练出来的法术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穆清愣了愣,這是他曾经对她說過的话,只要不后悔,就大胆去做吧。
他在做一件他认为绝对不会后悔的事情,是保护她。
穆清的手紧紧抓紧缰绳,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那双黑眸盯着兔子,她甚至连一句训斥的话都說不出来,她怎么能去否定曾经深深鼓舞着她的话呢?
兔子拿着圣旨重复了一遍,“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我只要离了京,就不是荣王,就是穆勇军的一员。你们也不必对我有任何的忌惮,我只是想来历练历练。”
穆清冷声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留在京城,回去和陛下說一声,陛下定会收回旨意。苷州局势复杂,你一個异姓王去了那裡,你自己想想会有多危险?”
“我已经說了,出了京城,我便不是荣王,我只是一個叫林免一的小兵,我为穆勇军而战,为定西将军而战!如若死了,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悔。再說,你不是曾和我說過,我是自己的主人嗎?”兔子的话掷地有声。
许久许久,坐在马上的穆清都沒有說话。
大家面面相觑,這荣王好气魄,只是不知道一直沉默的主将是什么打算,穆将军明显不希望荣王跟着他们。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一個王爷去了如果被俘虏了,不也是给他们穆勇军添麻烦嗎。
谁知穆清突然道:“既然是小兵,那就跟着秦云手下吧。你们记住,我們的队伍裡从来沒有身份的尊卑,有的只是军纪。来穆勇军的不是荣王,而是林免一。时候不早了,我們出发!”
她的视线从兔子脸上划過,不带丝毫的留恋,策马转身。
命运的齿轮严丝合缝地转动着,穆清不知,未来如何,她只看眼下。既然劝不动兔子,她也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保全他了。
晚间,将士们临河安营扎寨。
胡勇找了秦云。
“秦云,林免一现在在哪儿?主将找他過去一趟。”
秦云道:“回胡副将,刚刚扎寨的时候我看林免一脸色很白,那腿几乎动都动不了,他非要逞强干普通士兵做的活。那金枝玉叶的手哪裡干的了這個,我就让他先找個地方休息,要不我现在去找找,等找到他我喊他去主将那儿。”
“行。”胡勇得了消息,回去回了穆清。
穆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一转身走出了营帐,一边巡逻一边有意识地寻找那個穿着朴素棉服的身影。
有时候遇到几個士兵,见不是兔子,她感到有点失落,点個头就转身走過去。
直到到了河边,她看到那個熟悉的人。
兔子正在笨拙地扎一個小小的营帐,那营帐上一條尖锐的铁丝一不小心刮到他的手心,他停下来,皱眉吹吹。
“流血了要上药,不然发炎发烧就麻烦了。”穆清靠近冷声道。
兔子沒想到她会出现在這儿,他惊喜笑了出来,清澈的眸子欢快看着她,“穆清!”
“在军营就要有军营的规矩,叫我将军或者主将。”她厉声呵斥。
兔子愣了愣,他闷闷一笑,原来穆清是在這儿等着他啊,她以为对他凶一点,他就会自行回京嗎?
“是,将军。”兔子好看的眸裡似乎盛了河裡的粼粼波光,他眉眼弯弯,似笑非笑低下头来,语气不可谓不尊敬,但穆清听着心裡憋着一股气。
她挑刺道:“這就是你给自己搭的睡觉的地方?”
“還沒搭好,第一次手有点生,等下次我搭得牢固一些,我請将军来喝茶。”兔子笑眯眯把手裡的帐篷放下,他想走两步靠近一点,腿却一個踉跄往旁边倒。
穆清下意识伸出手扶住他,穆清皱眉:“你的腿還很痛?”
“不痛了。”兔子摇摇头,他勉强站直,摆脱了穆清的搀扶。
穆清弯下腰来,在他的膝盖上轻轻一抓,兔子马上嘶的一声,他痛得差点要跳起来。
“不是不痛嗎?”穆清漫不经心瞥了瞥他眼裡的倔强,真是個嘴硬的家伙。
看着兔子呲牙咧嘴的模样,穆清心裡居然觉得有些酣畅的快意,她微微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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