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作者:紛紛和光
第五十二章

  寧繁一進盧府,盧觀今天不在府上,出來迎接他的是盧觀的小妾顏氏。

  因爲盧帆落水重傷一事,顏氏這些天快要急死了。

  起初她對寧繁恨之入骨,怪寧繁勾引了她兒子,便天天纏着盧觀,非要盧觀把寧繁弄來和盧帆成親。

  哪怕盧觀貴爲鎮南侯,滿朝文武都忌憚,也做不來搶太子的正妃和自己庶子成親的事情。

  後來顏氏便絕望了,滿心思盼着盧帆能病癒,日日夜夜守在牀邊看守,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去太子府請寧繁。

  今天好不容易把寧繁請到了府上,顏氏大喜過望,忙帶着身邊的丫鬟婆子過來給寧繁請安。

  寧繁對盧觀這些姬妾並無想法,但看顏氏一個妾室,在盧府的排場比正妻還大,心裏有些稀罕。

  早知道盧觀的正妻是個宗室郡主,家裏權勢赫赫。

  顏氏滿臉堆笑,忙讓人送上一杯茶來:“早聽說殿下您妙手回春,妾身請了多少名醫大夫給帆兒醫治,都沒能治好他的病。”

  “是這樣麼?我回去一定調查調查,給盧公子一個公道。”

  “府上空房多,您要是得空的話,在府上住幾天也無礙。”顏氏道,“老爺是太子的舅舅,算是您的舅舅,都是一家人,把盧府當自己家就好。”

  走到中途,寧繁說自己口渴了,想喝現煮的米湯,讓一個婦人去廚房給自己做。

  顏氏自然允了:“冬日天冷,人家寧家的公子嬌貴講究,說不定就愛這一口。你讓廚房的人用上等的粳米煮,再準備兩個清淡小菜。”

  他隨手指了兩個婦人:“你倆跟我過去吧。”

  盧帆忙從牀上坐起來,這回不敢再碰寧繁的手,呆頭呆腦的要下牀更換衣服,帶寧繁在家裏四處逛逛。

  哪想到睜開眼睛便看見了寧繁,他大喜過望,趕緊去拉寧繁的手,“心肝兒”“美人兒”叫不停。

  倘若盧觀知曉此事,一定和太子府生出嫌隙。

  進入房間之後,他房裏一股子熬煮過的藥味兒,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顏氏滿口說好,一個“不”字都不敢說,讓這兩人跟着寧繁過去了。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不是做夢,寧繁真的來看他了。

  寧繁臉色微變,心裏責怪慕江的暗衛笨手笨腳,居然讓人察覺出來了。

  盧帆後悔這些時日沒好好喫飯了,居然差勁到在寧繁跟前丟臉。

  寧繁微微一笑道:“無妨,等下我去看看。”

  顏氏打發她去廚房看着,儘早煮出來送去寧繁手上。

  後宅婦人比跟在盧觀身邊的侍從口鬆些,寧繁隨便問了幾句,曉得這婦人是盧府的家奴,從小生在這裏,是盧家某個小姐的奶媽,跟着小姐一起進京,因小姐目前和顏氏一起住,她也伺候顏氏。

  “奴家姓陳,叫玉思。”

  其中一個伺候的女人三十多歲的模樣,臉頰豐圓膚色潔白,看着很是溫婉有福氣。

  寧繁臉色一黑。

  寧繁把他的手打下去:“盧公子,你自重些。”

  寧繁回頭看跟着自己的婦人:“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盧帆還在牀上躺着,聽說十幾天來都沒下牀了。

  陳奶媽聽到這個,趕緊把窗戶打開了。

  他眯了眯眼睛:“我一個人去看盧公子恐怕不方便,再多個人陪着帶路。”

  寧繁蹙眉:“一室濁氣,對他病情更爲不利。”

  可惜他體力不支,這些天不願意喫任何東西,剛坐起來又倒了回去。

  寧繁淡淡的道:“盧公子,你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吧,不要亂動。”

  陳奶媽猶豫了一下,說是冬天太冷,外面冷風吹起來,只怕把盧帆的病吹得更重。

  他斜着一雙眼偷偷去看寧繁冰雪般素白的側顏,今日寧繁穿身牙白衣袍,外面繫着霽青披風,墨發以銀冠束起一半,臉色有些冷清,怎麼看都挑不出毛病來。

  寧繁吩咐陳奶媽把四周窗戶打開。

  那個婦人回頭就去找顏氏,她頭一次見客人提這樣的要求,先問問顏氏的意見。

  寧繁來這裏是瞞着太子過來的,如果讓太子知道此事——寧繁只要想想後續的場面,便覺得難收拾。

  清涼冷風吹進來,悶在被子裏的盧帆覺着頭腦舒爽許多,漸漸的從睡夢裏甦醒。

  寧繁的目光漫不經心打量過所有人,突然停頓了一下。

  他推辭了顏氏的請求。

  這個女人給寧繁說不出的眼熟感,寧繁這些天疑神疑鬼,看到和他調查相關的事情就容易多心。

  兩人很快就到了盧帆的住處。

  盧帆的手像針扎似的疼痛,低頭一看果然遭了針刺,幾個針眼正冒着血。

  顏氏身邊簇擁的丫鬟婆子有七八個,想必平日裏盧家不讓她見外男,或是她本人很愛排場,把打扮得體大方的下人都叫來了。

  太子算是說對了,這傢伙不是高燒也不是體傷,就是害了相思病,陷在牀上爬不起來。

  盧帆咳嗽一聲,讓房間裏其它人都離開,這纔對寧繁道:“那天是有人推我下水的。”

  盧帆撇撇嘴:“這件事我沒告訴任何人,爹孃都沒有說,就怕他們再也不讓我去太子府了。”

  寧繁愣了一下。

  盧帆總是忍不住偷看寧繁,他眼睛斜看一下又正過來:“我不要什麼公道,要是你能來多看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寧繁微微一笑:“盧公子想借着這件事情拿捏我?”

  盧帆看見寧繁對他笑了,整個人輕飄飄的:“你就是不來,我也不會和爹孃說你的壞話。”

  這時候外面的人送來米湯,寧繁擡手遞給盧帆:“你現在脾胃虛弱,先用清淡的湯湯水水養着身體,過些日子才能喫葷腥。”

  盧帆接過便嚐了一口,他被燙得齜牙咧嘴。

  陳奶媽見狀放在旁邊涼了涼,順便給寧繁倒一杯茶。

  寧繁又打量了陳奶媽幾眼:“陳媽做事仔細,怪不得是府上從小調--教出來的,父母現在在府上做什麼?”

  不等陳奶媽說話,盧帆搶着說道:“陳媽的母親前些年在太太跟前伺候,這幾年不幹活了,她沒爹,和她娘依附着太太爲生。”

  寧繁知道盧帆口中的“太太”是盧觀的正妻。

  聽盧帆的口氣,她不怎麼待見陳奶媽,或許因爲陳奶媽是太太身邊的人。

  寧繁從陳奶媽手中接過茶水。

  這時他看見陳奶媽脖子上套着一個紅繩子,紅繩伸進衣服裏,下方應當垂掛着什麼東西。

  寧繁心念一動,不知爲何直覺告訴他這很緊要。

  他手中茶水傾斜,潑了陳奶媽一身。

  “手抖了。”寧繁把茶盞放在旁邊,“沒有燙到吧?”

  陳奶媽被嚇了一跳,趕緊道:“沒事沒事,我再給殿下倒一杯茶。”

  寧繁拿了帕子放她手中,擡手時小拇指不經意的往紅繩處一勾,把紅繩牽扯的東西勾了出來。

  一枚細魚形的玉佩尚且帶着體溫,透露着很溫潤的碧色,上面雕刻着一個“德”字。

  寧繁目光一凝:“真是塊好玉,有些年份了吧?君子比德如玉,上面雕刻這個德字,是不是這個意思?”

  “奴家不識字,只聽說上面刻的是奴家爹爹的名字。”陳奶媽大概很少被人誇讚,有些不好意思,一張白皙的臉漲得通紅,“娘說這塊玉佩是奴家的爹爹留給她的,後來娘給了奴家。確實好些年頭了,這些年奴家一直隨身戴着。”

  寧繁停在了原處。

  種種往事,剎那間均有了緣由和猜想。

  盧帆覺着陳奶媽在這裏礙眼,把她打發下去了,轉頭看向寧繁:“殿下喜歡美玉?我家裏有一尊玉雕觀音,通體無暇栩栩如生,你要是喜歡,我改日讓人送來給你。”

  “不大喜歡,房間裏放不下襬件。”寧繁敷衍道,“方纔隨口一說罷了。”

  寧繁叮囑了盧帆幾句,讓他好好喫飯好好吃藥,隨即便要告辭。

  盧帆戀戀不捨的,他想從牀上下來,奈何有心無力。看寧繁頭也不回的走了,心裏空落落的。

  一出盧帆的院子,寧繁便看到了盧觀帶着下人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盧觀停下來:“太子妃。”

  寧繁笑着道:“侯爺何必這麼客氣,你是長輩,叫我表字少月便好。”

  盧觀拱了拱手:“尊卑有別,老夫不敢僭越冒昧稱呼。犬子無狀,太子妃肯來看望,老夫萬分感激,只是這件事情——”

  盧觀不是傻子,他知道寧繁也不是傻的。

  盧帆那個不肖子的心思,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事情傳出去不大好聽,盧觀可不希望太子知道。

  按着太子暴戾的性格,有人敢覬覦他的正妃,他肯定會把對方折騰死。

  顏氏年紀大了不能再懷孕,盧帆這臭小子有個三長兩短,顏氏非跟着去不可,盧觀只要想想便覺着心疼。

  寧繁道:“我不會對外多說什麼,兩家都是親戚,怎能讓侯府面子上難看?日後太子做事,還要侯爺多多襄助行個方便。”

  寧繁來府上做客給兒子治病的,盧觀有幾分感激,終於不擺他的臭架子了,親自把寧繁送了出去。

  寧繁還未上馬車,便看到寧樸朝着這個方向來。

  寧樸也瞧見了寧繁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過來,鑽進寧繁的馬車取暖。

  桌上熱茶點心都有,他邊喝茶邊喫點心:“你來盧府做什麼?”

  寧繁道:“盧帆病了,他娘往太子府送了上萬兩銀子,請我過來看看。”

  寧樸忍不住嘲諷:“京城那麼多大夫,偏偏來請你,只怕他是犯了相思病。”

  寧繁慢慢的喝茶,接過他的話茬:“你也知道,我就愛治這些難搞的病。”

  “只有這個?”寧樸道,“得相思病就能請到咱家三爺,那我天天相思。”

  寧繁終於笑了:“少貧嘴。二哥,這麼冷的天,你出來幹什麼?”

  “前邊有個古籍鋪子,特意來買書。”寧樸上下看着寧繁的神色,“你剛剛臉色不好看,真的只是給那小子看病?”

  “他趁機揩油,換做是你,你臉色更差。”

  “換做是我,我早把他的豬蹄剁了。”

  到了前面的巷口,寧樸從馬車上跳下去了。

  寧繁沒回太子府,直接去了禮部官署。

  他看着天色,心想太子這個時候應當談完事情要出來了,便讓天冬進去傳個話。

  過了不到一刻鐘,太子殿下帶着他的太監跟班從裏面出來。

  慕江一身墨色蟒袍,紫金冠束髮,俊美面容有幾分冷冽,比平日便袍或者戎裝更添雍容貴氣。

  他不知道寧繁親自過來,還以爲寧繁從家裏派了天冬叫他回去喫飯。

  看到寧繁從馬車裏下來,慕江微微怔了一下。

  這時候天色已暗,該放衙的都走了,街上幾乎沒什麼人。

  寧繁眉眼間有幾分疲倦,上前給他正了正發冠。

  進了馬車之後,慕江把新買的芙蓉糕從懷裏拿出放在盤裏,遞給寧繁一塊:“今天怎麼想起接孤回家?”

  寧繁道:“過些時日我離開京城一趟,特意過來告訴,以免太子這幾日不回家裏不知道。”

  慕江聽寧繁的語氣不對,臉上笑意淡了:“什麼事情?”

  寧繁道:“太子覺着盧家如何?”

  “孤自幼便沒有母后照拂,盧家是母后的孃家,多年來孤能坐穩這個位置,少不了他們的支持。即便將來削弱盧家的勢力,孤也不會做得太過分。”

  寧繁靜靜的看着他。

  在他看來慕江做得已經很好,他原本可以更好。

  但誰又能想到國之儲君,或許早在沒有出生之前,就被人定下了命運。

  多年以來,他走得每一步,都在別人精心設計之中,天羅地網無處不在,無人提醒無人知曉,最終爲他人作了嫁衣裳。

  血親也好,兄弟也罷,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是仇敵。

  寧繁道:“康財有血親在世,對方在盧府做事。所以當初無論怎麼審他,他都沒有吐露半個字。”

  或許盧府裏的陳奶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府上真正的作用。

  盧府進京的時候帶上她,應當是牽制或者威脅康財。

  若不是寧繁今天因緣巧合見了盧府女眷,恐怕怎麼查,都很難查到盧家頭上。

  在此之前,寧繁和慕江都以爲是哪個皇子連同后妃在佈局。

  慕江臉色冷寒:“居然是他們。”

  這也是寧繁覺得最蹊蹺的地方。

  盧家是太子的外戚,按理說太子上位,比任何一個皇子上位都有利於他們。

  難不成盧家想控制着太子,把太子變成一個瘋子,他們纔好專權?

  或者說,他們的圖謀更大。

  慕江道:“寧繁,你這次出京,要去哪裏?”

  “我想回老家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你身上的解藥。”寧繁隱隱擔心,“不解決此事,他們說不定還能通過什麼方法控制你。”

  慕江擡手揉了揉寧繁的頭髮:“孤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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