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太子這邊一走,盧府就亂起來了。
盧觀進京之後,手下或者其它逢迎討好的官員送來了好幾個美女。
作爲正常男人,送上門的東西不管好喫難喫都要啃一口,更何況進來的都是萬里挑一的美人兒。
那段時間盧觀荒淫了一陣子,還因此被太子提醒過。
後來顏氏嫉妒心發做,把這些美人一個一個的都弄死了。
當時府上亂了好幾天,最後以盧觀向顏氏賠禮道歉收尾。
這次顏氏不折騰別人了,她直接拿了一條白綾往樑上掛,盧觀過去的時候,恰好看到顏氏一雙小腳蹬開了地上的凳子。
盧觀腦袋轟然一聲,趕緊衝上去把顏氏救下來。
剛被救出,顏氏哭得喘不過氣:“老爺何必救我,讓我死了算了。”
三十多年前,當地最大的家族鄔家把女兒嫁給了盧觀爲正妻。
原本盧家大小姐該嫁去鄔家,成爲未來的順王妃。
慕江手下的探子陸續回報了消息。
西南邊疆一直以來都很動盪,後來鎮南侯府被朝廷派去帶兵鎮壓了作亂的幾個首領,讓他們歸附魏朝,這才安定了下來。
鄔氏不想讓大小姐將來成爲王妃,也不想讓對方做什麼高官公侯夫人,她想起大小姐出生時衆人說什麼貴不可言,心裏越發難受。
好的是,孃家順王府聽信了她的話語,覺着盧家大小姐輕浮浪蕩,沒有向盧府求婚。
盧觀怎麼想都覺着寧繁很會調--教人,要是把寧繁弄自家來,說不定真能把盧帆扶到世子之位上。
當時盧府和朝廷的關係很微妙。
侯夫人對長女愛如珍寶,什麼好的都想着自己的女兒。
由於當地分多合少,平定之後一直都有很多矛盾。本地一些家族坐大,常常刁難鎮南侯府。
她嫉妒心作祟,屢屢陷害刁難盧家大小姐。
寧繁懷疑到了盧家頭上,並推測出來龍去脈。
這樣一想,盧觀心裏越發鬱悶,想着回頭提醒一下太子,讓太子千萬別說什麼立盧帆當世子的話了。
但這種事情他只敢在心裏想想,壓根沒想過付諸實踐。費嫡立庶的事情傳出去了,那他還怎麼回家?
看盧觀、盧帆和孝頤皇后的樣貌也能看出,盧家人無論男女都生得很標誌,男子脣紅齒白很有風度,女子溫婉秀麗容貌傾城。嫁過去之後,各個家族日日受枕頭風的影響,與盧家關係和緩許多。
盧觀知道顏氏腦子不行,想什麼都轉不過彎,他嘆口氣道:“太子的話你也信?他是說笑而已。世子活得好好的,突然把他廢了,改立帆兒爲世子,你覺得太太家裏願意?以她的霸王性子,不把咱們撕了都是好的。”
她想把盧大小姐嫁給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想讓對方嫁給沒前途的小官,變得一文不值纔好。
對於這種局面,鎮南侯府採取的方式是聯姻,把自家女兒一個一個的嫁給了各個家族的掌權者。
嫁給盧觀的時候,老侯爺和侯夫人都在世。
哄了顏氏出來,盧觀轉念一想,覺着顏氏有些話說的沒錯。
家裏正房可不在乎他的性命,他敢鬧出幺蛾子來,西南直接起兵,把京城裏的盧家全架在火上烤。
盧觀不忍心斥責她,隨口敷衍幾句:“好好好,我回頭問問太子。”
盧觀滿腦子都是“你他孃的在做夢”,低頭再看顏氏這張天真嫵媚的臉,他哄騙道:“好好好,你這些時日別鬧了,我好好去辦事兒。”
鄔氏樣貌性情都比不上盧家大小姐,府中下人只讚揚大小姐而不讚揚她。
且不說盧焱在外名聲有多好,有多少人誇他年輕有爲,單單就家裏那個母老虎,就能把人給活撕了。
顏氏心裏終究種下了一顆種子:“妾身原本覺着皇帝和太子都討厭庶出,現在看來,太子對咱家帆兒的印象很不錯啊。您不如走動走動,看能不能說服太子,讓他去皇帝跟前說幾句盧焱的不是,改立咱家帆兒上位。”
盧觀心疼得不行,一邊檢查顏氏脖子上的勒痕一邊賠罪:“我不過在太子跟前說了幾句重話,你何苦鬧成這樣?男人們在前面喝酒,你個婦道人家湊什麼熱鬧?”
但盧家重金培養出來的大小姐,肯定用來聯姻顯貴,怎會白白給沒出息沒地位的男人。
後來鄔氏想方設法污大小姐的名聲,因爲大小姐被層層丫鬟婆子看得太好,幾乎是寸步不離,她的計劃都未成。
寧繁確實有點本事,盧帆那麼不爭氣的一個狗東西,家裏人怎麼勸都沒用,寧繁來了一次,這孽障每日安生了許多,還說以後要正經起來讓寧繁刮目相看。
鄔氏便給盧觀出主意,把盧大小姐送到了宮裏。
盧觀見她哭得厲害,一直不肯停下,怕她哭壞了身子,趕緊賠不是:“好好好,是我錯了,以後你想去哪裏便去哪裏。以後好端端的不要輕生,這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太子從前做的事情比盧帆還過分,結果呢,和寧繁成親之後,先是誅殺了二皇子的黨羽,後又奪了宋府的兵權,斷掉四皇子的左肩右膀,整個人脫胎換骨。
有了具體的指向,這件事情調查起來就不像之前那樣空泛。
事情和寧繁想的差不多。
鄔家原本不屬於魏朝,歸順後朝廷爲了安撫封了他們的首領爲順王,鄔氏是順王的女兒,出生便是郡主。
顏氏哭個不停:“京城的事情,她又知道什麼?”
顏氏抽抽噎噎的道:“老爺心中壓根沒有妾身和帆兒,太子想讓帆兒當世子,老爺偏偏不準,妾身還活着做什麼?不如死了算了。”
盧觀心裏埋怨太子胡說八道讓自己家裏雞犬不寧,他好聲好氣的安慰顏氏半天,這才把她哄開心了。
顏氏輕飄飄的:“最好再把寧繁討來,自從寧繁看望帆兒一回,他喫飯都變香了。要是寧繁和咱家帆兒成親,以後帆兒肯定就上進了,再不做那些輕浮浪蕩的事情。”
顏氏捂着臉哭。
朝廷十分忌憚盧家,頻頻做出打壓的舉動,不會讓盧家權勢更大。
盧家在此之前送進京城的女人,都遭到了冷落,有個絕色的表小姐十四五歲入宮,只見了皇帝一面,連寵幸都沒得到,年僅十七便鬱郁病死在深宮。
鄔氏打了一手好算盤,哪裏想到盧大小姐自幼幸運,與旁人不同。
她入宮不久就被皇帝看上,皇帝不顧部分大臣反對直接封了她爲皇后。
那一年鄔氏氣得不輕。
當時府裏有個特別年輕的門客和她的丫鬟私通,讓她的丫鬟有了身孕。
鄔氏原想把兩人弄死,後來看那個門客重情,對自己的丫鬟一片癡心,便用丫鬟和她肚子裏的骨肉威脅,讓門客更名改姓入宮當太監,想方設法進入皇后宮中,讓皇后不能懷孕。
她想過門客可能會在進京的路上逃走,結果對方居然真的淨身入了深宮。
後來的事情便是魏朝許多人都知曉的那樣。
皇后和皇帝情投意合感情深厚,但皇后一直懷不了孕。
後來鄔氏懷了孕,生下一個男胎。
這個胎兒出生的日子和時辰都不太好。
當地人迷信,生下孩子必請一羣術士來看。
其它術士都委婉的說了一番,把不好的隱去不說,誇讚嫡長公子出身富貴將來可享榮華。
偏偏有個術士呆頭呆腦,言行舉止讓人討厭。他說鄔氏的兒子不僅不成材,還是受人唾棄的命格,將來不得好死,問家裏人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報應到了孩子頭上。
鄔氏大怒,當即讓人殺了這個術士。
便有人給皇后獻藥,說這雖是毒藥,卻能讓您有身孕,給皇帝生下一兒半女。
當時的皇后爲了懷孕用了各種法子,哪怕皇帝承諾將來會把低位嬪妃的孩子給她,她依舊想要他們兩人的孩子。
無論是不是毒藥,只要能讓她懷上孩子,她便心甘情願的服下。
如此,太子剛剛降生,皇后便撒手人寰。
看完探子寫的摺子,慕江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衆人只知道皇后當年不能懷孕,全然沒有想到,她是遭了算計纔不能有孕。倘若沒有盧府的算計,皇后現在還好好的活在世上。
慕江怒意上頭,下意識想去見寧繁,突然想起來寧繁這些時日不在家,半個多月了還未回來。
早知道當初綁也要把寧繁綁回來了。
府上是有些忠心耿耿的心腹,出謀劃策的門客謀士日漸增多,日日在衙門裏奉承討好他的官員數不勝數,但真正有什麼事情,慕江從未想過和他們商量。
他費盡心思在盧府裏安插了幾個眼線,問了一下盧府的動靜。
對方不說還好,說完慕江的臉色變得鐵青。
顏氏那天聽了太子想要立盧帆爲鎮南侯世子的話語後,起心動念天天在盧觀跟前鬧。
原本她不敢肖想這個,因爲想了也沒用,誰當世子盧觀說了不算,朝廷說了算。現在看朝廷有可能鬆口,她就像着了魔似的發瘋想這個位置。
盧觀實在無奈,就去盧帆跟前說了幾句,讓盧帆勸勸顏氏,並說這個坐這個位置不如當個富貴閒人,德不配位必有災禍。
盧帆見勢就去要挾他爹,說是盧觀把寧繁弄來給他,他就去勸顏氏不鬧了。
盧觀大怒,他這些天心裏存着氣,不捨得打罵顏氏,便把怒火發泄在盧帆身上,兜頭給了盧帆幾巴掌,口中說着我有本事把寧繁給你弄來,世子之位還能是盧焱的?我倒是想讓寧繁跟着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過日子,你有能力讓寧繁對你死心塌地嗎?
從前慕江真把盧家當成親戚,哪怕沒有太多感情,看在孝頤皇后的面子上,哪怕盧家做錯了什麼他依舊會維護一二。
結果這家子一個害了孝頤皇后,一個肖想着他的太子妃。
不把這家子全部弄死斷子絕孫,他就不配坐在太子之位上。
慕江還有事情同皇帝商議,緊接着就去了宮裏。
路上他的馬車和老四的馬車對上了。
太子府的車馬從來沒有讓過別人,哪怕老四是他的兄長,也得乖乖讓路。
這兩天老四好不容易把乘風給哄好了,先是說太醫診斷四皇子妃懷的是個女胎,後又保證等他當了皇帝,一定廢掉四皇子妃,到時候立乘風爲皇后。
做小伏低哄了這太監幾天,老四本就不愉快,現在被迫給太子讓路,他心情更差了。
眼看着太子春風得意,大臣們絡繹不絕的去討好太子,老四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太子殿下今非昔比啊,兄弟們見了你都不敢高攀了。”
寧繁不在京城,一切事情交給了慕江。從前寧繁聽四皇子府裏的事情當笑話打發時間,現在聽笑話的人變成了太子。
慕江想起李文進回稟的那些消息,他覺着好笑。
從前慕江覺着老四有幾分心計,哪想到被個閹人玩弄在了手掌之上。
這出笑話沒看夠,他暫時不想收拾老四和那小太監。
慕江淡淡的道:“可比不上四哥,四嫂又懷上了,四哥春風得意,這是趕着回家哄四嫂?”
一下子戳中了老四最難受的地方。
太子在朝中大有作爲,各種差事都在辦理,人事兵權都在手上,偏偏自己圍着女人和太監團團轉,做些上不得檯面的陰私勾當。
當男人當到太子這份上是令人羨慕,當到他這份上是令人嘲笑。
老四話不多說,悶不做聲的走了。
皇帝這些天輕鬆自在,他是真自在,去年秋冬時病得那麼重,現在好了七七八八。
以前他勞心費神,軍務政務都得處理,天不亮就起牀,一直忙到半夜三更,時不時的還得操心太子。
這幾個月先是讓寧繁攝政,現在又換成了太子,太子成親後變得無比穩重,各種事務都做得井井有條,皇帝徹底鬆懈,只問些緊要的事務,其它事情都給太子打理。
現在春暖花開,皇帝每日在園中賞花遊樂,聽戲聽曲觀看歌舞,偶爾寵幸寵幸妃嬪,如魚得水自在無比。
他只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把皇位傳給太子,自己悠遊自在去當太上皇。
太子一進去,就看到皇帝和乘風膩膩歪歪的,乘風半邊衣服拉下來,露出雪白的膀子。
見太子突然進來,乘風先是愕然,後又看向皇帝,一副委屈的模樣:“太子殿下,您怎可擅自闖入——”
慕江看過盧家和鄔氏做的事情後本就煩悶,眼下看着這狗太監和父皇尋歡作樂好不自在,自己的太子妃卻不歸家,他心裏更加生氣。
現在見乘風一副委屈巴巴的奸佞模樣,他徹底來氣,一腳把他踢了出去:“孤來找父皇,還用得着別人通報?”
皇帝不悅:“太子,你這幾日過於跋扈了。”
慕江把關於盧家的摺子給了皇帝。
皇帝還沒看完就怒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
慕江見他這幾日身體好,且有心情寵幸身邊太監,所以才讓他看這個。
他正要喊御醫過來,恰恰好寧守有事找皇帝,人正在外面侯着,慕江便讓寧守給皇帝看看。
紮了兩針後,皇帝瞪着眼睛看太子:“盧家、盧家害——”
慕江讓寧守下去:“母后枉死,孤被算計了這麼多年。”
皇帝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他心裏很是愧疚,不再計較太子剛剛踢乘風的事情了。
一個太監而已,太子看不順眼很正常,相較乘風還是太子更加親近。
況且太子纔想起母后,見他被乘風勾引着到了牀上,難免氣不順。
皇帝嘆了口氣道:“朕只當皇后當年求子心切,誤入了歧途,完全沒想過她被人引着進了圈套。”
許久之後,皇帝拍了拍慕江的手:“盧家的事情你去處理,無論鬧出什麼動靜,朕都不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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