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這時候聽到撲簌簌的聲響,一擡頭看到寧繁的蝴蝶往上飛去,翅膀好像沾了一下牆上的老祖先,掛畫撲簌簌都變成了齏粉落下來,落了他倆一頭一身。
寧繁:“……”
慕江:“……”
寧繁一陣頭疼。
他突然想起來幾個前朝的老祖宗是反對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難怪他們老人家生氣。
今天晚上他們千萬別闖入自己夢裏揍自己一頓。
慕江看看上面:“會有什麼後果?”
寧繁:“如果進來的只是我一個人,家法伺候。”
“咱們兩個人呢?”
寧繁着實害怕這東西,一想起整個密室裏不知道有多少蠱蛇,他便覺着頭皮發麻。
幽幽綠光閃過,寧繁擡眸,與冰冷的蛇眸互相對視着。
等到下午的時候兩個人才醒來。
夜明珠鑲嵌在石頭雕的蟒蛇嘴巴里,這些蟒蛇雕刻得栩栩如生,它們的眼睛輕輕閉着,每一個鱗片都像真的一樣,寧繁很不喜歡蛇類或者其它爬行的蟲子,他忍着不適去掰蛇口裏的夜明珠,試圖把它掰出來。
好在自家先人用血澆灌出的蠱蟲有靈性,寧繁進來時劃了兩次手心,手上血腥氣息很重,蟒蛇只“嘶嘶”吐了蛇信子去嚐嚐寧繁的血,並沒有做什麼。
外面天色果然亮了,寧繁和慕江灰頭土臉的,讓下人燒水送來。
寧繁一想起自己房間牀下連通的密室裏的靈蠱便覺着不舒服,依舊和慕江睡在了一處。
慕江還沒有受過寧家的家法,他只是聽說寧繁從小就很皮,被自己老丈人收拾了很多次。
“……家法伺候。”
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些蛇居然不是石雕,而是活生生的蟒蛇。
慕江把他拉出去:“宮裏不知道有多少,回頭孤給你找找。”
蠱蛇慢悠悠的閉上了眼睛,毒牙卻未收斂半分。
但他又捨不得拳頭大的夜明珠。
“回京城之後,孤一個人受兩份,把你這份頂了。”慕江道,“岳父打人疼不疼?”
出來的時候寧繁想掰下來一個夜明珠帶回京城當夜燈,拳頭大的夜明珠在外面太罕見了。
“給我好不好?”寧繁深吸了一口氣,“都是一家人,再說少這一顆不礙事。”
慕江檢查他手上的傷口:“我們明日一早回京?”
寧繁:“……”
寧繁十分惋惜,讓蠱蝶把自己手上毒液吸食乾淨,跟着慕江一起出去了。
兩人晚上睡得不大好,用過早膳便去睡了。
寧繁似笑非笑:“你到時候當着他的面喊他岳父,看他打你疼不疼。”
寧繁看起來有些懶倦,沒睡醒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道:“恐怕太子要先回京城,我在家裏再待幾天。來去匆匆,會惹他們懷疑,他們會向京中寫信詢問我父親緣由。”
“好,那你最多在這裏待上半個月。”
“半個月?”寧繁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這邊的園子是這兩年新修繕的,你曉得花了多少銀子麼?兩萬兩!我去年春天沒住幾天,就被叫去京城和你成親,今年纔回來看看,你讓我半個月就走?”
兩人推推搡搡打成一團,慕江全程讓着寧繁,沒捨得對他做些什麼。
這時候外面咳嗽一聲,是紀叔的聲音:“三爺,族裏幾位長輩知道您回來了,都在前廳等您。”
寧繁從牀帳裏探出半邊身子:“我這就過去。”
紀叔道:“三爺房間收拾得不合心意麼?怎麼和客人睡在了一起?”
寧繁拿了一件緋紅的衣袍穿上,笑着看他一眼:“我和王爺交情太好,同吃同睡是常有的。紀叔,你先出去吧,這些事情不要多問。”
紀叔沒再多說,自覺的退下去了。
慕江給他梳理一下頭髮:“你家的規矩比皇室還多。”
“不然我父親和兄長爲什麼常年不回來?”寧繁道,“他們在這裏的時候約束更多。”
多數時候這裏更清淨,景緻要比京城好太多,長輩過來只是一時,所以寧繁喜歡待在這邊。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寧繁跟着下人一起出去了。
慕江去園子裏四處走了走。
初春園子裏已經有了盎然生機,假山清泉,亭臺樓閣,設計得頗有韻味,難怪寧繁喜歡這裏,不願意這麼早回去。
等到天黑寧繁纔回來,應該和族裏的人應酬着喝了點酒,身上帶着些許花果酒香。
慕江正用棋子在桌上布兵陣,看見寧繁回來,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半夜慕江聽到房間裏窸窸窣窣,以爲寧繁又去密室裏做什麼事情,掀開帳子一看,外面亮着一盞燈,大概寧繁半夜餓了,喫桌子上的茶點墊墊肚子。
過了一會兒寧繁回到牀上,慕江按住他的腰身,聲音帶着睡意:“不要鬧了,孤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回去。”
寧繁擡頭親他。
脣齒相依之間,慕江覺着一點冰涼甜香的東西被渡入自己口中。
“你剛剛喂的什麼東西?”
“這邊農戶自釀的百花蜜。”
“不像是蜂蜜。”
“這邊蜂蜜是凝固的,和旁的地方不一樣。”寧繁把被子拉上,“太子五更就要出發,快點睡吧。”
“孤回去之後,你多久纔回京?”
“想念太子了便會回去。”
慕江似笑非笑:“你真的會想孤?”
“這個自然。”
慕江睏意上來,把寧繁往懷裏一按繼續睡覺。
次日天不亮他就要回京,寧繁在枕上睡得正熟,緋紅的脣角微微抿着,不曉得在做什麼夢。
慕江摸了摸他纏着紗布的手心,想把寧繁帶走,又不想過於約束對方。
於他而言,寧繁並不是能困在籠中的鳥兒,除非寧繁想和別人長相廝守,否則的話,他不會把寧繁關起來。
幾日之後,慕江回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裏的狀況和他離開之前並沒有太多差別。
隔了這麼多時日上朝,朝中景象大變,幾個皇子一個比一個鬱悶。
從前上朝的時候,大臣們對太子多是畏懼,生怕和太子正面對上了,產生什麼衝突。反正皇帝站在親兒子那邊,他們這些外人討不了任何好處。
如今衆人見太子一改往日作風,近來辦的差事都很圓滿,而且太子的名聲在民間尤爲清正,不約而同的趕上前討好。
哪怕有些曾經和四皇子爲伍,現在看到四皇子式微,紛紛跑到太子跟前奉承。
慕江懶得理會這些見風使舵的小人,除了個別人品很差但才能出衆的,其餘一概敷衍而過。
他對此不甚在意,幾個皇子卻看得眼熱。
四皇子見曾經奉承他的大臣在慕江面前格外諂媚,一下朝便冷着臉走了,因爲下階梯太快,險些把腿摔壞。
慕江沒有和其它大臣走在一起,只和盧觀並肩而行。
盧觀的表情甚是欣慰:“太子在朝中聲望越來越高,陛下有心做太上皇,看現在的情勢,太子坐上那個位置指日可待。”
“父皇春秋鼎盛,孤沒有其它想法。”慕江問道,“舅舅,盧帆的身體好些了麼?”
“好多了,他現在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了。”
自從寧繁來了一次,盧帆按時喫飯按時喝藥,一天比一天康健。
“說起來,表弟是在太子府上出事,孤很想補償他。”
盧觀心念一動:“哦?難不成太子想給他在朝中謀個不錯的差事?”
“表弟年輕,真有要緊的差事,怕他不會做。”慕江道,“聽說舅舅很喜愛帆表弟,不如孤和父皇說一聲,讓父皇把鎮南侯世子的爵位給帆表弟吧。”
慕江一直注意着盧觀的臉色,他話音剛落,盧觀臉色果然變了。
“他不是嫡子,這怎麼能成?”
慕江微微一笑:“本朝庶子襲爵的不在少數。難不成舅舅更喜歡如今的世子?”
盧觀臉色不大好看:“世子並無過錯,百姓擁戴,家族裏只承認他,如何能廢?世子若被廢了,別人會說我寵妾滅妻,整個西南都將動盪不安,太子不要玩笑了。”
“聽起來,盧焱表弟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慕江道,“可惜從來沒有見他來過京城,不知道他的真實風采。”
盧觀心中鬱郁,不是很想討論自家世子。
慕江跟着盧觀去了盧府,說是舅甥倆喝喝酒敘舊,期間顏氏過來一次,她想看看寧繁在不在。
這是慕江頭一次見到顏氏,哪怕他眼裏最標準的美人是寧繁,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長得很有味道。
顏氏乾巴巴的一笑:“妾身還以爲太子妃會來,想着好好招待招待。”
大老爺們兒在談話,一個姨娘跑出來不像樣,盧觀斥責她兩句,趕緊讓她回去。
慕江看着顏氏的背影,笑着道:“舅舅這個妾室生得不俗,有幾分正室的風采。帆表弟的生母看起來賢淑明禮,父皇改立他爲世子,也不是不可以。”
顏氏的耳朵一直支棱着,聽到太子的話語,她的腳步頓了頓。
盧觀聽到太子又提這個,趕緊推脫說盧帆受不起這麼重的擔子,日後做個富貴閒人就好了。
慕江握着酒杯,神色冷了幾分。
身後的太監王招把他喝空的酒杯滿上,不慎把酒水潑在太子身上,被攆了出去。
“孤身邊伺候了好多年的康財說錯話得罪太子妃,被寧家弄死了。身邊新換的這些,一個比一個蠢笨。”
盧觀不滿:“寧家人就是這麼囂張,太子,你日後強硬些,別讓寧繁騎在你的頭上作威作福。對了,納你表妹當側妃的事情,太子考慮得怎麼樣了?
“你這個表妹雖不是嫡出,卻是夫人跟前錦衣玉食養大的,她從小和世子玩得好,不和其它庶女爲伍,人也聰慧伶俐,和嫡出的沒什麼兩樣。”
慕江喝了一口酒:“孤今天喝多了,不談納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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