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宁繁心裡郁闷,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得罪太子了。
兴许太子真的看他很不顺眼。再這样下去的话,恐怕整個太子府都知道太子讨厌他,都来给他脸色看了。
不過,這次浮阳郡大乱,說不定是一個离开的好机会。
太子若去浮阳郡平乱清正,一去最少要半年。
离开之前宁繁若想個办法和太子产生矛盾,让太子和他越发疏远,一面都不想见,不久宁繁诈死遁逃,宁家安排后事。
半年后太子再回来,对他的印象会淡化很多,因为以往矛盾,不会对他的死讯有任何波动。
太子行事過于刚烈,他一人去肯定不行,皇帝要么派宁百泉辅佐,要么派宁守辅佐。宁家在此事上帮了他,他自然不会因为宁繁的冒犯而迁怒宁家。
宁繁越想越觉得這個法子可行。
天冬這时候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一壶茶:“公子,您今天与太子殿下吵架了?”
“沒有。”宁繁還沉浸在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裡,“怎么了?”
况且太子不喜歡他本就是事实。
宁繁:“……”
宁繁撸着狐狸脑袋:他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到底该怎么碰瓷太子呢?
前几日烈日炎炎,宁繁怕晒沒有出去過,今日天气稍微阴凉一些,宁繁很久沒出府了,想出去走走。
宁繁清楚,等浮阳郡战乱一平,皇帝就会让太子前去调查赈灾银被贪一事,而這用不了多长時間。
皇帝或许是顾及太子的身体状况,打仗這种事情,并沒有让太子亲自過去。不過,皇帝也不想让其它皇子从這件事情中获名获利,指派了一名将军前去平乱,這名将军恰恰好是太子的亲信。
這些人嘴巴确实挺碎的。
从前宁繁每到一個地方采药,会给当地六十岁以上的老者免費把脉医治。有的地方民风不够淳朴,一些老人见宁繁衣着不凡想碰瓷讹诈,对這种情况,不管对方年纪多大,宁繁都不会手软。
宁繁不在意這点小事,只不停的让熟悉的人打听打听朝廷中的状况。
不過随她们去吧,宁繁完全沒有想算账的意思。
“那群老太婆又碎嘴子,說什么太子和您发生冲突,不到家门口就从马车上跳下来,显然是不想和您同乘一辆马车。”天冬道,“還有的說什么娶個男的太子妃有伤风化,难怪太子不喜歡您之类的。”
几位皇子和太子都主动請缨,表示想去北方平乱。
宁繁:“……”
乔仪比宁繁小两岁,看到宁繁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這些天裡,太子都沒有出现在宁繁的面前。
天冬小声嘟囔:“您从前可不是這么尊老的人。”
“這些老人家,别在意他们的话。年纪大了是会嘴碎。”
路上宁繁遇到了乔仪,這人是宁繁姐夫的弟弟,因为乔家和宁家姻亲关系,宁繁和他家的年轻一辈关系不错。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碰瓷太子,让太子和他生出嫌隙不想再见他。
宁繁忙不迭的转身要走,却被对方叫住了:“宁哥哥,你别走。”
他就等着太子把浮阳郡的差事领下来,自己早点逃离這個鬼地方。
院子裡那些嬷嬷原本对宁繁有几分尊重,现在看太子压根不来宁繁這裡,通通懈怠了起来。
宁繁想逃走的原因不是听到别人喊他“哥哥”肉麻,也不是和乔仪关系不好。
实际上他和乔仪关系還不错,每年過年的时候都会来彼此家裡做客。
想走的主要原因是乔仪年纪小不懂分寸,這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喜歡斗鸡走狗赌钱什么的,每次见到宁繁就会和他借钱,虽說会還,但总让人担心他拿银子去做什么坏事。
宁繁的姐姐嫁到了乔家,乔仪是她小叔子,這事儿不好說出口。再說乔仪這孩子除了爱借钱之外,沒什么其它的坏毛病,见到人总是甜言蜜语的,很讨人喜歡。
宁繁回過身来:“是你,我倒沒认出来,大半年不见,乔仪,你长高了不少。”
“是嗎?宁哥哥,听說你前阵子成亲,我哥在外沒法回来,家裡人說我過去不合规矩,让我二叔去了。”乔仪道,“我刚发的月银,今天我請你吃饭,我們去灵霄阁。”
乔仪有钱的时候是真大方,叫了一桌子酒菜。
宁繁想着难怪每到月底就沒钱花,月初都全给挥霍光了。他给天冬使了個眼色,让天冬先去把账结了。
乔仪酒量不行,两杯酒下肚拉着宁繁就闲扯。宁繁听說自己姐姐又怀孕了,他只担心姐姐在乔府状况,便多问了几句。
“嫂子一切都好,就是担心你嫁给太子過得不好。”乔仪压低了声音道,“我家有亲戚做過内侍,在东宫裡当值過,他說太子性情暴戾,半夜醒来会杀人,宫内伺候的只有身手不错的太监暗卫,沒有普通人。你可要小心啊。”
宁繁:“……”
太子半夜醒来杀人這种奇怪的事情,宁繁之前就听宁朴听說,倒是沒有遇见過。兴许那两晚他睡床上太子睡地上,两人隔得太远。
宁繁知道宫外很多消息都是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芝麻点的小事会传得比天還大。
宁繁拍了拍乔仪的肩膀:“谣言止于智者,你能看到活生生的我,就证明听到的消息是假的。”
乔仪一脸期待的看向宁繁:“是不是太子被你的美色所迷,所以才不杀你?宁哥哥,你教我怎么变好看呗,這样以后我借钱就容易多了。你知道么?上次我向宁二哥借钱,他居然让我滚。”
宁繁:“你想多了,太子应该是脸盲,不知道自己夫人长得好不好看。就算你美若天仙,去和二哥借钱依旧会被打出来。”
但凡太子有一点点贪慕美色,宁繁都不可能一连半個月找不到人碰瓷儿。
慕江远远看着宁繁及宁繁身侧那名身着绿袍的少年,少年样貌清秀,一只手搭在宁繁肩膀上,和宁繁关系很好的样子。
慕江手中酒杯瞬间被他捏得四分五裂。
這几天晚上慕江频频做梦,总是梦到他和宁繁是一对恩爱夫妻。
這种奇怪的梦境让慕江怀疑宁繁是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蛊,但請御医把脉,御医信誓旦旦的否决了此事。
今天慕江出来,是想確認一下陈郡王的耳朵是不是像宁繁梦裡說的那样,掉下来之后被宁百泉缝上去了。
他和陈郡王沒怎么打過交道,刚刚去对方府上,看对方耳朵好好的,完全沒有受伤過的痕迹。
现在,康财胆战心惊的顺着慕江的目光望去,同样看到了对面酒楼裡的太子妃。
瞅了瞅慕江的脸色,康财小心翼翼道:“那名少年是乔家公子,乔家与宁家是姻亲,想来关系不错。爷,您是不是要召见太子妃?奴才把他叫来?”
“不必。”慕江道,“你去他旁边包厢定一桌酒菜,孤等下就過去。”
康财赶紧去了。
不多时慕江過去了。
灵霄阁是京城裡最热闹的酒楼之一,半下午的时候就坐了很多客人。包厢的隔音做得很好,慕江进去之后,听不太清旁边包厢裡具体在說什么,只听到那名少年一口一個“宁哥哥”。
宁繁吃完饭就走了,出酒楼之后摸一摸钱袋:“三十两银子,去年只要二十五两,一年時間涨价這么多,這家老板的心就像太子一样黑。”
天冬看了看灵霄阁的招牌:“公子,這家酒楼就是太子的产业之一,太子可有钱了!不過,乔公子說要請您,您怎么不让他請呢?”
宁繁摇了摇扇子。
真让乔仪這小子請了,估计下次两人见面,這小子张口就是“宁哥哥我上次請你吃饭,你今天能不能借我二百两,我想买匹小马骑一骑”。
乔仪家裡离這边近,他离开得晚一些。正要带着小厮去结账的时候,对面包厢裡出来一人,乔仪走路太快一时沒看见,撞对方身上了。
乔公子混迹京城多年,是知名纨绔之一,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儿,沒有别人揍他的份儿。
但是今天,就因为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对方让手下恶仆把他揍了一顿。
揍完放出狠话說“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乔仪中途认出自己撞的人是太子,含泪忍下了。
等太子一行人离开之后,乔仪被小厮搀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真不知道宁三哥嫁给太子后,過得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正常情况下,乔仪是不喊宁繁为“宁哥哥”的,只有当面见到,为了留下好印象才会喊這么甜。
被揍一顿是很郁闷,不過也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今天的饭钱已经被宁繁付過了。
宁繁回去后就在花园裡散步,刚刚喝了几杯酒,他有点犯困,担心现在睡了之后,晚上就睡不着了,出来吹吹风转一转。
来太子府几天了,宁繁還沒有四处走动過。
花园裡一片茉莉花开得不错,宁繁手指轻轻抚摸過柔软的花瓣,想着要不要摘一些回去熏茶,這個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宁繁,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碰花园裡的花?”
宁繁:“……”
等了半個月,碰瓷的机会终于来了!
原本宁繁還在犹豫,听到太子的声音后,他立刻掐断了手中這朵茉莉。
掐断之后宁繁觉得還不够,想着自己要不要把這株茉莉连根拔起。
慕江眼睛微微眯起,冷冷看向宁繁,片刻后又将目光移开。
這几天做多了和宁繁巫山云雨的梦,总让人难以分辨现实和梦境。
或许他有把梦境当真的意思,今天看宁繁和姓乔的在一起,他总有被戴绿帽子的感觉。
“孤的命令你也敢违抗,看来你忘了谁才是太子府真正的主人。”慕江道,“康财,罚太子妃半年俸禄,半年不准踏出太子府一步。”
宁繁:“我不過摘了你一朵花,你罚我半年俸禄?”
慕江心烦意乱:“现在是一年的俸禄,再多說一句话,孤把你赶到偏院去住。”
宁繁原本想着碰瓷太子得废一番功夫,毕竟上次他掐太子那下都沒得到太大的惩罚。
或许今天他运气好,撞上了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不過掐一朵花,就顺利完成了任务。
“太子随意,這俸禄我不要了。”
宁繁如愿以偿被驱逐出了海月阁,抱着自己的狐狸和行李去了太子府最破旧偏远靠外的小院子裡,从此和太子一南一北隔了好几裡路。
他這一走,就像被打入了冷宫,以后在太子府的存在感便沒有那么强,宁繁想着太子以后很难再想起自己,過两個月就把自己抛在了脑后,完完全全想不起自己這個人。
现在朝中正忙,皇帝更沒心思管太子的家事,无暇過问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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