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第64节 作者:未知 有人叹息道:“跟了汤林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一人道:“可不是嘛,可這也沒办法,父债子還,夫债妻還,這是天经地义!” 许春武道:“一连死了三個人,县官沒有来查,难道全推给鬼神不成?” “县官来了,可還沒有查出個结果来呢,就是听說那死的两人身上都有伤,难不成河神发怒前還将他们打了一顿?” “你意思是不是河神发怒,是谋杀?” “那谁知道呢,這不是官府還在查么。” 众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一群穿着蓝衣的官人乌泱泱从船上而来,有男人,也有女人。 “华夫人和州官来了!” 這群人中,为首的是個女人,也就是华夫人。 华夫人的五官与许春武有些相似,她身穿锦衣,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之人,偏偏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嘴角爬到耳垂。她年纪四十多岁,脸上爬有道道皱纹,可目光如炬,带着年长者的智慧和精明。 众人看见她,也一时忘了女人不宜上船的规矩。 衙役正赶走桥附近的人群,华夫人的视线落在人群中,眼睛一亮。 “殿下!” 许春武一手扶住华夫人:“华姨請起,不用多礼。” 华夫人正是许春武的华姨许月华。因早年上過战场有功,许月华被先帝封为华夫人,后来她因病返乡,便一直帮许春武打理安阳城。 每個来安阳城上任的地方官,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来许家拜访许月华。 许月华惊道:“阿武正是从哪裡回来,回来怎么也不說一声?” 许春武简单說了一遍事情经過,又问起這河裡有桥神作怪的事。 许春武道:“女人不能上桥、上船,這是什么时候的规定?” 许月华皱眉道:“我正是听到了這個传言,這才赶過来查看情况。” 州官道:“殿下,华夫人,因近日河上一连死了三個人,便有女人上桥、上船会触怒河神的传言。不管這事是人做的,還是妖怪做的,下官一定会查個水落石出。” 桃楚突然道:“這河上沒有神,也沒有妖,不是非人做的。” 许月华听到這话,将目光落在桃楚的身上。 州官是個头发花白的老头,他也听到了桃楚的话。他观察着许春武的神情,不由得点点头,捋须道:“下官也相信世上本无妖,人心藏祸端。往年這河裡总会淹死一两個人,下官一开始沒有在意,直到最近又一连死了這么多人,還突然出现河神发怒和女人不宜上桥、上船的传言,事有蹊跷,說不定是哪個丧心病狂的歹人在背后做恶。” 许春武道:“既然你们在查案,我們就不打扰了。” 许月华道:“其实我来,還为了另一件事。” 最近女人不宜上桥、上船的规矩像瘟疫一样在安阳城的附近爆发,一开始只是這裡有,可不過两三天,安阳城附近的河流都出现這样的规矩。 许月华出现在這裡,正是为了解决這個规矩。 现在已经沒有女子能靠科举走上仕途之路,只有许家是個例外。 当朝廷关闭女子读书为官的通道,许家想尽办法,朝廷不得不保留了许家入伍从军的权利。 许月华在某次与北萨的战争中受了重伤,几乎无法行动。许春武的姥姥仅有的两個女儿,一個死,一個伤,因此朝廷为感谢许家做出的贡献,便将许月华封为安阳城的守城官。又因许月华有個女儿,大家都习惯称她为华夫人。 其实许月华从沒有结過婚。 已经是守城官的许月华,又受许春武的委托打理安阳城,說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說往东,沒有人敢往西。 许月华道:“既然沒有什么神、妖,女人为什么不宜上船?” 方才她所在的船不是安安稳稳到了对岸嗎? 州官道:“的确,不让女人上船是個陋习,下官想,不如召集一些女人上船,等她们渡河之后,就能证明女人可以上船,不知殿下、华夫人意下如何?” 眼下似乎的确只有這個办法才能打消众人的疑虑,苏辞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许春武道:“怎么了?” 看见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她,苏辞挠挠头:“這位大人的想法沒有错,只是我想,這個办法恐怕是治标不治本。” 许月华笑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第71章 苏辞道:“這位大人的办法的确能证明女人能上船, 可是,女人本来不就应该能上船嗎?今天有人說女人上船、上桥会触怒神明, 大人便证明给他们看這是无稽之谈, 可若是明天有人說女人不宜出门,难道也要证明给他们看嗎?如果一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那就不应该错下去, 而是去纠正它。” 州官道:“這……這位娘子說得有理。” 许月华笑道:“的确,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去证明,否则便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州官道:“不知华夫人有何计策?” 许月华道:“既然传言女子上船、上桥会触怒神明, 传城主令,凡是遇到有人說此类言论者,一律逮捕,让他们写下保证书,交待清楚女子为何会触怒神明, 难道他们见過神明?說不出事情经過的,或是胡乱污蔑的,一律以造妖言罪治。另外再张贴布告,召集能工巧匠,不论男女,尽快修缮這座桥……不,這批修补桥梁的工匠中, 女人的数量务必要超過男人的数量。” “是, ”州官立马答应下来, 随即又有点为难地道, “可自古以来, 都是男工匠多, 女工匠少, 只怕一时半会找不到這么多女人来修桥。” “我要报名!” 一道爽朗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看過去,原来是一個十五岁的女孩,她皮肤偏深,身材壮实,一看就知道是干苦力的。 女孩挤到众人面前,高兴地扬起手:“我听到你们說要招女工匠,我要报名!” 许月华看见是一個比自己矮一個半头的女孩,不由得哑然失笑:“你是工匠?” 州官道:“别胡闹,你才多大,就是工匠了?” 女孩道:“大人,我爹是工匠,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帮我爹干活,十岁已经能能扛梁搬砖了,刚才你们不是說女人本来就应该上船、上桥嗎?那你们也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歧视我!” 许月华噗嗤笑出了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挺起胸脯,道:“赵小娟,我叫赵小娟!” 许月华道:“此次修补的工匠中,不看年纪,不看女男,只看技术如何,你去报名吧,若是考核過关,自然能让你修补桥梁。” 赵小娟眼神一亮:“好嘞!” 即使不相信女人不吉利的說法,可在找到造谣者之前,许月华還是打算先安抚百姓。因此她特意让人运来了十多艘船,专为女人提供。此时她又邀請苏辞和桃楚上船,還特意召集女人上船,证明女人上船不是不吉利。 一开始還沒有什么人愿意上船,女人中,有害怕的,有畏惧别人看法的,也有半信半疑的。 眼看迟迟沒有人报名,许月华沉声道:“你们在這生活了那么久,难道真的相信女人上船会触怒河神?且不论這河中有沒有河神,怎么,你们過河過了這么久,這河神早不生气,晚不生气,偏偏是死了人的时候生气?何况刚才我安然无恙地過了河,你们真的打算以后永不過河?” “那不一样,华夫人您可是官身,又打過仗、杀過人,說不定河神還怕您哪!”有男人起哄道。 许月华道:“原来這河神還是欺软怕硬的神?” 众人都大笑起来,這时有不少女人跃跃欲试。在传闻沒出来之前,她们哪天不過河過桥?有进城裡做生意的,有进城裡看望亲人的,可全因为不知从哪裡传出来,且越传越玄乎的說法,她们都被禁止在河对岸,与安阳城的南城门遥遥相望,不得而入。此时被许月华一激,女人都愤慨起来。 “对啊,俺之前不知道過河過了多少次,都沒出過事。” “我不也是?凭什么就說我們不能過桥了?” “那河神還会看碟下菜呢?” 人群中又是一道响亮的声音:“我来!” 许月华道:“又是你。” 赵小娟道:“我才不怕,我還要修桥呢!” 许月华笑道:“你就不怕万一船翻了,你掉进河裡?” 赵小娟咧嘴一笑:“不怕,我会凫水!” 众人哈哈大笑,赵小娟被笑得红了脸。她挥起双手:“我水性可好了!” 许月华看向众人,突然抬高了声音:“各位,可愿意上船到对岸的女人,可去城中米铺市辛家米铺领三升米,挂我许月华的账。” 這话一出,岸上的女人都沸腾了。 “我报名!” “我也报名!” “還有我!” 這下报名的女人一下涌了出来,她们都是务实的人,那什么河神能比得上三升米?三升米能够家裡吃多少天了?因此都争着报名,生怕被落下。 有男人道:“我也想报名,行不行啊?” 许月华道:“若是出现男人過河不吉利的传言,那就让你报名。” 那男人脸讪讪的,還被上船的女人们白了一眼。 很快,一群女人坐着船,浩浩荡荡从河岸出发了。岸上、船上有许多人看着,有的是在看戏,有的则是在担心,也有的在祈祷女人们過河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苏辞看见河边百姓的紧张就觉得好笑,即使真有妖怪作祟,說不定也会被桃楚一脚踹飞。 不過为了保险起见,苏辞還是拉過桃楚,悄悄问道:“桃楚,這河中真沒有河神嗎?” 桃楚道:“沒有,都是些死尸。” 這南城门外的河一片混浊,看起来深不可测。听到桃楚的话,苏辞抖了抖,甚至還听见了从河边传来的乌鸦叫声,凄厉又瘆人,她忍不住道:“别胡說。” 桃楚道:“我沒胡說,這些尸体应该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幸好两人声音小,沒有被让人听到,否则旁人一定被吓得跳起来。 十来多只船果真安安稳稳到了河对岸,女人们高兴地欢呼一声,她们纷纷感谢华夫人的慷慨大方,便兴高采烈地去米铺市领米去了。 许月华与州官商议好此次案件该如何调查、处理,才想起一旁還有她姐姐的女儿。 等到其他人都下了船,许月华拍拍许春武:“阿武,你好像又长高了?” 许春武常年待在漠北,一般情况下既不会回封地安阳城,也不会与姥姥相见。這次如若不是国主召唤,她也见不到华姨。 许春武笑道:“我都這么大了,哪裡還会长高?华姨越来越客气了。” 许月华道:“想来是我太久沒看见你了,看错眼了,我還记得你和阿铮的個头一样高。对了,不知這两位姑娘是?” 许春武将苏辞和桃楚的事情告诉了华姨,不過隐瞒了苏辞获得麒麟角的事。 许月华听完许春武的奇遇,连连对桃楚道谢。方才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得稳重镇定,只有這会儿才像是個担心家人的普通人,又为家人脱险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