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别惹他 作者:无主之剑 空气在燃烧。 灼痛他的心肺。 小黎……你……你還……還活着啊…… 师姐奄奄一息的声音如一汪清泉,在无边的炙热裡,将黎从地狱般的噩梦中唤回。 他還记得,在那個真实的噩梦裡,他走在队伍末尾,跟随着师父与师祖、师兄与师姐们,以及许许多多形形***的匠工大师,看似义无反顾,实则忐忑不安地走进那座恐怖又宏伟的巨型反魔锻造炉。 晨朝的玄王向王灾投诚,他出卖了「传奇计划」…… 怪物们迟早会找到我們的…… 剑湖城失败了……炸炉……圣日啊,我女儿女婿都在裡面…… 叹息山下的行营失联了,十几万大军杳无音信,雄峻城的六号炉大概也沒了…… 同行的還有枷锁城的矮人王子与铸造大师,远古圣树的古精灵巧匠与咒师,来自三塔的耄耋大师和资深学者,以及无数有名有姓的匠工,有人沉默安静,也有人交头接耳。 除了我們,還剩几個炉? 应该不多了…… 如果传奇计划不能成功…… 他记得反魔锻造炉裡密密麻麻的咒文和阵式,催眠又诡异。 他记得人们排好了阵型、位置和轮换顺序,井然有序,也气氛怆然。 他恐惧地看着竭力维护法阵的法师们一個個在鲜红的视野裡流汗、中暑、昏迷、倒地、燃烧,变成一具具干尸。 他记得掌门师祖浑身燃火,却仍坚毅不摇地挥舞锻锤,锤锤有力,直至炉中的魔火如有生命般漫溢而出,师祖的人影在火焰中消失,铁骨成炭,血肉成灰…… 他记得师祖对面,不知姓名的精灵巧匠恍若不觉,浑然忘我地继续砸锤,直到火焰也将他吞噬。 他记得师尊在哀恸中上前接替,在那些连高深的调温魔法和避火符咒、隔热材料与耐火甲胃都抵挡不住的熊熊炉焰中,毅然挥锤。 以命铸兵。 当然,他最忘不了的,是在越发难耐的高温中,他,明阳剑庐裡序齿最小的弟子,在目睹师尊灰飞烟灭后,彻彻底底吓破了胆。 不行,太热了,让我喘口气,凉一凉,师兄,凉一凉…… 他失去了理智,将行前的决绝誓言抛诸脑后,在令人窒息的炙热中临阵脱逃。 抱歉,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发誓,只喘口气…… 皮肤灼烧的钻心痛苦让他扑上锁死的大门,疯狂捶打,哀求着能哀求的一切大人与神明。 让我出去!求求你了!让我出去……出去…… 反魔炉裡的无数眼神向他投来,其中有失望,也有不忍,有愤怒,也有麻木,但很快,所有人都在呵斥声中各归其位,或念咒,或鼓风,或送料,或挥锤…… 独留下他无力拍打和嘶哑的哀嚎。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黎…… 穿着铸造甲,同样被炙烤得皮肤通红,毛发倒卷的四师姐奄奄一息地站在他身后,勉力笑了笑。 面对他绝望哀求的眼神,她出手飞快,连续拧动复杂的三层机关锁,将大门打开了一條缝隙。 也将在绝望和惊愕中的呆怔的他,一把推出门外。 谁开的门! 糟糕,坯身冷却降温了!它正在成形! 不,這样下去它只会是一件普通的反魔武装! 关门! 快升温! 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跌跌撞撞 地倒在门外,茫然回头。 满室红光中,她,平素最照顾他的师姐,在门缝裡看了他一眼。 留下最后一抹笑容。 跟他料想的不一样,那笑容既欣慰又宽容。 毫无责备之意。 大门轰然阖闭。 麦金塔的火种不够了! 启用后备火种! 不行,魔法可控的温度已经到极限了,再加会引起本源互斥的! 我們可以延缓互斥,比如额外的反归衡手段,得用光影咒言,让红角塔的书呆子们来…… 或者像异降术式那样,短暂地让法则失范,先让热力暂停流向低温处……嘿,战争塔的!试试埃尔伯的阵式干擾! 不,不够!血棘說了,新反魔武装要做到的,既不是延缓归衡也不是法则失范,而是深入本源!否则无法承受与解构麦金塔的魔能…… 听不懂!你们這帮该死的法师,說人话! 在门外看守的惊愕眼神中,他這才反应過来,重新扑上大门,泪水奔涌。 不是這样的。 不是。 他不是想临阵脱逃,只是太热了想喘口气……、 只是一时晕了头…… 不是…… 瑞雅大师不行了,下一個补上! 人手不够了! 我来吧,今日矮人已经死得够多了…… 门外的他哭得声嘶力竭,很快就看不清眼前一切。 但他仍然听得见大门之后,反魔炉裡的锻锤声响,一遍又一遍,坚实有力。 我們就不该用麦金塔那怪物留下的火种,而该听方尖塔的,用龙焰! 這时候上哪儿给你绑头龙? 沒時間后悔了!顶上! 我……感觉不到……手了……快,接替我…… 這把锻锤也不行了,换! 后备火种生效! 升温比预想要快得多,更新符咒和术式!我們不能這么快被烧死! 大师和匠人们的争吵此起彼伏,跟他的哭声一样,刺耳难听。 直到最后一锤落下。 反魔锻造炉轰然爆炸。 向空气裡倾泻万千烈焰。 将他团团包裹。 翡翠城的街道上,黎挣脱「邪祟呢喃」的纠缠,倏然睁眼! 他沐浴在熊熊烈火中,一步步向颤抖的洛桑二世行进。 「浴火重生的血族……」 霍利尔家的小***喃喃地道出他那可怜的道听途說: 「……唯此一人。」 黎握紧了拳头。 但他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 火焰在他的身上熄灭,露出被烧红烤熟的皮肤肌肉,血族的自愈机制立刻开始运转,生肌,结疤,排出死皮…… 他们不知道,他挣脱的只是异能。 挣不脱的,是噩梦。 小黎……你……你還……還活着啊……真好…… 噩梦中,严重烧伤的他悠悠醒转,艰难地爬出废墟,翻开一具具不成人形的尸体,终于在犹自炙热的炉边,摸到了四师姐的手。 她早已浑身漆黑,不成人形,语无伦次,奄奄一息。 但师姐的手,它们依旧坚实,依旧有力。 将坯身,送,送到,送到锋帅帐中…… 那双虽然粗糙不已,却倍经磨砺,曾牵着他在剑 庐裡跑上跑下的大手。 還差,差最后一步……命运双子……知道怎么做…… 以及那件灿若黄金,冷若冰霜,本该是一柄剑,却因锻歪了锋刃而更像一柄马刀的…… 刀坯。 数百年后的翡翠城,黎行走在街道上,他轻轻一晃脑袋,头脸上的恐怖烧疤渐渐蜕皮脱落,露出新生的肌肤。 不多时,黎重新变得皮肤平滑,五官端正。 唯有身上的衣甲,哪怕所用乃特殊的耐温材料,也被烧得漆黑焦湖。 「行刑官……赤翼……」 「不是普通的铁匠……」 「铸坯者……」 黎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洛桑二世和扬尼克,看着他们抒发对自己的忌惮。 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浴火重生。 而他……甚至也根本不是什么铸坯者。 他从不对火焰免疫,同样会为高温所伤。 每次觉醒异能,身在烈火中心的他所承受的烧伤和灼痛可谓钻心剜骨,未曾有一刻停歇。 他所擅长的,唯有忍耐。 忍耐高温,忍耐火焰,忍耐烧灼,忍耐它们在自己身上肆虐的每一分每一秒。 還有最重要的——忍耐噩梦。 当年的噩梦裡,他逃离了反魔炉,免于被熊熊炉火折磨至死。 于是,作为代价…… 他要在现实裡,在看不见尽头的生命裡,一遍又一遍地,承受永世不休的火刑。 仅此而已。 「在痛苦之丘……处决我时……你沒露這一手。」 重伤之下的洛桑二世无力地道。 「因为沒必要,」扬尼克谨慎地盯着黎,「他巴不得你被「处决」时反抗得更激烈一点,把其他六家的政敌杀得再少一点,以稳固血海王座的统治,顺便再回星辰王国发挥一下余热——比如现在。」 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黎沒有說话。 「所以,」洛桑二世面色灰败,「我才是那個被耍的蠢蛋?」 就跟以前一样。 什么都沒有变。 扬尼克耸了耸肩: 「也不必灰心,黎本就是夜翼君王用以清除异己的刀,深谙内斗权术,威逼利用,欲擒故纵,几百年来用惯了诸如此类——」 黎突然转头,看向扬尼克。 「哦,黎伯爵,」扬尼克立刻住口,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焦黑痕迹,很是自然地后退一步,「他是你的了,我心服口服,绝无二话。」 但他眼睛一眯。 「恭喜啊,翡翠城纷争的关键,此刻落在了您手裡,」他恢复了翩翩公子的风度,「想必您能为夜之国,为你的女王争取更多利益……」 扬尼克话风一转: 「而不仅仅是在星辰王国的内斗裡跑個腿?」 黎先是蹙眉,旋即面色一变,不屑轻哼。 「收起你的恶心把戏,小辈。」 「我可沒有用异能,」扬尼克举起双手,一脸无辜,「仅仅是实话实說。」 說到這裡,扬尼克微微一笑: 「可你刚刚犹豫了,是吧?」 黎沒有回答。 「冬!」 一道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扬尼克。 黎和扬尼克齐齐一凛,双双转头。 沉重的脚步缓缓接近——那是一個身着甲胃的剑士。 「所以,這就是让全城人心惶惶的吸血鬼杀手?」 黎和扬尼克对视一 「似乎也沒有他们說的那么恐怖?」 骑士一步一步向洛桑二世走去,无视一身焦黑的黎和遍体血污的两位血族。 黎沒有反应,而扬尼克则眉飞色舞,作惊喜状: 「啊,原来是翡翠军团的塞舌尔上尉!」 塞舌尔轻轻哼声以作回应,随即把目光聚焦在地上的杀手身上。 就這种货色,居然還要劳师动众,从上到下千叮万嘱他们小心异能,泰尔斯王子未免過于谨慎。 「我還以为您在看守空明宫裡的贵人们呢,」扬尼克眼珠一转,「只不知您是奉谁的命令……」 「你被捕了,吸血鬼。」 扬尼克顿时一噎。 塞舌尔刻意瞥了两人一眼,這才轻哼一声,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洛桑二世:「当然,我說的是他——杀手,以泰尔斯殿下的名义。 听着对方不怀好意的双关,扬尼克微微蹙眉,黎纹丝不动。 洛桑二世听着他们的对话,面无表情,心中悲凉。 即便有這样的剑术,永生的身躯…… 他终究還是沒能杀上那座高高在上的哨塔。 而高塔上的人,无论是那個王子,還是其他所有人,還是一如既往,仅仅动动手指,就轻而易举地用无数人的血泊和生命,淹沒了他。 以及他的剑。 洛桑二世闭上眼睛,轻轻勾起嘴角。 「那么,我這就要带走人犯了,两位喜歡在夜裡走动的客人,你们自便吧。」塞舌尔轻声道。 扬尼克轻挑眉毛,不紧不慢地瞥了面无表情的黎一眼。 黎纹丝不动,唯有目光微闪。 塞舌尔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着两位血族的反应,右手有意无意地掠過剑柄。 围绕着躺在地上的重犯,三人之间的氛围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在场的三人齐齐一凛,扭头望向另一边。 另一個负剑的身影出现在街巷的另一端,缓缓向他们走来。 「那是……」扬尼克疑惑道。 「卡西恩?」 塞舌尔看清了来人,眉头一皱: 「你也来了?那谁去看守空明宫裡的……两位?」 卡西恩笑了。 「别忘了,塞舌尔,泰尔斯王子让我們留守宫中,「看护」两位凯文迪尔少爷,」卡西恩骑士看向失去右臂、浑身焦黑的血族杀手,目光复杂,「不就是为防备眼前這位么?」 场中几人齐齐一怔。 几秒钟后。 「原来如此,两位极境骑士出现在此,乃是殿下运筹帷幄,提早布下天罗地網!」 扬尼克突然变得正气凛然,向着黎冷目以对: 「以免某些人浑水摸鱼,从中作梗!」 黎无言以应。 塞舌尔轻哼一声。 卡西恩沒有理会他们之间的微妙对峙,只是缓缓走向地上的洛桑二世。 「你肯定不认识我,骑士,」他叹息道,「但我记得你。」 两位血族客人都被這番话勾起了兴趣,齐齐望来。 塞舌尔素来行事果断,本想尽早收工,但不知道为何,這一刻的他一反常态,涌起好奇心: 「你?你认识這***杀手?」 卡西恩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遍体鳞伤的洛桑二世艰难睁眼。 這是谁? 「那年的选将会上,某位隐藏面目的神秘骑士在万众惊呼下過关斩将,一路赢到决赛,在贺拉斯殿下面前一招惜败。」卡西恩轻声 开口。 两位血族对视一眼。 洛桑二世微微颤抖,眼神闪动: 那不是惜败。 更不是一招。 「彼时我還是個纨绔少年,混在熙熙攘攘的人堆裡,第一次见识了骑士比武的风采,」卡西恩不无感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于是在那之后,我成为了一名骑士。」 骑士? 洛桑二世闻言讽刺一笑: 「错误的决定。」 「是啊,所以他最终還是回来继承家业了。」塞舌尔轻哼道。 卡西恩摇了摇头,沒有理会老朋友的讽刺。 「所以,当多年之后,又一位神秘骑士在选将会上出现,我就想起来了:是你,骑士。」 「我不是骑士。」 洛桑二世冷笑着,失口否认。 倒是杀了不少骑士。 扬尼克突然开口:「照你這么說,他在选将会上赢到最后,应该名利双收前途似锦才对?但怎么就落到這副……」 「够了,」塞舌尔不耐烦地打断,「废话够多了。」 「哦,抱歉,老朋友,」卡西恩回過神来,满怀歉意地笑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些感性。」 他看着面色灰败的洛桑二世,心中涌起感慨: 也许,是因为目睹了儿时偶像的轰然坍塌,抑或是,见证了一位荣誉骑士的最终陨落? 唯有黎突然扭過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在旁边一脸无辜,正伸长脖子看热闹的扬尼克。 塞舌尔不屑哼声,他抽出长剑,剑尖指向失去反抗能力的洛桑二世: 「很好,让我先砍了這怪物的四肢——哦,只剩三肢——以策安全……」 「我很抱歉。」卡西恩叹息道。 「……然后按王子所說,我們再一前一后,押他回空明宫,那裡有专门准备好的囚笼,防着点他的异能……」 「你不能带走他。」 「也防着其他人中途出手搞鬼——」塞舌尔反应過来,立刻住口,疑惑地看向老朋友:「什么?」 带着满满的歉意,卡西恩温和一笑,自然地拦在洛桑二世身前: 「很抱歉,塞舌尔,但他不能跟你回空明宫。」 塞舌尔用了好几秒理解這句话,反应過来后微微色变: 「你是……认真的?」 旁观着的黎再次看向扬尼克,后者一脸无辜地摊手耸肩。 作为回应,卡西恩也抽出了长剑,笑容憔悴。 塞舌尔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听着,泰尔斯王子說過,」他看着眼前的老朋友,轻轻转动手腕,「把這條费德裡科的狗锁拿回空明宫,则詹恩大人清白可证,翡翠城危机自解,一切恢复正常。」 正常? 地上的洛桑二世澹澹冷笑。 看看你周围吧,再看看北门桥,你把這叫正常? 「而你相信他那番话?」卡西恩回应道。 「当然不信,」塞舌尔的眼神不一样了,手中剑锋轻轻一振,「所以我才会在這裡,以防有人——无论是那個王子,還是费德裡科少爷,抑或其他想看翡翠城倒霉的野心家——在抓人犯时耍什么猫腻,阻碍翡翠城回归秩序。」 「原来如此。」卡西恩喃喃点头。 要不怎么說,你比我更懂做官呢? 「但我沒想到那是你,」塞舌尔冷冷道,「就因为你多年前看過這個吸血鬼比武,念着旧情?還是說,在王子和我离开之后,你私底去见了费德 裡科少爷,被他說动了?」 「都不是,我只是不得不……」 话音未落,塞舌尔的长剑就如灵蛇吐信,电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卡西恩旋身避让,同时手中剑刃轮转,迎上对手。 两人一触即分。 「终结塔的「蔷薇」一脉,对上东陆草原「蛇派」雇佣兵的路子,」旁观的洛桑二世吐出一口血,冷笑道,「世上還有比這更无聊的风格对决嗎?」 然而卡西恩叹了口气,不言不语,依旧拦在洛桑二世身前。 反倒是塞舌尔低下头,皱眉看着自己的长剑。 他失准了。 放在以前,這一击应该至少能将对方逼离目标身边才对。 「哇喔,两位,有话好說,」扬尼克一脸忧心忡忡,「何必同室操戈?」 不知道第几次,黎若有所思地看向扬尼克。 「够了,住手!」 众人同时回头: 泰尔斯王子出现在街道上,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這边而来。 在场者齐齐蹙眉。 「很好,」洛桑二世无力地笑笑,「大人物终于走下高塔了。」 迎接他的,是卡西恩毫不留情的一记剑柄。 贵人驾临,两位血族(也许是出于避世的习惯)向着两边避让,塞舌尔面色不豫地回身行礼,连拦在洛桑二世身前的卡西恩也点头致意。 「這就是你们一大帮人精心围捕的结果?」 泰尔斯看不懂眼前的形势,他忍着怒气出声质问: 「塞舌尔上尉,這是怎么回事?」 塞舌尔表情一顿,转過身去。 「我也很疑惑,」他沉声问道,「为什么,卡西恩?」 卡西恩笑了笑,却未及发声,因为另一個声音赶在他之前回应了: 「因为我。」 众人再度变色。 因为随着這道女声,另一個身影从卡西恩身后的漆黑裡步出,来到众人面前。 那一瞬间,泰尔斯瞪大眼睛,失声惊呼: 「希来?」 只见希来·凯文迪尔小姐,穿着一身干练的旅行装,踏上新郊区的土地,冷冷地注视众人。 马略斯、怀亚、孔穆托……泰尔斯身后的卫士们一阵骚动。 塞舌尔也忍不住出声: 「希来小姐?」 黎不声不响,扬尼克倒是饶有兴趣: 「啊,這我倒是沒有想到。」 面对众人的目光,希来冷笑一声,直直盯着泰尔斯: 「你真以为,在這儿布下陷阱围猎杀手,我会收不到一点风声嗎,泰尔斯?」 泰尔斯看了看希来,又看看她身边的卡西恩,明白過了的他表情数变。 「很好,」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笑得有些勉强,「那就让我們一起抓住他,希来。」 希来眯起眼,音调上扬: 「哦,我們?」 泰尔斯叹了口气。 「听着,這杀手身上有份猎杀名单……总之,他是费德裡科影响翡翠城的棋子,更是詹恩身陷令圄的导火索,只要他落網,桉情就明朗了,我們能解开詹恩和费德裡科彼此要挟对峙的僵局……」 他向前一步,尽力真诚地道: 「相信我,這也是在帮詹恩早日脱困……」 「或者帮你。」希来冷冷道。 泰尔斯闻言一怔:「什么?」 希来回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杀手,再回過头时,眼神变得无 比犀利: 「既然沒人再能从场外干擾,那无论是判费德大逆不道,還是判詹恩非法篡位,都将由你一言而决,对么?」 此话說得泰尔斯一愣,也让塞舌尔等人深思。 「希来,我所做的……」泰尔斯难以置信。 「我看透了,你以为你在为所有人考量,但归根结底,」希来冷笑道,「你想帮的人从来就只有你自己,或者你自己所谓的理想。」 泰尔斯只觉得内心一震。 他想要反驳,却哑口无言。 「不,我們都不想看到翡翠城血流成河,」他努力在震惊中整理语言,「在這件事上,我們该是同盟。」 「那在议事厅裡,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做城主?」 泰尔斯一时语塞。 「我們早就不是同盟了,」希来毫不客气地回绝他,「就从那天,你拒绝我的合作提议开始——你沒法跟一個满口谎言,欺骗成性,意图操控你,误导你,且迟早会背叛你的骗子合作,遑论同盟,记得嗎?」 泰尔斯心中一空。 身后怀亚叹了口气。 早知道那天就该坚持到底,逼着殿下去给她道歉就好了! 扬尼克在边上摇了摇头:少年呐! 「我知道,希来,我知道经過了這么多事,我无法取信你,但是至少,」泰尔斯努力平静下来,找回理智,跟上对方的思绪,「至少我們不能任由這家伙继续杀人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泰尔斯,」她轻声开口,话到后来却渐闻厉意,「听說你号称北极星,无论在龙霄城還是永星城,都很是威风强势,连陛下也要惧你三分?」 這话阴阳怪气,泰尔斯眼皮一跳,不由捏紧了拳头。 「佩服至极,」希来微笑不减,羊装着鼓了鼓掌,「所以我决定,向你多多学习。」 希来话音落下,众人一阵疑惑。 但他们很快就不用疑惑了、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下,她微笑着,却也再自然不過地抽出一把匕首,抵上自己的喉咙。 泰尔斯的眼眶倏然睁大! 什么? 「以翡翠城的女性继承人,塞西莉亚·凯文迪尔之名,」希来笑靥如花,說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今夜阻我者,当负上家族血债,永世为鸢尾花死敌。」 看见這一幕,在场者发出一阵骚动,星湖卫队的知情者们更是心情复杂。 泰尔斯看得头晕眼花,不得不深吸一口气。 「卡西恩!」 塞舌尔眼见事情脱离掌控,不由怒道: 「事关主人的性命,你身为下属就什么都不做嗎?」 卡西恩看着女主人的样子,想說点什么,却最终叹了口气。 倒是希来冷冷催促: 「卡西恩。」 卡西恩骑士犹豫了一瞬,转身扣上洛桑二世的后领,拖行着离开。 本就无力回天的杀手也不反抗,他只是出神呆怔地盯着希来,满脸难以置信。 星湖卫士们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止,然而…… 「谁敢动!」 希来厉声断喝,依旧匕首贴颈,拦在卡西恩身前,死死盯着对面的每一個人。 泰尔斯咬牙出声: 「希来!」 希来转向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尽显轻蔑之意。 這一幕让泰尔斯怒目圆睁,死死捏住拳头。 他略略侧身,压低声音: 「黎伯爵,扬,你们一族以身法灵敏,动作迅捷着称,不知……」 黎面无表情,不作回应。 「不妨一试,」扬尼克答应得很是畅快,但他看着一脸决绝的希来,话锋一转,「只是,万一出了意外,责任算谁的?谁算鸢尾花之敌?动手的?還是教唆的?或者在场所有人的?」 其他人齐齐蹙眉。 泰尔斯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不多时,卡西恩和洛桑二世就消失在雾色中。 等等,雾? 许多人反应過来,环顾一圈,齐齐惊诧:北门桥一夜鏖战,何时起了這么多的雾? 遮蔽视野,妨碍追踪。 诡异不已。 澹澹迷雾中,希来的笑容越发灿烂。 「很好,很听话,」她轻声道,「最好别让人跟上来,我有办法知道。」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把所有不理智的情感吞回肚子裡。 「好吧,希来,」王子沉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希来闻言,手上匕首不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泰尔斯,你一直知道,」凯文迪尔女士眼神复杂,「那么,现在轮到你選擇了。」 她表情转厉,话音一变: 「坏,還是更坏?」 泰尔斯顿时气结: 「你——」 「不急,」希来胸有成竹地打断他,笑容诡异,「我有的是時間。」 她转過身,扫视了所有人一圈。 「只是记得:现在,你拥有病入膏肓的翡翠城……」 希来冷冷道: 「而我,拥有拯救翡翠城的灵药。」 泰尔斯表情一变。 言罢,希来也不松手,就這么转身而去,踏上新郊区的街道。 「塞西莉亚!」 泰尔斯忍不住出声道。 但希来步履决绝,沒有回头,更沒有回应。 她只是一步一步,向远方的浓雾而去。 看着凯文迪尔小姐的背影,紧张的怀亚咽了咽喉咙,走到泰尔斯身后: 「殿下,我們该不该……」 旁边的马略斯狠狠一拍,把怀亚的话噎死在嘴裡。 所有人都看向泰尔斯。 但王子表情纠结,心情凌乱,只是愣愣地望着希来远去的背影,沒有回应。 见此情状,所有人反应各异。 但沒有王子的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希来彻底消失在凌晨的雾气中。 只留下众人诧异的眼神。 以及星湖公爵微微颤抖的拳头。 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泰尔斯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转過身来。 「收拾残局,回宫,汇报,」他咬牙切齿,声音颤抖,「t所有人。」 众人如梦初醒,遵令而行。 许多人走過强压怒火、低头不语的星湖公爵身边,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连怀亚都不敢再问王子「那晚上說好的加餐呢」。 「给你個忠告,黎伯爵。」 扬尼克小心翼翼地飘過黎的身边,轻声开口,微弱若蚊蝇:「输了這一把,肯定要在别处找回场子……」 「這些天,别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