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說起来,仪嘉自打出生以来就是跟着卞氏睡的,要真深究其原因来,自当是曹操一直沒有来過的缘故。然此刻曹操人回来了,为了父母的和谐大业,仪嘉也只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
一夜无梦。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仪嘉就被奶母抱着去了卞氏那屋儿,還沒清醒的仪嘉经過几步路的颠簸,眨眨眼睛又开始犯困。谁知刚扑向卞氏怀中沒多久,曹操就带着那兄弟三個“晨练”回来了,一看就知道這屋裡属她最懒,大家都起了差不多一個时辰,仪嘉不由再度内心感慨,果然童真时代才是最幸福的年代。
用過早膳后,曹丕几個就继续着去勤学苦读了。而曹操右手抱着仪嘉左手拿着书信,瞄一眼信逗一逗小五,忽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当真不错。
卞氏坐在一旁做针线,见那父女俩相处得甚是欢乐,不禁出言打趣道:“记得当年阿丕阿植他们還小的时候,也沒见你跟孩子這么亲热過,恐怕咱们府上几個孩子加起来都沒您抱小五這么多。您对妾身說抱孙不抱子,怎么這次后回来抱着小五逗她個沒完?”
曹操笑言道:“‘抱孙不抱子’是实话,但孤抱在手中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也不算违了圣人的训导。”
他边說边轻轻地颠了颠怀中的女婴:“阿嘉說是也不是?”
仪嘉对着曹操不怀好意地笑笑,抬起小胖手将那封信扯過,攥了個纸团扔向了床榻的深处。
方才曹操拿在手上的那封信,正是环氏写来诉衷肠的一封“相思书”,而被仪嘉团掉的那张,正是环氏写得最为浓情厚意语气缠绵的一张纸。
曹操内心OS:這孩子难道要成精了不成!
别看小五人挺小的,但是力气貌似還真不小,眼见得那纸张被扔到床榻的最裡面,曹操也不愿抛却风度爬上床去把纸团捡過来,只好不轻不重地在仪嘉身上拍了两下:“就知道调皮。”
仪嘉眨着眼睛看着曹操,表情酷似一棵无公害的小白菜:我做错什么了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個小孩子呀!
被女儿搞到无言以对的曹操那感觉非常之奇妙,从而硬生生涌出一种智商被碾压的错觉。
這丫头,简直太坏了。卞氏這般贤惠体贴,小五一看就不是随了她的亲娘,那八成就是随他自個儿了。想到這丫头因为“类己”才這般机警,总体来說也是对他曹操文韬武略某种程度上的另一种肯定,司空大人瞬间又是平衡了。
說起来他這般看重环氏,一则因为她的确年轻漂亮,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二则因为她的儿子曹冲实在不错,一個刚满周岁的男孩子就已经懂得好些事情,眼神中就透露着不符合年龄的清灵和伶俐。曹操這种人爱才,就是稀罕聪明人,对于自己孩子的智商水准要求也是颇高,所以环氏生了儿子之后地位才得以大幅度提高。
但是要真拿着曹冲跟仪嘉比的话……曹操微不可及地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他更希望是儿子聪明,但不得不說還是女儿更胜一筹。
汉献帝是从洛阳给“移栽”過来的,曹操在许都的這些时候经常跑去皇宫旧址办一些事情,见到环氏的时候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自从他和丁夫人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和,环氏虽然面上沒发作什么,眼角眉梢可是沒少透露出喜色,叫曹操对她這個人也有了些许小失望。
联想到卞氏当日对他說的那些话,才当真是言辞练达思境开阔,倒是把环氏衬托得更为肤浅起来。在他看来,环氏這种人做個宠姬也就罢了,至于当家夫人嘛……還是当不起的!
距离卞氏并不甚远的另一处院子裡,杜氏和杨氏因为份例的原因吵了起来。
虽然說大家都是曹操的妾侍,但因着杜氏进门早且生了曹华的缘故,是而无论身份资历都要压了杨氏一头。偏生杨氏自持几分姿色,又素来厌恶杜氏每天一副“我是读书人”的清高作为,两個人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這日杜氏不知怎的晓得了杨氏多拿了两匹锦帛,并不在她该得的份例之内,便借着這個由头找晦气来了。
三国這個时期总要来讲比较不太平,不光体现在政治上的地方割据,也体现在经济上的通货膨胀,民间的抵制货币行动便更是迅速地风靡了全国。這抵制货币的行动說起来比较简单粗暴,就是恢复发明货币之前“以物换物”的商品交换模式,故而使得货币作为“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用途大大削减。
在曹操接掌政权后中央政权渐稳,再加以“军屯”、“民屯”让人民对政府经济执行能力的信任度有所改善,但此时距离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不過一年左右,所以像這些布匹、钗环甚至家具一类的东西,都有比它物品本身更大的价值。也不怪杜氏心裡不爽快,家裡统共就這些個东西,杨氏拿多了间接也就意味着她和曹华拿少了。
杜氏說话不好听,杨氏却也不客气,两個人說着說着就吵起来了。
随着杜氏从杨氏的行为举止指责到思想素质,再批判到她家裡沒人读书就是不通教化,直說得杨氏恨到不行,拍着桌子梗着脖子对着杜氏大声嚷道:“我不過就是拿了两匹锦帛,你就這般跳脚,那卞氏都拿着夫人的份例過日子了,你也不去挑挑(理)。什么读书多见识广,不過也是欺软怕硬的市侩人罢了!”
杜氏听得這话眉心一跳:“此话当真?”
库房那边的某個小厮是杨氏的远房亲戚,托了杨氏的关系才给弄进来的,因而可以多拿一匹帛也能比别人通一些小道消息。对于杨氏来說,看杜氏和卞氏狗咬狗自然是再好不過,于是颇为肯定地挺胸答道:“自然当真。”
“好好好!這卞氏可真是個好样的!”杜氏气得脸都变了颜色,“就算是不为了自己和府裡,单单說为了我的四娘,我也要過去跟卞氏好好說道說道!”
杨氏听得這话后心头大快,紧接着火上浇油地怂恿道:“听得前头做洒扫的小厮說,司空去书房看公文了,不在卞氏哪裡,姐姐现下過去也正是时候呢。”
杜氏冷冷看了她一眼:“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說罢,甩了袖子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当杜氏怒气冲冲地奔到卞氏住处的时候,后者正在拿曹丕画得水果图纸教小五学些生活用语。小五无比感慨地看着那画纸上的胡瓜(黄瓜)、石榴和葡萄,从心底裡对张骞大大的崇拜程度有进了一层,穿到三国体验不到清穿妹纸吃好玩好的贵族生活也就罢了,如果连葡萄都吃不到那该是多么悲催呀!
卞氏见得杜氏神色不对,颇为诧异地开口道:“妹妹這又是怎么了?可是下面人给你受了什么委屈?”
杜氏愤愤然坐下来,对着卞氏开口不善道:“妹妹這般冲撞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到底不過就是一個‘理’字罢了。說句不当說的,姐姐和妹妹都是一般侍奉夫主的人,虽說对于子嗣方面妹妹甘拜下风,但這并不意味着夫人刚走,姐姐就开始享用夫人的份例,你說是也不是?”
其实這事儿杜氏真是冤枉卞氏了,那份例是方先生奉了曹操之命嘱咐府中的库房管事给提的,卞氏压根儿就不知道有這么一說。因着之前曹操封侯之后将后宅女眷的份例提過一次,她還以为這一次又是大家普遍调整,在感叹夫主果真有钱之余也乐得给小五攒嫁妆,哪裡知道這其实是照着夫人份例来的呢?
不過想想也是,前些日子给她的份例当中有一匹正红色的锦缎,她当时還以为是给小五做锦被用的,便也沒有太過在意,如此看来……夫主真有那個意思也說不定呢。
看着卞氏一脸匪夷所思吃惊度過不像作伪,来找茬的杜氏也开始在心底打起了小鼓。這一切不会是杨氏那個死女人坑她的吧,枉她跟杨氏交手這么多年从来沒有落過下风,這次被算计得這么惨真是太丢人了。
自知理亏的杜氏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到了個叨扰便告辞了。仪嘉见得自家娘亲双腮带赤眼角含笑,就知道自己跟卞氏想到一块儿去了。
据小神棍仪嘉推测,曹操的心裡大抵已经内定了要卞氏上位,但是因为丁夫人的事情刚刚发生不久,他对這個内宅女主人“這個人”的存在有点儿心理阴影。說白了就是男人自己心裡的那关過不去,所以在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情况下才一拖再拖。
小五默默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瓜,眼见得事情也確認得七七八八了,也正该给娘亲助力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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