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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拘谨的善意

作者:花枝舞
夏一诺只爬過一條街,手肘和膝盖就被磨出了血,他只得坐下来歇歇。见来了一個男子叫住:

  “這位大叔,請问笨狗小街,是不是在這個方向?”

  男子看了一眼黑蛋說道:“是的。”

  黑蛋用变形的手臂拱了拱手:“谢谢大叔。”

  男子嘴上說着不谢,伸手掏出了三個铜板问道:“逃难的?”

  黑蛋一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男子将三個铜板放在黑蛋手中,叹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黑蛋忙又道一声:“谢谢大叔!”

  黑蛋看着自己的样子直皱眉,本来只想问個路,却被人当成要饭的了,呵呵,也好,今天多要一点儿,晚上买些好吃的给小姑娘带回去。

  想到這裡,他不顾手脚流血,强撑起身子,继续向笨狗小街爬去。

  到了笨狗小街,沒有见接头的人,他坐下来,将碗摆在身前,掏出那本《公输般记》。

  按着昨晚的设想,他翻到发條青蛙那页研究起来。

  一個上午,路過的人怀着怜悯之心,给了手臂变形、四肢流血,還在读书的黑蛋不少钱。

  黑蛋只要听见碗中有响,便抬头诚诚恳恳的道一声:“谢谢”。

  也有将食物递给黑蛋的大娘和少妇,他也不客气,也不嫌弃,道声谢便吃。

  真是乞丐当三年,给個皇帝也不换啊,只這样坐着,就能吃饱還有钱赚。

  正在想着不能這么沉沦,仍要做英雄好汉的夏一诺,被一伙穿青衫的年轻人挡住了阳光。

  为首的一個青年斜眼歪嘴的问道:“小子,你哪来的?敢在爷爷的地盘要饭!”

  夏一诺皱眉看看左右,蹭蹭鼻子說道:“要饭還要画地盘?”

  为首的青年笑道:“呵呵,這都不懂么!爷爷今天就告诉你,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要饭的耍把式的都要讲個地盘。看你也是屁嘛不懂。今天上午你在我地盘要到的钱,都要算我的!這叫献果。”

  黑蛋收起书将脸一扬,脖子一梗。

  “凭什么?你說地盘是你的,就是你的!這裡叫笨狗小街,你叫笨狗?”

  为首的青年被黑蛋噎到,喊了一声:“给我打!”

  那伙人又踢又打,夏一诺虽手脚骨头变形,但不影响使力,也不客气的還击,但终究是打不過那四五個人,一会儿就被打的头破血流,浑身脚印。

  此时,街上已围了一圈人来看热闹,只听有人念了一句如钟鸣般的佛号:

  “阿弥陀佛!”

  震的众人耳朵嗡嗡直响,那伙泼皮无赖住手了。

  夏一诺勉强睁开被打肿的眼睛,看到一個白眉老和尚面向這裡站着。

  他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僧袍,圆脸长耳,蒜头鼻,嘴唇很厚,和庙裡供的佛祖一個模样。

  只听那老和尚开口道:“几位施主,莫要再打這個孩子了,若是想打,打我就是了。”

  那为首的青年小声說道:“這是慈恩寺的主持,快走。”又瞪了一眼夏一诺說道:“莫要让我再看到你!”

  随着這伙人走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老和尚来到夏一诺面前,单掌举在胸前,对他說道:“娃娃,你的伤势如何?我看你好像被他们打伤了骨头,我来帮你医治一下吧。”

  夏一诺骨头肯定是伤的,但不是新伤啊,让他治也治不好,還要很麻烦的解释一番。

  他擦了擦還在流血的鼻子,說道:“我本就是残疾,只是皮肉之伤而已,谢過长老,不必了。”

  老和尚听到此话,眉头一皱,表现出非常失望的表情:“你身上的伤,也需抹些药才是,我這裡有些自制金创药,你且涂上。”

  夏一诺见他伸手拿出一只药瓶,心道外伤应该不会被看出破绽,就让你医医吧。

  “谢過长老。”

  老和尚只是拿着药瓶伸向他,并沒有打开。

  让我自己抹嗎?不帮忙?看不出我是残疾?算了,人家可能嫌弃自己吧。

  “我手有残疾,您放到我挎包裡吧,晚上我找人抹。”

  老和尚叹息了一声,向前探身将药放在夏一诺挎包中,转身走了,后面几個小和尚,忙紧赶几步跟了上去。

  夏一诺并不喜歡這個老和尚,感觉他的善意太造作了,自己手残疾還不帮忙抹上,他沒有想到自己可能连瓶盖都打不开嗎?

  担心自己好不容易要来的钱,被那伙人抢走,夏一诺强忍疼痛,爬向了今早与朱屠户约好的地点。

  下午,朱屠户来接,看到他头脸上带伤,奇怪的问道:“怎么被人打了?”

  夏一诺将上午的事情說于他,朱屠户說道:“怪我沒想到這要饭的還要讲地盘,钱沒被抢就好,我們走吧。以后你還是在菜市场要饭,那裡有公输大人看着,沒人敢抢你。”

  两人回到家,小姑娘看见黑蛋受伤,马上给他打水洗伤口抹药。

  小姑娘安慰着黑蛋:“這药真好闻,应该很好用。”

  黑蛋感觉有個女人心疼自己真的好幸福。凉凉的药膏有一股清香之气,抹在伤口上,立刻感觉减缓了疼痛。

  吃饭时,小姑娘還是将一大半粥倒给黑蛋。

  黑蛋边吃边给她讲,两人這几天相处的事情,而后问道:“小姑娘,你可会写字?”

  小姑娘用手指在桌上比画着,写了黑蛋两個字。

  黑蛋高兴地說道:“你将這些事情写下来,下次失忆就不会忘记了。我今天要到了不少钱,明天给你买纸笔回来。”

  几天過去了,夏一诺還是白天看书,晚上练习内窥,被打那天沒见到接头人,他只得放弃了送消息回天雄城的想法。想来,就算是有敌国攻打,仇继飞也绝对不会败给他们的。

  一定要在下個月圆之夜,将骨头都复位,并且将自己的腿改造的更矫健才好,這样天天趴在街上要饭,又生活不能自理,实在是太憋屈了,夏一诺暗自想到。

  小姑娘依旧天真善良,每天给自己上药,喂自己吃饭。

  有时含混着喊几声,“啰啰啰”惹得夏一诺一脑袋黑线。若是不吃,小姑娘還会嘟嘴,发脾气。

  “人家喂猪习惯了嘛。”

  日子就這样一天天的過去,平淡艰难却温馨幸福。

  這天,天還沒亮,夏一诺像往常一样和朱屠户来到城裡。

  朱屠户今天要去城北,帮人杀猪办酒席,所以将黑蛋放在一处大街上,让他自己爬去菜市街,并不忘嘱咐他多要些钱才走。

  夏一诺边爬边要,他這几天钱存的差不多了,還差十個铜板就可以给小姑娘买一块便宜的墨块了。

  笔和纸都在前几天买回去了。文房四宝买齐,小姑娘就可以记录自己的事情了,再不怕失忆醒来面临恐惧了。

  他决定今天一定要多要些钱才好。

  想着小姑娘那月牙一样的笑眼,他开心的喊着:“可怜可怜我吧。大叔大娘给点钱吧。”

  对面走来两個风尘仆仆的人,牵着马,低着头,将斗笠压得很低。

  這年月,有马骑的不是军人就是有钱人,夏一诺抬手将破碗伸過去。

  “两位大哥,赏些钱吧。”

  那靠近路边的人停下,向怀中摸去,夏一诺抬头看见那人斗笠下的脸,不禁一惊,脱口叫道:

  “大哥!”

  那人正是赶在齐志明围城前跑出来的仇继飞。

  两人相认,不禁都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此处不是說话的地方。”

  仇继飞将夏一诺抱上马,三人走进一处小巷中。

  仇继飞热泪未干,拉着手臂变形,满头散乱长发,头脸带伤,全身只穿着一條裤头的夏一诺自责万分,颤抖的說道:

  “兄弟,大哥让你受苦了啊!”

  夏一诺见到自己的大哥,本是十分高兴,见他如此难過,心受感动,将這一肚子的委屈发泄出来,哭着說道:

  “大哥,我被魏定中折磨的好惨啊!被关入天牢后,他对我严刑拷打,将我的手脚都废了,還拔掉了我的牙,剌下了我的耳朵,呜呜。但是我一句软话都沒說,還咬掉了他半個耳朵。”

  仇继飞不嫌弃夏一诺那脏污的躯体,抱住他:

  “兄弟,大哥知道了,你放心,我們一定要找他报仇。只是你如何从天牢逃出来的呢?”

  夏一诺将入宫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向仇继飞說了出来。

  仇继飞听后,陷入久久的沉思,過几日就是公主的结婚大典,自己已知公主是假的,還要当众揭穿這個阴谋,该如何让百官相信支持自己呢。

  长生真言:善良的人,有的会很爱干净,他们表现出的局促却未必是嫌弃,也许只是你自卑心在作祟。

  因此,强大起来吧,强大到可以在帮肋别人的时候不需要犹豫。

  同时,乐善好施的人,不要拘谨一次握手,不要因为拍拍对方的肩膀而拘谨,那是更加珍贵的馈赠——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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