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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作者:北陶
七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白璧正色道:“你想啊,轻功只有在逃命的时候最有用,可是都到了逃命的时候了,杀你的人会放過你嗎?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你转個身把杀你的人杀了才最有用。”

  她說得不算沒道理,但也不是什么正经道理。教唆年纪的七杀人,也亏得這個不靠谱的混蛋才能做得出来。七皱着眉头想了想,還真觉得她說得有点道理,竟点了点头。

  白璧就叹道:“但杀人毕竟不对。有道理的时候還是要讲道理的,实在讲不通道理的时候武功就用来自保。所以啊,你還得好好念书,多学点道理,才能說服别人。”

  所以你到底在說什么啊?

  白璧叹了口气。

  刀光剑影裡闯過来,所有的打打杀杀都成了简简单单的普通动作,一個個拆分下来,最后停留在刀锋亮起的那一瞬间,出刀时已成定势,必然一往无前,绝不后退,也沒有后退的机会。有人在江湖裡重伤身死,有人在动荡裡激扬勃发。对于白璧来說,她想過永远漂泊在江湖裡。孤家寡人的漫长岁月,在安稳裡度日,才是真的度日如年。在流荡裡漂泊,還能多点乐趣。

  但時間久了,她也会累,会疲倦。想象着每一條在她手下消失的生命已经走向归宿,而她自己结局未知……真的是太难堪了。

  白璧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她的七,心想:我是不是不适合教孩子?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這個时候纪行之要是在這裡,会說些什么?她顿了顿,敛起伪善的笑来,冷冰冰的侧脸看起来反而更适合她。她想了想,說:“你要好好读书,多懂点道理,好好练武,不要成天就练轻功去了,沒啥用。”

  七撅着個嘴,声說:“我娘让我好好练轻功那個。”

  白璧想了想,记起来越俞和說過七的母亲也已经去世了,好悬沒說出来“练好了轻功怎么样?到头来還不是死了……”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轻声道:“让你多学点东西你還不乐意了?怎么那么多事啊你。”

  說完后白璧拍拍屁股走了。从第二天开始,每天上午拎着刀和刀谱過来看着七扎马步,闲着沒事就教两招……這都是后话了。

  傍晚的时候,越云给她递信,說关铨来借宿一晚,她若有意,還可叙叙旧。

  在西北的时候,关铨帮過她一次,关铨也是曙色盟的结盟人之一,虽然之前沒见過,但现在一提起曙色盟,白璧心裡就有一种說不出的亲切感和别扭感……

  对那個潜伏在望海堂多年的关铨,她也是很想见一见的。

  她顺着路走過去的时候,是越俞和在招待关铨。白璧老是觉得,越云培养自己這個长子,就像培养一個管家一样……越俞和脾气好,为人宽厚,和谁相处起来都会让人觉得很舒服,总管越家庄对外交往事宜,白璧也觉得很合适。

  白璧隔着窗子看了一眼两人,走进来。越俞和笑道:“阿璧来了。”

  关铨也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白璧自觉和他算不上熟悉,被他這长辈似的目光看得一阵别扭,但他毕竟是和白立衡一個辈分的人了,一時間她也沒好意思說出什么来,笑了笑坐下来,就听关铨道:“阿璧漂亮了。”

  不過是换了一身衣裳,至于大家看着她都得仔细打量打量嗎?白璧不置可否地抖了抖宽大的衣袖,笑了笑,道:“关叔叔来中原了。”

  “我在西阳关也沒什么事,干脆就来中原瞧一瞧。”望海堂常年居于北地,他也很少来到中原,当年结成曙色盟时来過一次,這么多年竟极少再踏足中原。白璧道:“吕老爷子在西阳关可好?”

  两人寒暄两句,关铨话锋一转,道:“今年大旱,朝廷的粮草沒到過西阳关。”

  白璧眉梢猛地一跳。

  十万大军沒有粮草……亏得朝廷做得出這样的事来!真不怕西北翻了天了!

  “好在西阳关還多少有些陈年旧粮,”关铨叹了口气,他毕竟不是军中人知道得也不多,只是挑着些新鲜事說几句,“我看西北多少有些慌了。”

  越俞和对這些事一窍不通,他对朝廷中的糟心事本来就不太了解,对西阳关裡的西北军更是从不知情,此时听关铨說话仿佛在听天书。干脆起身离开,将敌方留给他们两人。

  关铨笑道:“我听說,祁阳侯府的三公子此时還在常山?”

  白璧应了一声,又觉得他问得沒头沒尾的,不禁狐疑道:“這莫非是祁阳侯的意思?”

  “我不知道,”关铨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一介江湖中人,祁阳侯怎么会和他提起這些事?白璧放下心来,心道:不知這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

  每次和祁阳侯過招,总有一种身在迷雾中而不自知的危机感,实在是很微妙了。祁阳侯常年身居高位,手握西北大军,和朝廷裡的那些老狐狸们周旋也不见落于下风,可见此人本事了。白璧随性惯了,最烦和這样的人打交道。時間一长,难免有些不周到的时候,到时候再被算计一把。

  太累。

  关铨不知道她的心思,彪悍的关外大汉身板结实,神经也粗得像木头,知道她关心,就一板一眼地和她說西北的局势。但他這样的性子這样的身份,知道的也不過是大家都知道了的事,也就是這些日子白璧闭关,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觉得有点新鲜。

  她想了想還在常山的钟淙,觉得把他一直留在常山也不太好。宋衡的态度很明显,他的身份敏感,对朝堂之事不管心裡到底关不关心,行动上向来是能避则避。留下钟淙在,就是留了西北军的一线诱饵在。无论是谁還想对西北军伸手,或者是祁阳侯想自己伸手,都难免会看到留在常山的钟淙。

  他虽然比起霍寻玉這样的家伙来說還挺讨喜的,但白璧已对祁阳侯有所承诺,自然不会随随便便违约,对钟淙最多能维持住对晚辈或弟弟的喜爱和维护,有时候甚至還会出于解决麻烦的角度嫌他烦,绝不会越雷池一步。她向来理智自持,迈出去的每一步都经過斟酌和考量,時間久了,她看到钟淙,第一反应想到的只怕都是祁阳侯。

  一想到這裡,白璧不由地又想起還留在越家庄的霍寻玉。霍寻玉年轻气盛,突然遭此挫折,一時間還是有些想不开。白璧淡淡笑了笑,突然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关叔叔,你认识越叔叔很久了吧?”

  关铨想了想,笑道:“也沒有很久,其实還是在曙色盟刚建立的时候才认识的。越庄主组建起曙色盟……”他摇了摇头,很敬佩的模样,道:“也就越家庄的底蕴了,才敢這么直挫剑门锋芒。”

  看他也不像知道内情的,白璧不過随口一打探,稍一试探便罢了。越俞和正好回来,拿着一封信递给她,轻声道:“行之来了。”

  白璧皱眉,纪行之现在不应该正在常山带孩子嗎?怎么突然跑這裡来了?越俞和大概也觉得奇怪,催了她一把:“你快去吧,父亲留了行之在喝茶。”

  白璧狐疑地出去了。路上還暗忖纪行之怎么来了,就见那厮笑眯眯地坐在越云对面,连神色都未变,整個人气色好极了。见白璧走进来,他稍一颔首,扭头对越云道:“我家师妹不懂事,劳烦越庄主多日,实在不好意思。”

  越云摸了摸胡子,也是笑眯眯的模样,道:“不劳烦不劳烦。我的徒儿在越家庄住下也是名正言顺啊哈哈。”

  纪行之:“……?”

  他对当年事并不知情,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白璧,犹豫道:“我师妹……”

  白璧蹙眉道:“我爹当年本来想让我拜入越家庄,拜师礼都行了一半,后来家裡出了事,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也不怪她以前不說,论谁轮上這种事,都会觉得這件事早就已经過去了,谁還会把這剩下的半截拜师礼行完不成?偏偏越云還真的把這件事继续做下去了,白璧半推半就地也真成了越家庄的弟子。

  “你這算是,”纪行之皱着眉头犹豫道:“转益多师?”

  真难为他能想出這样的词来了。白璧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纪行之又瞪着眼睛看着她一身长裙的模样,感觉自己见到了一個假的白璧。白璧皱着脸笑了笑,凶神恶煞地看着他:“看什么看,登徒子!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她和纪行之实在是太熟了,虽然越家庄不错,越云和越俞和都很好,但是還是不如和纪行之在一起来得放松。纪行之也习惯了她的沒遮沒拦的开玩笑,笑了笑,不以为意。转头跟越云辞了,和白璧一起出来。

  白璧道:“你怎么来了?又把毓泽留在常山,自己出来浪了?”

  “沒良心的,”纪行之嘟哝了一句:“我为了谁来的?還不是你自己连人都认不全,這些日子来越家庄的人少不了,你到处撞上人,到头来惹了事自己還不知道怎么办?”

  這两天越家庄的来客确实不少,白璧问道:“是因为武林大会要开了嗎?”

  “今年武林大会要在越家庄开,且不說提前四大世家的人肯定要先過来商量一些事,就是有很多凑热闹的都会赶過来看热闹。你說人多不多?”

  “怪不得都不怎么见得到越叔叔,”白璧“啧啧”两声,道:“大师兄也挺忙的,這两天我练了一遍越家刀,還和霍寻玉又大了一架。”

  纪行之一個头两個大,道:“你和他打過几次了?”

  “两次,”白璧還挺得意,“那孩目中无人,骄狂得很,来的路上就指名道姓地請我指教,我就指教了他一把。”

  谈及此处,白璧的好奇心又被提起来,问道:“你知道越俞远的事嗎?”

  纪行之脚步一顿,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他算是越家庄的禁忌了,你别在越家庄提起他。”

  白璧瞪大了眼睛。读书免費小說閱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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