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 赏格
那叫四郎的男子咧嘴道:“怕什么,你问问积水潭的老少爷们儿,谁個不知聚财赌坊的大名,弟兄们帮东家照看着生意,什么人沒遇到過,那两個小贼老子還沒放在眼裡。”
牡丹顿足道:“那也不成,你若是将我放在心上,就不该鲁莽行事。”
见她着急,四郎强壮的身躯佝偻下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自然将你放在心上,都听你的還不成嗎?”
婚姻要看门当户对,比较双方的优势与劣势,衡量未来的潜力和造化,理性得很。爱情则不然,它从不讲道理,也不遵循规律,让两個毫不相同的人相互吸引。赌坊紧邻妓院,一個赌场的打手和一名妓院的暗娼,彼此倾心,始于爱情。
牡丹道:“你說大户们私下开具赏格,可是真的?”
四郎笑道:“千真万确,听說是大户们对官府办事不力大为不满,說起来這件事倒是冤枉人家了,城裡那么多贼,当差的能有多少,况且敌在暗我在明,更是不易抓捕,不過大户们可不這么想,毕竟人家的命更金贵,由京城中数得着的财主联合发了赏格,抓住一贼便可赏十两银子,临近晌午的时候已有人领了银子,這事在赌桌上說起,那领赏之人却也有赌客们认识的。”
“两個人便是二十两。”牡丹幽幽地道。
四郎沉下脸,两眼露出炙热的光芒:“所以只要抓住他们,那二十两便是咱们的。”
牡丹沉吟不语,四郎道:“你我便是沒日沒夜地辛劳,又能挣几個大子儿。即便咱们远走他乡,又要靠什么過活,不過有了這二十两,那就不一样了。送到眼前的机会,咱们可不能白白丢了。”
牡丹缓缓开口:“我沒說不干。”
四郎兴奋地道:“這就对了,待我叫上兄弟…”
牡丹气地拉住他,扬起巴掌在他粗壮的胳膊上拍了一记,四郎疼得龇牙咧嘴:“臭婆娘,你打我作甚?”
牡丹绷着脸道:“那男子你沒见過,虽然年纪不大,但那眼神可不得了,尤其是那一身的伤,新伤叠着旧伤,密密麻麻,沒有個完好的地方,想来也是個打架斗狠的主儿。他手中還带着刀,你要拿什么跟人家拼命?”
四郎不服气地道:“他再厉害也只有一個人,我們弟兄有多少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牡丹恼怒地看着他,四郎醒觉:“听你的,听你的。”
牡丹道:“我原本以为這两人马上便走,咱们黑不提白不提,就当這件事从沒发生過。但是方才那男子提出要在我屋中待到晚上,天色一黑,咱们的胜算便能多了几分。我已设法与他缓和了关系,他二人如今对我几乎不再设防。不過這事不能咱们出马,咱们要挑個合适的时候告诉官差。”
四郎瞪圆了眼睛:“你要将大好机会拱手让与别人嗎?”
牡丹缓缓道:“咱们埋伏在四周,等官差将两人抓住,咱们便趁机将人抢了,码头上地形复杂,小巷纵横,寻常人走上一炷香的時間,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了,那些官差哪裡找到的我們?”
四郎狐疑地道:“這法子能行嗎?”
牡丹道:“我們抓那两贼,那两人定是要跟我們拼命的,但是你要从官差手裡抢人,那胜算又多了几分,你想想這几日官府抓贼不分昼夜,早累得精疲力尽,咱们熟门熟路,他们岂是咱们的对手?”
四郎還是不放心:“那官差累得跟狗似的,能打過那小贼嗎?”
牡丹道:“打不過又怎样,那小贼受伤不轻,再经過与官差一番厮打,還有多少体力,你那时再出手,是不是更加有把握了,即使打不過也能跑得過,不至于丢了性命。”
四郎听得眉开眼笑,在牡丹腮旁用力地亲了一口,牡丹猝不及防:“哎哟!”忙不迭将他推开,用手背在脸上一抹,擦干净口水:“死东西,就不怕有人看见嗎?”
四郎嘿嘿笑道:“两家门挨着门,咱俩的事儿谁不知道,有必要藏着掖着嗎?”
牡丹正色道:“我与你是真心想過日子的,不是你拿来說嘴的谈资。”四郎敛去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我不過是赌坊裡的一個烂仔,又有什么资格轻视你,慢待你?离开京城后我便娶你過门,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咱们门当户对,半斤八两,蛇鼠一窝。”
牡丹初时听得感动,听到最后忍不住啐了一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四郎笑了笑,牡丹想了想又道:“你将弟兄们撒出去,在四周留意观察着,那小贼曾說過他是在与人争执之中受的伤,由此可以推断追杀他的人必是另一伙贼,看那小贼的伤势也知道,這伙人皆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不是咱们寻常人能惹得起的,我們动手的时候千万不能让這伙人牵扯进来。”
四郎想了想:“我這就去跟弟兄们交待下去,咱们宁愿不挣這個钱,也不能把命丢了。”
牡丹笑了:“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其实平心而论牡丹离开此地的愿望更加强烈,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会心甘情愿地做暗娼,那间以尺计量的终日昏暗的屋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地狱,如果有机会能逃离,牡丹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但为了四郎的安危,她還是决定耐下心来,就算這次走不了,离开的日子想必也很近了。
她带着兴奋与憧憬走到后院,将谷雨交给她的碎银摊在掌心,這些钱足够睡她百次。這裡经营的是半掩门生意,明面上是被律法禁止的,所以掌柜要被官府索贿,而提供服务的对象为码头底层的苦力,青楼那些花活一概沒有,仅仅是出卖身体解决生理上的需求,嫖资本就不高,给到牡丹的则更少。
她掌心中的银子渐渐地变得烫手,這些银子本就是我的。
眼角余光瞥到墙边的木桶,木桶之中的血水還沒有泼掉,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竟然开始脱起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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