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中試【求追讀】

作者:安革
“嘿~!這有什麼出奇的,我聽說孔昭易自小就是個神童,只是因爲多年守孝才拖到今年第一次報考縣試……而且我還聽說,此人允文允武,在上海擊斃了逆匪周秀英,受了聖上的聖旨嘉獎……

  此外,孔昭易此人在歷場考試中都是一馬當先地第一個交卷,發案皆是內圈首位……他的文章文采斐然、行雲流水,知縣大人見了都讚譽有加,他奪了縣試案首半點也不出奇啊……”

  “忠孝兩全,允文允武,還受過聖旨嘉獎……孔昭易考取了縣試案首真是名至實歸啊!名至實歸!!”

  “沒錯!!我青浦縣案首就該是這種英才!!”

  “對對!縣尊大老爺真是慧眼識珠,爲國掄才……”

  榜單一出,現場沸騰,榜上有名的欣喜若狂,落榜的則是垂頭喪氣,更有甚者捂臉痛哭,但是在場的近千人都對孔昭易成爲縣試案首無比贊同,無一異議……

  而此時,孔昭易則是在米鋪後院之中,慢慢悠悠地擺起拳架打起了五禽戲。

  對孔昭易來說,考完縣試第五場之後,案首就已經是他的囊中物,他已經知道了最後的結果。

  因此,今日縣試放榜,他就犯不着這麼早去找罪受,更何況看榜的人太多了,要是裏面藏了一個看他不順眼的“反社會”分子他逃都沒法逃。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看榜這麼大的事,相關人員的情緒受到強烈刺激是極其不穩定,人腦子一昏是什麼事都敢做的,孔昭易覺得還是躲着點爲好,當場拉仇恨太容易被人報復。

  所以,孔昭易覺得就算要去看榜,人前顯聖一番,那也要晚一些去,這既能讓縣衙門口的人少一些更好逃跑,也能讓人冷靜下來,慢慢接受現實,脫離激情犯罪的氛圍。

  不過,按理來說,孔昭易既然成爲了縣試案首,不得加緊苦讀備考四月中旬的府試還有明年八月份的院試嗎?尤其是府試,時間非常緊,孔昭易得一刻也不能鬆懈纔行。

  原因非常簡單,因爲按照清代的慣例,“縣案首”不用參加府試、院試,可以直接獲得生員身份。當然,另外“長案”裏前十名童生也能獲得“特權”,他們在參加府試的時候直接在大堂內考試,稱之爲“提堂”,也就是對“堂號”的另一種繼承。總之,無論是“縣案首”還是“提堂”,都是一種榮譽,只有考滿五場並且成績優秀的童生纔有這種資格。

  而今,孔昭易已經穩拿縣案首,可以直接成爲秀才了,雖然只是一個附生,但也好歹是秀才,已經完成了孔昭易的既定目標,他自然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不必要的科舉一事上。

  畢竟,孔昭易也不是科舉流小說裏的集郵怪,非得達成“連中六元”的成就纔行。他是個講究實用主義的人,達成目標就行了,而且他也想給本就艱難的讀書人留條活路,府試不去也罷。

  只是,孔昭易這麼想這麼做,孔昭燁這半個知情人是能理解與支持的,但是其他幾人對孔昭易當前的行爲卻是摸不着頭腦……

  “十一叔,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急,淡定至極呀……別人都早早跑去縣衙等着放榜,你倒是優哉悠哉地在這練五禽戲……難道十一叔你真就不關心放榜結果和你的縣試名次嗎?”

  孔憲垣從米鋪走入後院,見衆人還沒出發去縣衙看榜的跡象,他靠在柱子上看着慢騰騰打拳的孔昭易,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孔昭易則是沉浸在五禽戲之中,看都沒有看孔憲垣一眼,更別提回答問題。

  見狀,孔憲垣頓時怒火直燒,不知是羨慕嫉妒孔昭易肯定能進府試而且享受提堂這種厚遇,自己卻連縣試第三場考試都沒過,還是氣惱孔昭易無視他,讓他感覺尊嚴受到了踐踏。

  不過,孔昭易畢竟是他的長輩,孔憲垣也不敢妄爲,只是堵到了孔昭易打拳的前頭,阻礙孔昭易打五禽戲,他就瞪大着眼睛盯着孔昭易,不說話也不後退。

  孔昭易也不和孔憲垣一般見識,仍是自顧自地打着五禽戲。

  一套五禽戲打完,看着眼前氣鼓鼓瞪着眼睛、鬧小孩子脾氣的孔憲垣,孔昭易長舒一口氣,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敲一敲孔憲垣的光亮大腦門,但看見孔憲垣已經高高撅起的下嘴脣,孔昭易思慮片刻還是收了回來,主要是怕孔憲垣這小子哭了不好收場。

  “早去晚去都一樣,名次已定,紅榜就在那裏,不可能因爲我晚去了一會就變了……現在去了也是擠一身臭汗……晚些時候去,人少了,我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不過,你要是心急,可以自己去……對了,記得叫上幾個族兄……要不然……”

  “你……伱……”

  看着一臉笑眯眯的孔昭易,孔憲垣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只是使勁地跺了下腳,轉身朝着米鋪孔昭燁所在的位置而去,他要去找他爹告狀、爲他主持公道。

  孔憲垣剛往米鋪裏走,便看見王大成和王二虎兩兄弟一臉欣喜地朝着米鋪後院跑去,無視了他,連聲招呼也沒和他打,想到這裏,孔憲垣心中就更加委屈了,快步朝着前方的米鋪而去。

  來到米鋪裏孔憲垣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米鋪裏以及街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往日裏米鋪從未有這麼多人,這人聲鼎沸的樣子着實嚇了孔憲垣一跳,心中委屈的話語在嗓子眼裏頓時消散了,只留下滿心的惶恐與不安,他站在米鋪後門看着衆人止步不前。

  一道黑影在孔憲垣的眼前掠過,孔憲垣定睛一看原來是孔昭易。

  閃過孔憲垣,快步走進米鋪內,孔昭易看到大哥孔昭燁坐在上首,一個身着衙役皁服的公人小心地配侍在他身旁。

  “十一弟,你可來了!”

  正在和公人閒聊的孔昭燁一眼便看到了孔昭易,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這位公人帶來了喜報,十一弟你被縣尊大老爺點爲本次縣試的案首了!”

  雖然心中早已知道了答案,但當孔昭易親耳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中仍不免一陣悸動。

  縣試案首!縣試案首!

  他孔昭易真的在遍地讀書人的江蘇松江府拿到了縣試案首!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了幾天,他孔昭易的大名就將徹底名傳青浦,而他也將完成“脫民入士”的階層躍遷,成爲了一個“獨立自由”的士人,將不再受封建社會絕大部分底層規矩的約束,這對於孔昭易來說絕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這位便是孔昭易孔少爺吧,恭喜了!”

  衙門來報喜的公人見狀也連忙衝孔昭易拱了拱手,臉上陪着笑說道。

  按照規矩,孔昭易是要給報喜的衙役賞錢的。

  “同喜!同喜!”

  孔昭易一邊向公人和米鋪外的衆人拱手回禮,一邊看向了孔昭燁,而孔昭燁見狀也明白了孔昭易的意思,向孔昭易微微點了點頭。

  向人撒幣是個侮辱人尊嚴的“陋習”,但是孔家家大業大並不缺錢花,而孔昭易也樂意將喜悅分享給他人,孔昭燁顯然也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上節省。孔昭燁從櫃檯下拎出一大麻袋的銅錢,一邊向米鋪外的衆人拋撒銅錢,一邊眉開眼笑地大喊道:“今日我孔家孔昭易得中縣試案首,大喜!諸位同喜!同喜!!”

  大把的銅錢天女散花般地撒向了米鋪前的人羣,衆人一邊爭先恐後地撿拾銅錢,一邊拱手恭賀,“恭喜~!恭喜!!秀才公仁義!!”

  而米鋪裏的孔昭易也從身上的錢袋中掏出些碎銀子遞給了那公人。

  公人等的便是銀子,尤其是感受到手中壓手的銀錢更是樂開了花,他迅速的接過銀子放到錢袋中,喜聲道:“孔案首好好準備一番,午後是要去縣學裏答謝大老爺的。”

  “多謝公人!”送信報喜的公差十分滿意地離開了孔家米鋪,擠開彎腰撿錢的百姓朝縣衙方向覆命去了……

  而孔家米鋪卻是熱鬧了好一會,等到孔昭易與孔昭燁兩人灑光了兩大袋銅錢,圍觀的衆人看着乾癟的麻袋才戀戀不捨地離去了。

  米鋪後院的客堂中,孔昭易與孔昭燁兩人癱坐在椅子上喝了幾大杯茶,兩人相對一視大笑起來,“哈哈哈……”

  孔昭燁一邊揉着發酸的手腕,一邊興奮不已地說道:“太好了,十一弟中了,我孔氏祖宗顯靈呀!午後,我等便回孔宅去,我要立即召集族老們開會,三天祭拜祠堂,告慰我孔氏祖宗,各家都必須有男丁到場!”

  孔憲垣不解地道:“爹,十一叔只是縣試案首而已,還不用這麼誇張吧?”

  人在興頭時,孔昭燁也沒管兒子這沒大沒小的冒犯之語,只是擺了擺手,滿面春風地道:

  “憲垣,你有所不知,你十一叔雖只是縣案首,但是按照慣例,縣案首不用參加府試、院試,可以直接獲得生員身份,也就是說,只要你十一叔這幾天不犯像藐視朝廷這種大錯,幾天後,那就是秀才了!

  而且今年是乙卯年,不設院試,也就是說,今年只有川沙廳、華亭縣、婁縣、奉賢縣、金山縣、上海縣、南匯縣、青浦縣八地的縣案首以及府試的府案首這九個案首能成秀才!

  更重要的是縣案首,全縣第一,全縣第一啊!你十一叔是我孔家定居青浦一百多年來第一個縣案首!你說這是何等榮耀!!是何等幸事!!”

  孔憲垣恍然大悟,訕笑不已,而後轉頭看向孔昭易欣喜地說道:“十一叔,你今後就是秀才了,也就是說十一叔你不用再考童試了?”

  “那你就說錯了……”

  孔昭易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看着臉色突然垮了下去的孔憲垣淡淡地說道:“生員例須參加歲試,若是爲叔想考舉人了,還得考科試……也就是說,你我叔侄二人今後還可在院試同臺競技……”

  孔昭燁見狀捋着須笑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憲垣,你得努力啊,我還想着有一天,你能和你十一叔還有我在院試裏一較高下呢……”

  孔憲垣尷尬不已地笑了笑,然後想了想,又擡頭說道:“十一叔,既然你已經知道你中了縣案首,那你還去縣衙看榜嗎?”

  “嗯……憲垣,你想去看看嗎?”

  孔昭易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孔憲垣。孔憲垣聞言擡起頭,迎着孔昭易平靜的眼神,重重地點點頭,一臉期盼地看着孔昭易。

  孔昭易見狀,笑了笑,緩聲說道:“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去看看吧……我也想去看看這縣試的長案長什麼樣,又是誰坐了紅椅子……”

  縣試最後一名俗稱坐紅椅子,因其名字之下用硃筆畫一勾,以示截尾,所以人們戲稱殿後者是“坐紅椅子”。

  “好欸,我馬上就去讓王叔他們準備馬車!”

  孔憲垣聞言頓時大喜,連忙跑去找王大成兄弟和其他三位族人。

  孔昭燁見狀苦笑着搖了搖頭,看着孔昭易溫聲說道:“憲垣年幼浮躁,勞煩十一弟你多多擔待……”

  孔昭易點點頭,笑着回答道:“哈哈哈……我們都是一家人,應該的……就像之前,大哥你不也是包容了小弟的任性嗎……”

  “嗯……沒錯……我們是一家人啊……”

  孔昭燁深深地看了孔昭易一眼點頭說道,“午後,等你回來,我們就乘船回孔宅,準備三天後祭告祖先……對了,你帶了合身的新衣去縣學嗎,需要我去給你準備一下嗎?”

  “多謝大哥美意了……衣物我早已準備妥當了……”

  孔昭易笑着回答道,看着後院門口已經準備好的馬車,他連忙站起身來,一邊指了指門外,一邊向着馬車走去,“大哥……我去看榜了……其他事有勞你了……”

  “嗯……小心些,注意安全……”

  ……

  沒過多久,孔昭易等人乘着馬車到了縣衙,此時雖然已經過了看榜的高潮,但是布告欄前還散亂地圍着八九十人,甚至還有一些考生在縣衙門口罵罵咧咧,說自己王佐之才,自己沒考不上純粹就是八股取士誤國誤民,朝廷就應該廢除八股文。

  “咦,快看!那不是案首孔昭易嗎?”

  “快看,快看!!孔案首來了!!瞧瞧人家這談定的氣度……丰神俊朗、氣度不凡,真不愧是案首。”

  孔昭易一出現,立即便引起了注意,一些與青浦孔家交好的家族子弟更是紛紛圍上來道喜:“恭喜孔兄摘得縣試案首!”

  孔昭易攜孔憲垣一路拱手迴應與寒暄。

  很快,孔昭易一行人就來到了布告欄前,他擡頭望去,果然見到自己的名字寫在長案榜首位置,登凌絕頂,力壓諸生。

  二十多萬人口的大縣,一千餘人蔘考縣試,而他孔昭易摘得了第一名,儘管孔昭易以沉穩地心性壓下了臉上的喜意,但是他的內心卻在雀躍歡呼,自豪與驕傲爆棚。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自身的努力……孰言歷史不可變!!歷史我鑄!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最高,我要……”

  就在孔昭易熱血沸騰,在心中吼出豪言壯志之時,一個五十多歲頭髮發白的老書生也終於在長案末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劉太能。

  “蒼天啊~!!我中了!!我中了!!!我終於有中秀才的機會了,我這輩子……值了~!值了~~!!”

  劉太能跪在佈告前的地上高聲嚎叫,失聲痛哭,彷彿是要把這大半輩子所受的屈辱與辛苦一股腦地都宣泄出去。

  沒等一旁的考生將劉太能攙扶起來,劉太能就掙脫了對方站起身,他高舉雙手揮舞着雙臂,瘋瘋癲癲地朝着外面跑去,一邊跑,一邊高喊:“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不好了,不好了!!劉太能癲了~~!”

  周圍的幾人見狀紛紛驚恐地大喊道,還有幾人連忙追了上去。

  有落榜的書生,因身上還有幾個餘錢,並不急着回鄉,他們在縣衙附近找了個酒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買上幾壺酒借酒消愁,此時正半醉不醒地互相吐苦水,見了街道上跌跌撞撞癲狂大喊的劉太能,心中的落寞孤寂與驚愕之情攪合在一起,心情尤爲悲苦,羨慕又希冀,在無比驚恐中彷彿看到二十多年後的自己……

  劉太能在街上沒跑多遠就被人攔了下來,像只瘦弱的小雞崽被幾人按在了地上,人也不癲了,只是躺在地上望着中天之日,涕泗橫流……

  原本想要繼續追上去的孔昭易見狀在街口停下了腳步,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以前孔昭易總覺得范進中舉中所言之事太過極端,感覺中了舉就能把人逼瘋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當孔昭易真正身處在這個普通人只有通過科舉一路才能改變社會地位的時代,見識到讀書人一輩子辛勞只爲能科場題名、一生爲功名所累的處境後,他才深切感觸到這背後的淚與血,哭與笑……

  而孔憲垣親眼目睹了劉太能的瘋癲之態後也嚇了一跳,匆匆忙忙地看完長案後,他便一臉煞白地拉着孔昭易上了馬車返回孔家米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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