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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作者:梦溪石
“朱鹮就算装神弄鬼,蒙骗的也是照骨境生灵,与人间何干?你想要取而代之就罢了,說什么为民除害?”

  谢长安直接戳破她的花言巧语。

  玉催也不扭捏:“既然他披上佛衣就能装模作样受人顶礼膜拜,同为妖修,我为何不能?再過三日,就是朱鹮的诞辰,他所在的未光天将会大肆庆祝,届时我們可以混进去,伺机将他拿下。你们拿你们的金缕衣,我做我的事情,我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

  谢长安点点头:“听起来很合理,那你为何還不把我同伴放进来,是打算以他为质嗎?”

  “啊?”

  玉催面露愕然,不像装的。

  “我還以为你让他在外面把风。”

  折迩消失得有点久了,哪怕在附近溜达一圈,也该把树干上的树枝都数清楚了,可到现在還不露面,显然有問題。

  两人意识到不对劲,去树洞外面找他。

  沒了树洞的遮蔽,阴风立刻四面八方刮来。

  连玉催這样久居照骨境的妖修都有点受不了,下意识微微弓起身体。

  “我忘了与你们說,操纵那些亡灵的,很可能叫慕容,也是個妖修,他有個法宝十分厉害,角号一响,亡者无不听其号令,姐姐你也是鬼,可要小心些,据說他這回驱策那些亡魂,是要去给朱鹮贺寿的。”

  两人在四周找了一圈,都沒发现折迩,玉催有些发愁,大有自己人马還沒招揽齐,就出师未捷的晦气。

  “這不思沼离他们的地盘太远,平时他们是不会過来的,不過也說不好,你们惊扰了那些亡魂,說不定慕容一怒之下,就追過来了。”

  谢长安微微皱眉,自打离开树洞,她就有种受人暗中窥伺的感觉,但左右除了玉催根本无人。

  她心神一动,索性召出留天剑,往前虚空劈下!

  剑气如虹,将阴风也推向两边。

  前方树干唰地裂为两半。

  沒有人。

  是自己感觉错了嗎?她侧首沉吟。

  玉催目光微闪,恭维道:“姐姐這手剑法真是精妙,生前一定是成名已久的修士吧?”

  谢长安打断她:“你沒有感觉到嗎?”

  玉催一愣:“感觉到什么?”

  谢长安:“四周有人。”

  玉催也警惕起来,四下看看。

  “会不会是孤魂野鬼?那些树洞裡是有些残魂栖身的。”

  谢长安:“不是,是一种更危险的气息。”

  玉催毫无感觉,疑心她在危言耸听,不由笑笑,摸了摸干枯发黄的鬓角,還想說点什么,不经意回头——

  她却突然发现不远处被吊在树上的一具人形。

  “那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具人形被其它树干枯枝遮蔽,又正好卡在山石凸出的视线死角,她们一时沒有发现。

  但谢长安见那人形在阴风中晃晃悠悠,已然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具干瘪的人皮,不由心下一沉,疾步掠過去。

  留天剑应声而出,飞至树干将悬吊的绳索斩断。

  人形软软落地。

  剑光飞旋落回主人手中。

  玉催跟在后面大呼小叫。

  “哎呀呀,好端端的俊俏郎君,怎么就成這样了?”

  她一边胡乱喊着,一边却已将警惕提高到极致,暗中戒备。

  就在此时,地面忽然发生震动,黑土迅速变软,瞬间将两人双足包裹吞噬,又有黑色火焰从地表各处砰地燃起,邪异幽暗,似能烧尽世间一切生灵。

  玉催脸色大变。

  “不好,是地火!這时辰怎会有地火?!”

  谢长安看玉催大惊失色,东躲西藏,就知道這地火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知道地火对鬼是否有用,便也跟着玉催,尽量不去碰触,但這玩意儿委实沒有规律,须臾从前面窜起,又从身后地面冒出,只要是在這片不思沼上,地火就时不时闪现,燃烧片刻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长安疑心這裡之所以只剩下树干枯枝,可能都是被地火烧的。

  心念电转,她召出留天剑,朝前方刚冒出来的地火劈過去。

  剑气穿過黑色火焰,两者像是毫不相干,扑了個空。

  “别白费力气,沒用的,快找個最近的树洞躲进去!”

  玉催扔下一句话,当先就躲命去了,她跑得急,衣袖被一朵地火染上,整件衣袖连同肌肤瞬间被黑火蚕食。

  她想也不想,直接手起刀落,把自己整條手臂卸下扔出去。

  虽然不是她自己原生的身体,但既披着這皮囊就有痛觉,此举与自断一臂无异,可见狠辣果决。

  谢长安亲眼见到地火的可怖,不假思索紧随其后,两人终于躲入旁边的树洞。

  “此火也能灼烧魂魄?”谢长安问道。

  “何止魂魄,它沾到的一切东西,无论是死是活,都要烧至灰烬才肯停下,唯有這些树干,天生长在不思沼,能克制地火。”

  玉催背靠树洞,缓缓喘息,无比困惑。

  “可是地火只在月圆之夜才出来,如今距离圆月還有三日呢,怎么就提前了呢?”

  此时她见谢长安沒有露出忧色,也反应過来。

  “刚才那具人皮不是他的?”

  谢长安嗯了一声:“是一名面阔长眉的男子,眉间還有一双眼睛,眼边描红而未开。”

  “韦哭?”玉催倒抽一口凉气,震惊:“那是大妖韦哭的原身,他竟死了?!”

  谢长安蹙眉:“此地到底有多少大妖?”

  玉催道:“能說得上称霸一方的也就四個,朱鹮、慕容、巫鸣,還有這個韦哭,四人素来不和,朱鹮假托佛子一家独大,另外三人也是彼此厌恶。”

  谢长安:“這韦哭修为如何?”

  “能称得上大妖,自然是修为深厚,照我看他起码也有化合境圆满了吧,相当于你们剑修的剑心境,只差一步就可步入妖仙境,這样的人物竟死在外面……”

  玉催眉头紧锁,不再說下去。

  谢长安也在思索。

  韦哭死了,能杀他的人修为肯定在他之上。

  但是现在只有一具人皮,凶手不知去向。

  折迩也不见了。

  一丝念头飞快闪過,谢长安抓住了,并且由此升起一個更古怪的想法。

  “你方才看见倒吊人皮的角度不算偏狭,我們過来时,你察看過四周嗎?”

  玉催很聪明,马上明白她想說什么。

  “当时我的确沒看见那具人皮!”

  這话說完,她就禁不住后背发凉。

  也即是說,倒吊人皮是她们进了树洞之后,短短交谈的那几句话期间出现的。

  若是折迩撞到韦哭,两人打起来,那么大的动静,她们不可能听不见。

  难道照骨境何时出了一個深不可测,连大妖都能杀于无声的人物了?

  玉催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你方才說,地火每逢月圆之夜出现,本该在三天后才有?”谢长安又问了一遍。

  玉催不耐烦:“是,那又怎么了?”

  谢长安:“你瞧外面天上。”

  玉催下意识抬头。

  永远灰蒙蒙的天不分昼夜,却偶尔也能从拨开的云雾后面辨认日月。

  此刻一轮圆月高悬头顶,将周遭浓雾都照亮了。

  “不可能……”玉催难以置信,她再怎么也不可能将日子算错。

  谢长安缓缓道:“你有沒有想過,不是月圆之夜提前到来,而是我們方才在树洞裡感觉只過了片刻,实则出去时就已经到了三日后。”

  玉催倏地扭头看她。

  谢长安淡定:“回溯過去跳跃将来,听上去荒谬,但也不是不能发生。我以为你在照骨境,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该见過了。”

  玉催:“這也太……”

  太過于离奇了。

  “我来往照骨境多年,也经常会在不思沼逗留,从未听說過這裡能跳跃光阴。”

  谢长安道:“但是,你也說了,地火的确只有月圆之夜才会出现,雷打不动,从沒改過。還有,我的同伴不见了,他不会不告而别,除非遇到身不由己的事情,若是与人交手,也不会无声无息。再有那具大妖人皮,你比我清楚,韦哭是照骨境大妖,他死在這裡,我們却沒听见一点动静。”

  玉催紧紧绷着脸,她的脸色极白,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范畴,她讨厌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谢长安:“是与不是,還有一個办法驗證。”

  玉催轻声道:“如果我們真的一下子来到三日后,那现在应该就正好是朱鹮的诞辰盛宴,亲眼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谢长安点头:“那走吧,你不是想要取而代之,這下也不用等了。”

  玉催:“你就不担心你的同伴么?”

  谢长安:“沒有看见他的尸体,就意味着他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他自己会想办法找過来,你与其操心這些,不如想想要怎么在万人中取佛子的项上人头。”

  玉催很快又恢复先前的妩媚轻盈,举重若轻。

  “那朱鹮厉害得很,我单枪匹马可杀不成,還得姐姐帮我才行。”

  谢长安其实心裡還有個更荒诞诡异的猜测。

  她们忽然来到三天后的時間,可能与她刚才朝不思沼斩出的一剑有关。

  留天剑是留天刀和噬神镜所炼。

  张繁弱曾說過,噬神镜来历不凡,能回溯過去将来,只不過被人用過几次,枯竭破碎,才轻易被炼入留天剑裡。

  如今想来,這番话仿佛大有深意。

  但她也不能肯定這件事真就跟噬神镜有关,更不可能与玉催讨论,只能先记在心裡,按下不表。

  “去赴宴需要請帖嗎?”她问。

  玉催:“不需要,但需要過了菩提湖才能入未光天,平日裡他经常会在那湖上为照骨境的孤魂野妖讲经,如今便将那湖当作考验,寻常人必是過不去了,但姐姐這样厉害,肯定是沒問題的。”

  谢长安:“他既修闭口禅,還如何讲经?”

  玉催笑道:“他可以幻化些幻境假象,根本无需开口,那些信众自個儿便钻进去,将自己前尘過往再经历一遍,无非是又哭又笑,然后被他稳稳拿捏罢了。”

  谢长安有些讶异,此人竟能以一己之力造出一個個类似大翮游仙那样的小幻境,实力看来的确不简单。

  “咱们既是要赴宴,多少還是得讲究些。”

  玉催上下打量她,有些不满意。

  “姐姐容貌自不必說,但這身衣服染满血污,损了姐姐的身份,待我来拾掇一番。”

  她摸出一张红纸和一把剪刀,唰唰两下剪了件衣裳的雏形,又打了個响指,火苗倏地燃起,玉催一边点了衣服,一边念念有词。

  “借我天衣,成此灵变!”

  她抖了抖手中红纸,那红纸立时变成一身红裙,裡衣外裳齐齐整整。

  谢长安:“……你穿衣服都是一個袖子长,一個袖子短?”

  玉催恼羞成怒:“你到底穿不穿,不穿我就不带你去了!”

  谢长安无语,问她要了张新纸,重新剪了,又烧了化出新衣,顺道還用边角料给破伞遮掩一下,使之变成一把红伞。

  她剪出来的衣裳与玉催明显天壤之别,上身飘逸潇洒,与上好成衣铺售卖的别无二致。

  谢长安满身血污时便已不掩美貌,如今人衣映彰,更是光彩照人。

  玉催震撼到了,盯着她看了半天。

  谢长安:“收收口水。”

  玉催下意识吸溜一下,抹了把嘴角。

  “你也会剪纸成马?”

  谢长安:“這是道门弟子的基本功。”

  玉催差点被她轻描淡写秀的這一手气笑了。

  “可你不是剑修嘛,外头的剑修要是個個都如你一般,天下怕都被剑修占满了吧!”

  她脾气素来不好,可不知怎的,对上谢长安那张脸,阴阳怪气的嘲讽也软了两分。

  谢长安好似知道她的心思,特意朝她勾了勾唇,說出更气人的话。

  “我跟其他剑修不一样,我更厉害。”

  玉催抽了抽嘴角,她就多余问!

  “你呢,你要這样跟我去?”

  听见谢长安的话,玉催沒好气:“就這样,当你跟班!”

  說归說,她還是脱了這身缺胳膊折腿的皮囊,变成一只火狐,后腿一蹬,往谢长安怀裡蹦。

  自上次从伞裡苏醒出来,谢长安便能化出实体了,玉催這一蹦沒像上次折迩那样扑個空。

  “原来是要当我的小宠。”

  谢长安伸手接住她,嘴角含笑。

  狐狸瞪她一眼,两只前爪刨土似的在她怀裡刨了几下。

  “快走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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