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死亡 對不起
李長老嘆息一聲，老淚縱橫,“是我無能,是我對不起你啊。當初我把你拜託給成言他們,本是想救你一命，卻沒想到我們竟然成了害你致死的原因。我真是死不足惜啊！”
“師尊！”他身旁的其他人立刻激動地喊道，紛紛衝過去安慰他。
“我沒事。”李長老擺擺手,他看向程啓玉一臉堅定的道,“啓玉,你放心。此事之後,我、與我有關的人,甚至整個無相宗都會拼盡全力地保護成言他們。我們不會讓你的犧牲——”
“誰**稀罕你們的保護！”
咔嚓一聲巨響，成言從天而降。爲了能儘快趕來，他只能先獨自前來。
程啓玉看到成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師尊,你來了！”
“笑,笑個屁。”
成言鐵青着臉走了過來，嘴上一直罵罵咧咧的,“當初救致君的時候,你不是什麼都想得很清楚嘛！怎麼現在又腦袋發昏了，被他們忽悠住了！”
程啓玉看向成言，雖然在被訓，但臉上的笑意依舊沒有變化，“師尊，我和他們做了一筆交易。”
成言皺眉道,“什麼交易？”
“只要我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就能放無相宗和我們宗門的所有人一馬。他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來找你們的麻煩了。”
“要他們放！”
成言罵了一句，“這麼多次，他們成功一次了嗎？還需要靠他們放我們一馬！？多大的臉啊！”
“我知道你們暫時可能無法接受我的死亡。但這也只是暫時的，時間終究會帶走一切的傷痕。”
成言感覺有些不對了。
可臺上程啓玉卻表情如常地接着說道，“只是這短短瞬息間的不舒服換來以後永久的舒心，難道不是很划得來的一件事嗎？”
成言臉色驟變，拿出大剪刀衝了過去幾下擊碎了高臺旁一圈的符文。
臺上雖然流着鮮血，但面色紅潤，精神奕奕的程啓玉宛如信號不好的圖像一般，扭曲閃爍了幾下消失了。
緊接着顯露出底下眼神渙散，形容枯槁，面色蒼白到和死人差不多的程啓玉。
他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袍，卻被自己的鮮血染成了暗紅色。七竅已經流了不少血，近乎佈滿了整個面部。
程啓玉看向成言，但無法聚焦的瞳孔卻昭示着他現在已經失去了視力。他嘴巴張合了幾下，卻只能噴出幾口鮮血，發出‘嗬嗬’的聲音。
成言宛如被雷霆擊中一般，瞳孔驟縮，瞬間閃身衝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起程啓玉。
他掏出一瓶藥，顫抖地打開就想給程啓玉灌下。
程啓玉一歪頭，就想要拒絕。
成言祈求地看着他，嘴脣顫抖着又想罵又想求人，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程啓玉沉默了一瞬，竟然乖乖地張開了嘴。
一直站在旁邊沉默的看着這一切的李長老卻開口道，“如果你想他連遺言都無法給你說的話，就喂他喫吧。”
成言下意識一擡手，就從程啓玉嘴邊把藥瓶拿了起來。他看向李長老，厲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李長老：“他在這之前已經毀了自己的丹田，拔除了自己的靈根，徹底毀了自己的修爲。現在他的身體比普通人還要虛弱，你這些丹藥下去，人還沒救回來，就會先一步把他給撐爆了。”
“你們竟然敢這麼對他！”成言舉起剪刀對着李長老等人憤怒咆哮，他光聽都難以想象程啓玉在這之前到底受了多少苦。
李長老額頭青筋蹦了蹦，也忍不住咆哮了回去，“你聽不懂人話嗎！是他毀了他自己！”
“要不是你們逼迫，他怎麼可能做到這一步！”
李長老要被成言給氣死了，“你還沒有想清楚嗎！是他提出的要求，是他想要這麼做的。他這麼做就是因爲你！因爲害怕你突然出現打斷了他的計劃！”
成言手腕一抖，差點連剪刀都拿不住了。他臉色蒼白的看着李長老，身體竟然還搖晃了幾下。
他試圖反駁，卻發現自己竟然無從反駁。
成言低下頭看着程啓玉滿臉痛苦，聲音顫抖的嘗試了多次才止住裏面的哭腔，“……啓玉，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是因爲我，你纔會遭受更多的痛苦嗎？
程啓玉很想要安慰成言，但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這時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突然出現，他丟給了成言一瓶藥，“用這個吧。雖然無法治癒他，但至少可以讓他在臨終前再對你說幾句話。”
成言卻沒有貿然給程啓玉用下，一臉警惕地看着對方，“你是誰？”
對方聳了聳肩，“你就當做……一個好心的過路人？”
如果顧致君在這裏就會發現，這人竟然就是他之前開會時覺得熟悉的人。
成言眯了眯眼，不知道該怎麼做。
程啓玉卻擡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表示想要試試，反正以他現在的狀況，怎麼也不可能更糟糕了。
成言深深的凝視了對方半晌。
此時的他已經隱約猜到了敵人的真正目的，知道前方將是一場針對他的巨大陰謀，也知道自己註定會在這場陰謀裏一敗塗地。
可是……
成言默默地把藥給程啓玉喂下。
他也知道自己一定會邁入這場陰謀之中。
程啓玉艱難地吞嚥着，好不容易纔將藥丸吞下，他清了清嗓子，欣喜地發現自己竟然真的能發聲。
而此時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成言說道，“師尊，你別怪他們。這些事真的是我想要這麼做的。”
成言閉了閉眼，摸了摸他的腦袋，‘嗯’了一聲。
程啓玉還沒發現對方的不對勁，接着解釋道，“那個幻象內容是我提前弄好的。裏面的內容也都是我真心想要說的。”
“我知道……”
成言按捺下內心的風暴，“我只是…只是不理解。爲什麼你們一個二個就這麼不信任我呢？我和你們相處了這麼久，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讓你們信任我多過信任他們嗎？”
“我當然是更相信師尊的啊？”程啓玉疑惑的道，“他們那個方法無論能不能成功，我都不覺得是對的。”
成言猛地擡頭，難以理解地看着程啓玉，“那你爲什麼還……”
“我真的只是想要保護大家而已。”
程啓玉頓了頓，“師尊，我知道在你的計劃裏。是需要大家都達到大乘期的吧？”
成言的心猛地一墜，“……”
“但是你也應該早就察覺到了，以我的天賦，洞虛期已經是我的頂峯了。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大乘期的。”
我這輩子，也都不可能回報您和師兄弟們對我的幫助和教導。
“我不是——”成言焦急地回道。他以爲程啓玉是在說他這輩子都達不到實現他計劃的要求，所以準備用別的方法來幫助他。
雖然當初他的確是抱着利用的心態才收他們爲徒，但這麼久下來，他早就把他們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徒弟，真正的家人。無論他們到時候能不能幫助他回去，他都不會拋棄他們，怪罪他們的！
“師尊，我啊……和你，和大家可能都不太一樣。我沒有那麼高的天賦，也沒有那麼高的志向。修爲、活着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
對我來說，你和師兄弟們能快樂，安全地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啊！
程啓玉一把拉住了成言，沒有焦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成言，“我相信師尊你是能理解我的，不是嗎？”
理解我愛你們，想要守護你們的心對嗎？
成言卻是痛苦地閉上了眼，他以爲程啓玉是讓他理解，他願意爲了實現他的那回家的計劃做任何事。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裂開了一道大口子，無數陰冷黑暗的氣息開始朝裏面灌。
他以爲他完美地隱藏了自己的背後的陰謀算計，他以爲自己能在回去的基礎上保護好自己的徒弟們。
但這以爲只是他以爲的，實際上他只不過是在仗着別人對他的感激，對他的好，以犧牲別人的性命爲代價來實現自己的目標。
這麼說來，他和那羣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理解……”成言聲音顫抖地說道，沒有注意到一滴眼淚劃過了眼角低落。
程啓玉牽強的勾起嘴角，緩緩閉上了眼。卻突然感覺到一滴熱淚滴到了自己的臉上。
他猛地睜開了眼，感覺到了哪裏不對。
程啓玉張開嘴正準備說話，那個斗篷人卻是手指微動。
緊接着程啓玉就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聽到自己嘴巴張合着說道，“師尊，你要理解這個世界上有像你一樣願意犧牲天下人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也就會有像我這樣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天下人的人啊。”
程啓玉：“？？”說的什麼屁話？
“我覺得你也不會自私到覺得只有自己的想法纔是正確的吧？你難道……”
程啓玉聽到自己的嗓音艱難痛苦地說道，“連這點自由都不願意給我了嗎？”
成言渾身一顫，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都沒抱穩程啓玉。
自由？他沒給大家自由嗎？
成言恍惚地想到，他好像真的沒給啊。
他爲了自己的目的，想盡辦法的提升他們的修爲。把他們本來要花費幾千年才能做到的事，強行壓縮到了幾十年裏。
這其中除了被壓縮的那些資源之外，還有他們的人生，他們的快樂。
是因爲他，對方的計劃才提前了這麼多。讓他們這麼早就死了，讓他們死之前都沒過幾天幸福快樂的日子。
他這和那些以爲他們好爲由，而強逼着孩子做那些他們認爲正確的事的父母有什麼區別？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成言痛苦的回道，“對不起……是我做錯了。我不會再強迫你們做任何事了。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們。”
不！！
程啓玉猛地瞪大了雙眼，掙扎着想要反駁，可他的身體剛剛動了一下，就覺得心臟一緊，轉瞬就沒了生息。
他就這麼躺在成言的懷裏，睜大着眼睛看着對方。那副模樣，就和對方不認同他，就死不瞑目一模一樣。
成言在感受到程啓玉心臟停跳的瞬間，心神瞬間崩潰。終於承受不了的低下頭死死地抱住程啓玉，眼淚大股大股地流下，不停地對着他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以後不會再這麼自以爲是了，我再也不會把自己的願望強行加在你們身上了。
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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