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_19
長髮披散,那人月白色中衣的外頭披着件水紅色的長袍。原本身上蓋着的被子突然消失似乎使他有些不舒服,這會兒正翻了個身,半蹙着秀氣的一雙眉。
一彎似蹙非蹙罥煙眉…
池澤覺得最近自己總在莫名其妙的時候文藝起來。
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頭,池澤覺得自己這樣裹着被子躲在牆角的動作有些過分猥瑣,正想收拾一下自己身上的被子,一不留神卻打翻了放在旁邊櫃子上的水杯。
那個水杯是怕小鳳凰半夜覺得渴,特地給他放着水的。
等等…鳳凰…
鳳凰!
瞪着眼睛轉頭看向自己的大牀,池澤就見牀上原本躺着的人這會兒像是被剛纔玻璃杯巨大的動靜給驚醒了,撐着一隻手臂緩緩坐了起來。
時間在兩人之間像是被無限地放緩,拉長。
那人一頭長髮隨着他的動作緩緩從肩膀處落下,髮尾在雪白的牀單上凌亂散開,在月光下散發着綢緞般的光澤。
水紅色的外袍這時鬆鬆垮垮地搭在肩頭,露出主人精緻的鎖骨和一片雪白的胸膛。
視線順着他線條完美的喉結慢慢上滑,越過下顎,掠過抿着的薄脣和高挺的鼻樑,池澤徑直對上了那雙淺金色的鳳眸。
和前幾日見到的那樣帶着無邊冷清的和淡淡傲慢的美人來說,今天的黎榷簡直判若兩人。
身型已是成年人的身型,可剛醒來的黎榷眼睛裏卻一片澄澈,帶着些少年人的青澀。
他有些疑問地看着池澤,語氣裏帶着些迷茫。
“池澤?”
少年鳳凰的聲音清冽悅耳,尾調不自覺上揚,帶着些許難以察覺的黏黏糊糊的撒嬌意味。
池澤只覺得自己的尾椎骨帶着大腿,連連酥了一片。
抹了把臉,池澤乾笑着把被子放回牀上給他拉好:“嚇着你了…”
說着,他不由分說地輕輕把黎榷按回了枕頭上,拉好被風掀開了一角的窗簾,熄了角落裏原本一直亮着的地燈,聲音溫柔,“睡吧。”
“你去哪——”
鳳凰的聲音還沒落,池澤就已經關上門出了房間。
這都是個什麼事兒啊…
裹着睡袍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池澤看着電視裏的午夜檔幽幽嘆了口氣。
“您這架勢,倒像是被趕出來的。”老譚也跟着他一起在看電視,見他煩躁得手都已經摸上了許久不碰的煙,這才說話,順便伸出樹枝拍掉了池澤的打火機,“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池澤架着腿,揉着眉心盯着地板。
剛醒來那架勢真跟那什麼似的。
那…那什麼。
亂…亂…
真是讓人紅了老臉。
明天把阿大阿二的院子整理出來給鳳凰吧。
這麼想着,池澤起身,打算今天先去客房裏將就一晚。
喝完了桌上剛倒的一小杯烈酒,池澤攏了攏睡袍站起身。
方一轉身,他就看見了站在暗處的黎榷。
淺金色的眸子在夜色裏更顯得通透澄澈,不帶着任何情緒的時候宛如那枚池澤也曾爲之駐足的科拉落日石。
“怎麼了?”他不自覺地放輕了語氣,上前揉了揉他的頭髮,“睡不着我去給你熱杯牛奶。”
話語間的拳拳父愛真是令人感動。
黎榷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鳳眸裏似乎帶着層薄怒,轉身跑上了樓。
池澤擰着眉頭一臉疑惑,看見黎榷光着腳的時候卻只記得喊了一句:“拖鞋穿上!”
腳步聲更響了。
“這倒黴孩子。”池澤換了鞋,在夜色裏穿過迴廊,路過還在複習的老三的院子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往裏頭走了進去。
二樓原本拉開一條縫的窗簾被狠狠拉緊了。
“爹啊!”老三正一把鼻涕一般眼淚地算解析幾何,見池澤走進來的時候眼睛都紅紅的。
“半夜別喫辣條。”池澤一把拿過老三桌上的辣條,自己翹着腿坐到旁邊,拿出一根開始嚼,“怎麼還不睡。”
“前兩天月考感覺沒考好。”老三抹了把鼻涕,把草稿紙一揉扔進垃圾桶裏,低頭在卷子上寫答案。
池澤有些心疼,放下辣條過去拍了拍他的腦袋:“別壓力太大。”
“爹,我要是進年級前十了。”老三擡頭,大眼睛裏帶着無數希冀。
池澤笑笑:“不就是個一萬三的耳機麼,買。”
池澤對幾個孩子雖說寵,但並沒有過分溺愛。老三他們的衣食住行也就是平常孩子的水平,平常外賣點個必勝客都嫌貴。
但偶爾任性一下,池澤還是可以縱容一下的。
畢竟是孩子嘛,還是要寵着的。
陪着老三熬夜的池澤吸了吸鼻子,幫他整理筆記的手沒停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一夜未睡的池澤就已經在阿大阿二的院子裏收拾了。
因爲他們年紀大,所以安排給他們的院子離池澤的稍微遠了一些,要越過湖和中間幾個書房畫室才能到。
但院子是池澤親手佈置的,雅緻清幽,讓鳳凰來住倒是剛好。
池澤在院子裏所過之處,空氣便全都散着淡淡的水霧。
池澤修爲高,對水的控制力度是其他龍族皆不能比的。但他既不降雨也不想幹些什麼別的,每天就只用這些能力打掃打掃衛生陪孩子玩玩小把戲。
居家老宅池先生。
麒麟對他的評價很很正確了。
被池澤點名的麒麟在廚房裏狠狠打了個噴嚏。
“趕緊的了。”後頭左寒霜端着盤子正要出去,“你今天不還要去新房子那兒看看麼。”
昨天不知道走了多少層關係立刻辦完手續的那兩套房子,被池澤手一揮就給了麒麟,他正打算今天去看看地段。
“知道了。”麒麟嘴裏叼着個奶黃包,使了個法術端起給孩子們的牛奶,身後跟着排隊排成一長溜的玻璃杯子走到外頭,“對了,你見着今天的新聞了麼。”
“看過了。”左寒霜也是看見了新聞才一早來了池澤這兒,“敲詐上千萬,社會新聞頭條了都。”
“什麼頭條。”打掃完衛生的池澤走進來,探身從盤子裏拿了快鬆餅。
“昨天進來的人帶了錄像設備,昨兒夜裏就給媒體了,說是史上最黑店,打破幾個碗就要賠幾千萬。”左寒霜平靜地陳述着。
池澤挑了挑眉沒說話。
見幾個正喫飯的孩子都擡頭看他,一個模子裏印出來似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着,看得池澤不禁笑了。
“你們喫你們的,沒事兒。”池澤揉了揉老小的頭髮,“喫完趕緊上學去。”
“阿爹啊,你開個微博澄清一下兒唄。”老三揹着書包站起來的時候回頭和池澤建議,“還順便能打波廣告呢。”
“知道了知道了。”池澤歪在主座上朝他揮揮手,“今天出成績,你別太緊張。”
“其實我覺得老三說得挺對的。”麒麟靠坐在旁邊的飄窗上,長腿支着看着窗外,“大部分憤怒的羣衆還是在微博上。”
“嗯。”池澤連着眼睛喝奶茶,隨便應了聲,拿出手機下了個軟件。
“等會兒可能就有媒體來採訪了。”左寒霜優雅地喫完了早餐,收拾了自己身前的東西,動作矜貴地擦了擦手,“聽說反應還蠻大的。
什麼那個店主一看就滿臉傲氣鼻孔對人的樣子看着就讓人噁心。
什麼就是古董都沒這麼值錢吧,漫天要價也怕是心都黑了。
甚至還有營銷號已經連夜盤點出了出門防騙手冊。
“我長得看着就像小人??”池澤剛下了軟件就看見了社會熱點新聞,刷了幾條評論之後一臉懵逼地問旁邊的左寒霜。
三皇五帝玉帝魔尊都長得沒老子周正好麼。
左寒霜挑了挑眉。
“叫管家把那些鑑定書都翻出來吧。”池澤朝旁邊路過的小地精招了招手,“還好當時老左你留了個心眼兒。”
左寒霜笑笑:“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我還以爲你要先炸一通再完事兒呢。”
“別說了。”池澤揮揮手,“昨兒一宿沒睡。”
雖說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早就不需要睡眠或者喫食,但池澤這麼千年以來也習慣了,熬了一夜總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後腦勺發燙下一秒就要猝死。
這時候可不能生氣。
“怎麼?”麒麟盤腿坐上了飄窗,拿着手機刷微博,語氣敷衍地關心池澤。
“鳳凰化形了。”
“什麼????”
“化形了!?!?!?”
兩個人明顯比池澤要激動的多。
“嗯。”池澤手撐着額頭一臉無奈,“昨兒半夜裏差點沒給我嚇死,今天早上正給他收拾院子呢。”
麒麟瞪着眼睛張着嘴。
這位黎小公子,可真不是好伺候的啊…
“你們喫着吧。”池澤拿了桌上幾樣東西放到盤子裏,“我去看看他起了沒。”
剛走到門外,池澤就被站在外頭的人給嚇得牛奶都灑了一大半。
這孩子怎麼來來去去都不帶個響的…
池澤硬憋出了個笑:“起來了?”
“池澤。”黎榷定定地看着他,冰涼的眸子看得池澤都有幾分心驚。
“怎麼啦。”池澤故作輕鬆地迴應,伸手關上了後頭的門。
兩個人站在角落裏,並沒有人察覺。
“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樣的我啊…
可黎榷這會兒已經不是當初懵懵懂懂的小鳳凰,鳳凰骨子裏天生帶着的高傲讓他根本說不出這樣的話。
他看着池澤半晌,最後還是轉身大步走開了。
“什麼啊…”池澤只覺得鳳凰果真不愧是鳳凰,和他的那些咋咋呼呼的小狐狸崽子根本不一樣。
“喲,沒想到黎公子小時候也這麼好看。”身邊的窗戶打開,麒麟探出半個腦袋。
他們見到的黎榷,向來都是穿着赤金袍子的高貴鳳君,雍容冷漠,五官也早已經是如刀削斧刻般的霸道,雖長相精緻,卻沒有絲毫女氣。
但現在的黎榷的樣子倒更像人間二十郎當年華的少年。
乾淨透亮,五官稍顯柔和稚嫩,穿着池澤給他準備的白襯衫散着長髮,看起來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讓人巴不得能捧進手裏,吸一口霧霾都覺得是污了他。
池澤對着他的腦袋,狠狠拍了已把。
“他雖是化形了,可記憶卻只有你給他築成靈智的這短短几天。”左寒霜這時候也探出了腦袋,攏着袖子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脆弱得很吶。”
池澤回過頭看了左寒霜一眼,拿着手裏的盤子,直接一個閃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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