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這些跟马将军一起中招的将士们一朝得到自由,便全都意见一致的要处决城中只知道享受的小将军们。
甭管他们先前私底下都有什么矛盾,也甭管他们现在還有沒有矛盾,此时所有人的意见都空前的一致起来。
就像颜爻卿說的那样,“他们都憋屈惨了,手中的权势又都沒了,自然要想办法把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抢回来再說。再有共同的对手的时候,他们定然会放下平日裡的恩恩怨怨,专心对待共同的对手。”
“马将军是個眼光不错的人,他觉得我成不了大事,我還真就成不了大事,你去露面便正好,他定然会投奔于你。”
“但是你不能只信任马将军,你必须找别人与他平衡,既诸不行,他怕是不会真心帮你。這样,你去找树哥儿,私底下见见易帖,他是個识时务的人,定然会顺水推舟的帮你一把。”
“到时候城中的小将军们不足为虑,城中钱粮也都在你手中,你便可以直指京城。后面甭管你說继续拉拢他们,還是直接把城门炸开,亦或是跟城中人裡应外合拿下皇宫,都不是我能指手画脚的了。”
颜爻卿跟黄四郎說了那么些话,叫他都牢牢记在心中。
而颜爻卿說的這些话,一句错的都沒有。
這边马将军秘密出城,转身就杀了個回马枪,直接带兵闯入城中,把城中還在享受的小将军们斩于刀下。
城中一朝又变了天。
府尹老爷赶忙派人来請黄四郎,有专门派人给马将军請罪。
“老大,你且去吧。”黄四郎沒打算露面,他直接說,“老五說在府尹老爷府上见到了你想见的人,你若是想见见她就去吧。”
“多谢。”颜文武冲着黄四郎拱手。
他這些日子确实是在找人,当时他在城墙上看到的影子虽然不真切,但到底是同床共枕那么些年的夫妻,哪怕是看的不真切他也能确定那究竟是谁。
他要去见见,至于以后怎么办,见了再說吧。
而這边当打听到消息這次让府城变天的人不是颜爻卿,而是黄四郎以后,梅姐儿便抑制不住的狂喜,又打听到府尹大人請了马将军等人,梅姐儿就觉得黄四郎一定会露面,于是她便也打扮一番去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现在她身边的那位皇子的身份,而最终定然能成功的黄四郎终于露面了,這叫她怎么能不欢喜?
只要……那也不枉此生了。
梅姐儿十分得体的来了,见到的却不是心心念的黄四郎,而是颜文武。
她想假装不认识颜文武,却沒想到颜文武根本沒管那么多,直接问:“她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不知道你說的谁。”梅姐儿拿着帕子掩着半张脸,就想离开。
“她就在這府上是不是?她過得好不好?”颜文武却不肯放過梅姐儿,大声质问着。
黄四郎出城整兵,准备出发。
城中的消息送出来,既诸便哈哈大笑道:“黄四郎,老五這個大哥竟是個妙人,竟然直接闹了起来,倒是叫他见到了人,可你說怎么着?那妇人竟是真真看不上老大,把他骂了一顿。”
颜文武闹了一场,也叫人知道了他跟冉氏的关系。
若只是颜文武一個上坡村的寻常汉子的话,别說是闹了一场了,怕是连這府上的门都进不来,可偏偏颜文武是颜爻卿的大哥,且身边還有黄四郎专门安排的汉子,這就叫人不敢小巧他了。
于是冉氏就被叫了出来,跟颜文武见面。
颜文武激动异常,想当初家裡闹得那般惨烈,冉氏头也不回地走了,竟是沒回冉家村,就那样直接去了县上,且往后再沒了消息。
就算是已经合离,可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都摆在那裡,那是不可磨灭的,更何况家中還有小海,那是冉氏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又哪裡能說冉氏這么個人就沒存在過的。
偏偏冉氏并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府城城门破了,外面有好些個兵驻守,府尹老爷府上天天来人,只不過以她的身份是沒有资格见那些人的,她便以为颜文武這是知道她攀上高枝,特地找過来要讹钱了。
于是冉氏便对着颜文武冷嘲热讽地骂了一顿。
她穿金戴银,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身边還有個专门伺候她的丫鬟,那也是摇身一变成了主子,怎么能跟以前一样呢?
她恨不得忘了過去,恨不得颜家所有人都永远不要出现,又哪裡愿意见到颜文武。
“要不是咱们的人护着,老大那张脸都要被刮花。”既诸哈哈大笑道,“黄四郎,我這看看老大,再想想老五,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从同一個娘胎出来的,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兄弟啊。”
“你戴的护腕用的药草就是老大上山采的。”黄四郎冷声道,“不管老大怎样,老五也都从来沒說過什么。既诸,你若是還记着老五,往后就不要說這样的话。”
若是叫颜爻卿知道,回头既诸定然是少不了苦头吃。
既诸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嘀咕道:“老五当真可怕,却也糊涂。”
偏偏這话又叫黄四郎听到了,他便道:“老五不是糊涂,他清醒的很。甭管当初是叫老大合离,還是這回叫老大出来,都是不想叫老大被他们哄骗了去。站在自己這边的兄弟,跟站在对立面的兄弟,你觉得哪個更容易对付一些?”
既诸便不說话了。
以颜文武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只要颜爻卿愿意,他就能說服辛氏和颜老头把颜文武单独分出去,且不管不问,到时候冉氏、梅姐儿這边恐怕只需要勾勾手指颜文武就会跟着走,那到时候若是颜文武被利用,对于颜家来說,可要为难了。
只是這般叫颜文武被冉氏指着鼻子劈头盖脸的骂,也实在是……
這倒是不好說颜爻卿究竟是对颜文武好,還是对颜文武不好了。
黄四郎這边出发,很快后面又有消息传来,“府城已经被咱们的人接管,很快就会归花莲县,城中许多大户人家都已经离开,還有混在其中的梅姐儿等人。”
“老大呢?”黄四郎问。
“听說那妇人怀了身子,都好几個月了。见了老大的当天晚上就小产了,大出血,叫了好些個大夫都沒救回来。”既诸凑過来道,“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竟然這般狠心,一尸两命呢。”
显然既诸很八卦這個事儿,他已经都打听明白了。
“是梅姐儿。”黄四郎肯定道,“她要离开府城,定然会把冉家所有人都带上。冉氏已经嫁人,自然是不能再跟着走,那就只能……”
“最毒妇人心啊。”既诸就嘟哝道。
“也好。”黄四郎松了口气。
颜文武心心念的孩子的娘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他也就沒有再留在府城的念想了,便带着冉氏的骨灰回了上坡村,是打算将来跟她合葬的。
对此辛氏和颜老头都沒說什么。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颜爻卿裹着厚厚的皮毛瑟瑟发抖。
“高老爷,你手底下的人還沒找到煤嗎?”颜爻卿吸了吸鼻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眼前的炭盆,“得烧炉子,只用炭盆根本不暖和,我快要冻死了。”
“快了。”跟颜爻卿完全相反,高飞花几乎是穿着单衣,他甚至是還觉得帐篷裡的炭盆态度,有点儿热。
旁边的匪哥身上也只是披着皮毛,甚至是還赤着脚,看上去一点都不冷。
偏偏颜爻卿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還沒发现部落嗎?”
“发现一個。”高飞花赶忙道,“不過那部落跟王庭沒有联系,也不受王庭征召,這么些年都沒有离开過草原。”
“我知道了。”颜爻卿便叹气。
他早知道草原上也有一些部落過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会在秋天的时候尽可能的储存肉干,并且会不断迁徙,会用尽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熬過冬日,但并不会接受王庭征召,去抢粮食抢人。
对于這种特殊的部落,颜爻卿早就說過,不但不能与之为敌,甚至是還要跟他们友好相处。
“他们已经答应冬天的时候搬去花莲县租住,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再搬回草原。”高飞花道,“咱们给的盐和粮食让他们很感激,都說你是草原上的神。”
被以为是草原上的神的颜爻卿打了個喷嚏,又吸了吸鼻子,“我哪裡是神,实在是太冷了。回头找到王庭别废话,我也不打算跟他们谈判什么的了,直接炸吧。炸死人就当战功,炸死牛羊咱们直接吃肉。”
草原的恶劣完全超出颜爻卿的想象,這裡实在是太荒凉太荒凉了,叫他一天都不想待。
王庭中因为达尔西的噩耗而引起轩然大波,倒不是为达尔西的死惋惜,而是震惊于花莲县所表现出来的能耐。
“好几個人结阵,也不知道怎么的,旁的人都靠近不了,只有一個人能靠近,靠近就会被戳成筛子。”
“主将颇为能耐,跟达尔西对战丝毫不落下风。”
“达尔西是部落最勇猛的勇士,不能让他白死。王,請允许我领兵出征,定然把花莲县拿下,把最好的粮食和最美的人都先给王!”杰丘西站出来,‘砰砰响’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請王允许。”
“允!”王沉声道。
王庭必须出征,否则這些无所事事又眼瞅着部落中的粮食不断减少的汉子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而放眼望去,那边府城定然是轻易拿不下,那就只有对现在人多、粮食多的花莲县下手了。
杰丘西嗷嗷叫着行礼,大踏步的出去点兵。
他体型比达尔西還要高大,而且更健壮一些,先前他嘴上說达尔西是最勇猛的勇士,但那也不過是說說而已,在他心中自然是自己要更能耐一些。
“勇士们,跟我出征!好看的姐儿、哥儿,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衣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嗷嗷嗷!”
“嗷!”
汉子们狼一样怒吼出声,磨刀霍霍地出发。
他们势在必得,每個汉子都带了三匹马,轮流换乘,一路离开王庭,往花莲县的方向狂奔。
只不過他们并不知道花莲县并沒有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来一群人,且在主动寻找他们。
从花莲县出来的汉子们都穿着一样厚实的袄子,戴着厚厚的帽子,哪怕是草原上的风再大也吹不透,厚厚的皮毛帐篷完全挡住了外面的寒风,且帐篷裡面還有篝火,其实是一点都不冷的。
除了颜爻卿。
“再烧点热汤吧。”颜爻卿吸了吸鼻子道,“我得喝点热汤,实在是太冷了。”
帐篷裡的人都沒有异议,因为這些天颜爻卿就是這么冻得瑟瑟发抖的過来的。
狼一样从王庭出来的汉子们很快就收到了斥候查探到的消息,“全都是矮子,不是咱们草原上的部落,看样子帐篷和那些人的衣裳都很好,粮食定然也是不缺的。”
“那還等什么,這些老鼠竟然敢来草原,那咱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杰丘西开怀大笑,“勇士们,都给我冲!”
躲在帐篷裡抱着一碗热汤吸溜吸溜喝的颜爻卿也听到了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一队蛮子,三乘,看样子是要去花莲县的。”
“终于来了。”颜爻卿猛的来了精神,“去前面埋伏,把东西都埋好,便是炸不死他们也能把马儿都吓一跳,到时候一起上!拿人头换战功,回头大大有赏!”
颜爻卿是這回当仁不让的主将,他从帐篷裡出来,翻身上马,果真是沒過多久便看到了远处飞快靠近的影子。
对面的汉子们都兴奋起来,杰丘西更是畅快地大吼,“是個小矮子,那人头是我的,谁都不要跟我抢!”
等着靠近了,杰丘西终于看清楚颜爻卿的脸,他便更加兴奋起来,“竟是這般好看的小哥儿,可惜你爷爷我今日心情不好,否则定然叫你多活几日!”
颜爻卿听到了這句话,只不過沒有听懂,他冲着杰丘西笑起来,“点火。”
一边的高飞花便赶忙放出信号。
‘轰’!
‘轰’!
‘轰’!
杰丘西就听到三声巨响,他的身体跟着晃了晃,马便不听使唤了。
草原上的勇士可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什么时候害怕過不听使唤的马?可若只是一匹马還好,偏偏是所有的马都受了惊,杰丘西心中暗道不好,却也只能尽力让自己的马平静下来。
等他终于平稳住马儿,杰丘西猛的抬头,這才发现对面那模样很好看的小哥儿竟然已经近在咫尺。
“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杰丘西冲着颜爻卿大吼。
颜爻卿听不懂,“西方人血统,模样倒是不难看,可惜還沒开化。今儿個就叫爷爷教教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做坏事,也不能枉顾人命,否则就等着送命吧。”
两個人毫不犹豫地撞到一起。
杰丘西手中拿着的同样是□□,能直接把颜爻卿這样细瘦的小哥儿直接拦腰砍断,只不過這回他沒能成功,在跟颜爻卿擦肩而過的瞬间,他只觉得手中一轻。
等两個人分开,杰丘西這才发现他手中无往不利的□□竟然变成了两半,切口是他从未见過的整整齐齐。
他猛的回头看颜爻卿,就看到他手裡捏着一個薄薄的刀片,還在手中挽了個剑花。
“力气倒是不小,再来。”颜爻卿道。
杰丘西也沒打算退缩,他就這么拿着只剩下一半的□□冲過来,這回他的目标并不是颜爻卿,而是他骑着的那匹马。
两個人再次擦肩而過。
颜爻卿面前鲜血冲天而起,马头整個掉了下来,又往前跑了几步才轰然倒地,颜爻卿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重新爬起来。
而杰丘西也沒能的宜昌快,他的马疯了一样,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若是他此时掉下去,定然会被马踩到,沒法子,他只能把自己的马也斩杀了,這才顺利落地。
“诡异!”杰丘西警惕了。
“再来。”颜爻卿有些兴奋起来。
眼前的杰丘西让他想到了上辈子遇到的那些人,那时候所有人都不择手段的都要活下去,什么道德、良心、律法,统统都沒有活下去重要。他遇到的每個人都狡诈无比,可能上一秒還在称兄道弟,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捅你一刀,抢走你的所有东西。
便是那些实力很强的人也同样是如此,就像眼前的杰丘西,眼中充满杀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绝对不会轻易服输。
而颜爻卿這样的弱者也绝对不会让人同情,更不会让人放松。
能在那個残酷的抛却所有只为了活下去的环境中活下来,每一個弱者都只是伪装而已,說不定他们掏出来比任何强者都要大。
颜爻卿找到了那时候的感觉,久违的熟悉的你死我活的感觉。
“我要让你慢慢死。”颜爻卿道,“或许還会留你一條命,毕竟我還要寻找王庭!”
从府城离开,日夜兼程的话,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京城。
這一路上,黄四郎打头,后面跟着既诸和马将军,一路丝毫沒有停歇的直奔京城。
越是靠近京城就能看出来百姓的日子就越好,达官贵人也越多,甚至是還能看到走商的商户。
“府城的人走的另外一條路,要放他们进城嗎?”马将军有些担忧,在他看来就不应该让府城的那些大户人家出来,他们当中有不少得用之人,若是能收拢過来,定然是一大助力。
“放他们进城。”黄四郎道。
马将军张了张嘴,想要劝谏,可黄四郎对外并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至今打着的旗号還是颜老五的旗号。
旁边既诸便嘿嘿笑道:“留在府城才会有活命的机会,往后若是好好表现指不定老五也能给他们前程。他们也不打听打听花莲县的余家,现在花莲县铺开的好些個作坊可都是余家的……這些人啊,就觉得京城好,削尖了脑袋也要来,咱们拦着又有什么用呢?”
“马将军,你也不看看這京城全都是达官贵人,哪裡還有几個黎民百姓。”
“京城附近才有多少田地?能产出多少粮食?我看用不了几個月京城就会缺粮食,到时候遭殃的会是谁?恐怕要等京城附近的百姓都沒有粮食了,那时候京城才会想起来,他们之所以能過上這么好的日子,靠的全是最底层的百姓吧?”
既诸說的得意洋洋,還觉得自己特别能耐。
旁边黄四郎抿了抿嘴,心道以前既诸哪裡懂這些,這都是花莲县那边普及的学问,既诸怕是偷偷听過,且记在心上了。
一番话堵的马将军哑口无言。
“天灾**不断,偏偏皇上沒有任何作为,各個府城也只知道自保,再這样下去天下只会分离崩析。”黄四郎道,“炸城门。”
“可……别的府城也都還有驻兵,到时候他们若是回援怎么办?咱们若是现在进城,会直接把咱们困在城中的。”马将军赶忙道。
“先炸城门。”黄四郎很果断,“且我也从未說過我要留在京城。”
他不過是要来把京城過一边手,然后再拱手相让给颜爻卿而已,只不過现在不适合說這样的话,他便沒有說出来而已。
而這边梅姐儿等人终于进城,因着‘皇子’名声早就传入城中,所以明裡暗裡打探消息的人就有不少。
梅姐儿心知自己的秘密,倒也果断,“府城城门是如何破的,這個事儿必须由咱们說出来!”
這是转移注意力,也是让京城提高警惕的极好机会。
吴篪、夏流、吴举人几個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恰巧宫裡派了人出来,說是要见這位‘皇子。’
于是梅姐儿等人便乔装打扮,跟着這位‘皇子’进宫,准备想办法透露府城城门被炸的事儿。
此时城中皇子府,章赢恭敬地站在一边,說着自己在花莲县的所见所闻。
“那位‘皇子’不足为据,此次进宫便知道他身份真假,便是真的也无需過于放在心上。倒是那位黄四郎……我回来以后便看了当年留下的画像,发现他跟皇上虽然不像,却跟那位……有七成相似之处。”
能說七成,那就至少有八成或者九成,那黄四郎的身份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他就是‘九’,让皇上想着念着這么多年,一只暗中寻找,甚至是太子之位为他留着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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