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会子是事情成了,這才置办酒席,大哥你快去拾掇拾掇,去上房吃酒。”
颜文武看了看家裡头的人,又听颜爻卿這么一說,顿时就知道自己误会了,赶忙帮着颜爻卿把草药捣烂了敷上,這才收拾了去上房。
這一趟颜文武因为出门采草药沒帮忙,又是因为黄四郎不认识路,這裡裡外外的面子都让颜爻卿三言两语的兜住了,所有人脸上都好看,就是来帮忙的人家也不得不說一句颜爻卿敞亮。
黄四郎在屋裡头听着,就又别扭起来,他不爱跟上房的那些汉子一块儿說话。
村裡的汉子大都不讲究,一口大黄牙,一张嘴那口气能飘出三裡远,有些還爱說荤话,听着十分不讲究不說,還十分的别扭。
“黄四郎。”颜爻卿又喊了一嗓子,“出来。”
家裡头人来人往的,要是黄四郎躲在屋裡不露面,明儿個還不知道村裡人会怎么說呢。
家家户户的過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看上去不讲究,可真要把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那還真就得讲究起来。
颜爻卿大概知道黄四郎为什么不出来,他是不愿意跟屋裡那些泥腿子打交道。原本书中并沒有這样的剧情,黄四郎也不需要见這些泥腿子,他要见的人大都是以后的幕僚、属臣等等,這些人将来那也是要跟着潜龙腾飞的,虽說不是個個奇才,可那也都是有大才之人,跟上坡村的泥腿子自然是不一样。
但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過去的。
“黄四郎!”颜爻卿有点生气了。
屋裡头黄四郎总算是磨磨蹭蹭地出来了,站在颜爻卿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色有点不太好。
“让你去上房不是让你上炕蹲着的。”颜爻卿就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便是想上炕我也不会让。娘那边菜做好了,你帮着端进去,裡头的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說我腿脚不行,得顾着我点。”
這样既周全了黄四郎的面子,也让他无可指摘。
“好。”黄四郎松了口气,也沒多想为什么颜爻卿這么安排他,反正也是领了差事去忙活了,送菜的时候,也沒忘了過来帮颜爻卿走两步,端碗水過来什么的。
反正是裡裡外外照料的都极好。
屋裡酒過三巡,颜老头就开口了,“這事儿究竟是好是坏,我也說不好,還得让家裡头老五两口子来說。”
一句话落下,正吃得满嘴流油的颜爻卿就跟黄老四一块儿去了上房。
“三叔。”颜爻卿乖巧地喊人,又拉了下黄四郎。
黄四郎赶忙也跟着喊,“三叔。”
“嘿嘿。”颜爻卿脸上就露出笑容。
书中的黄四郎是個很谨慎的人,他身份特殊,便步步小心,句句谨慎,生怕露出破绽让自己的康庄大道出现纰漏,而即便是這样,他也沒少遇见艰难险阻。
這会子黄四郎能开這個口,颜爻卿有点高兴,又有点欣慰。
“老五又有什么点子?”颜三叔就笑眯眯的看着颜爻卿。
“這事儿啊,是我跟黄四郎一块儿想出来的。”颜爻卿就說,“我呢,今儿個就把事情說出来,大家伙儿一起参谋参谋,要是能成,那咱们就干,要是不能成,那就当請大家伙儿吃了一顿酒,如何?”
话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么說的,自然得先听听颜爻卿怎么說。
颜爻卿也就直接說了,“這得从黄四郎熬出菌菇酱說起……”
菌菇酱就在桌子上,用树叶盛着,一個人只有点儿,单独吃起来有点咸,要是就着菜吃就刚刚好。饭桌上的菜有的也能看到菌菇酱的影子,味道自然是沒的說,就刚刚吃酒的时候,颜三叔還问颜老头這是什么酱呢。
“這东西看上去沒什么,可咱们要是能卖出去呢?”颜爻卿就說,“赶路的脚夫、货郎,出远门的商户,就是镇上的酒楼得了這么一味菌菇酱,那也是极大的助力。”
“這事儿呢,是镇上的阴秀才請县裡的县老爷拿的主意,我跟黄四郎纯粹是运气好,把差事揽了過来。”
“不過我跟黄四郎到底年轻,许多事儿還都寻摸不明白,便找诸位讨個主意。我呢,又一向心直口快的,有什么說什么,便先說說我的想法,你们看看成不成,咋样?”
颜爻卿的主意向来多,几乎村裡人都知道,要不他是家裡的老小能天天对四個哥哥呼来喝去的别人還都沒說什么?那都是积年累月、潜移默化,慢慢积攒的事实。
而颜爻卿只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交给黄四郎說。
两個人一前一后,一個說,一個补充,就把事情說了出来。
“老五。”邱满仓是個精瘦的汉子,年纪不大,可脸上已经布满深刻的皱纹,他有些不赞同道,“咱们各家各户都会熬酱,怕是别的地方也這样,這酱料真能卖出去?”
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哪怕是菌菇酱不太一样,可别的人家定然也能做出差不多的,到时候想卖给他们,赚他们的银钱,就跟给家裡有粮食的农户高价卖粮食一样,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那哪能一样。”颜文武就忍不住說。
反正他觉得菌菇酱好吃,卖不卖的出去他也說了不算,但上来就否定颜爻卿他不认同。
“大哥。”颜爻卿就喊了句,不让颜文武跟邱满仓呛声。
“老五。”邱满仓就說,“這事儿不是一個人的事,得慎重。现在咱们把所有的不好的都想到了,等将来甭管再遇上什么事也都能从容,毕竟最坏的事儿咱们都想過了不是?咱们也不說远了,就說六七年前,那会子天眼瞅着春天要旱,村裡头就家家户户晒干草屯着,等到冬天果然就闹了饥荒,可村裡人都活下来了……”
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当初上坡村是挺不错的,老的老少的少,甭管是啥样的,反正都活了下来,這比起其他地方饿殍遍地的已经好太多了。
上了年纪的都喜歡把這事儿挂在嘴上,每每說出来那叫一個自豪。
“是得這样。”颜爻卿也觉得应当如此。
他上辈子几乎每一天都是当做最后一天過,就這么一天一天熬過来,现在回想倒也觉得蛮充实的。
“可這事儿要是成了。”更年轻一些,看着跟颜文武差不多大的舟哥就說,“那咱们上坡村以后可就不一样了。老五說的那個什么……”
“花莲县菌菇酱作坊。”颜爻卿就說。
“对,花莲县菌菇酱作坊。這可是整個花莲县,又是县老爷发的话,镇上的阴秀才咱们都知道,不但学问好,且家中钱产也多,既然他愿意拿钱帮咱们发家致富,那就定然跑不了。”
“只要事情成了,手头有了银钱,做什么不成?”
舟哥越說越觉得有這個可能,更是当场对颜爻卿表示,只要有事儿尽管来喊他,他一定会来帮忙。
“成。”颜爻卿赶忙答应着。
黄四郎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发现颜爻卿对邱满仓的态度和对舟哥的态度是一样的。明明邱满仓一脸反对,說话也十分的毫不留情,甚至是有些难听,但颜爻卿并沒有露出生气的神色,反而全都接受了;而舟哥是一脸赞同,說着說着甚至就想直接动手帮忙干活了,颜爻卿也答应着,還是一脸平静。
“我看這事儿成。”颜三叔就說,“反正也就是几户人家试试,现在又不是农忙,這点空闲功夫還是能抽出来的,到时候赚了钱,村裡其他人家看了自然会动心……”
不管是什么事,单单是口头上說,不脚踏实地的,不真正看在眼裡,都是虚的。
而如今請来的都是跟颜老头相好的人家,他们愿意来吃酒,就是代表愿意跟着尝试帮忙的,现在說的话一方面是跟大家一起商量,一方面也是這些不识字,沒什么见识的庄户人家的汉子再用自己做人的道理来提醒颜爻卿。
“那事情就這么定了。”颜爻卿果断道,“菌菇酱其实也沒什么方子,但是章程肯定要有……我是這么想的,我家后院不是刚改了一排偏房,正好拿来用。回头打扫干净,咱们都换上一样的衣裳,一块儿熬菌菇酱,每回干活以前都要洗手,脸也要洗得干干净净,最好是洗個干净的热水澡,這样回头人家问起来咱们也好理直气壮的說,菌菇酱绝对干净……”
颜爻卿就巴拉巴拉說了一通,大家都很认真的听着。
說完一通,颜爻卿就冲着黄四郎使眼色,一边问,“你看這样能不能成?”
黄四郎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颜爻卿的意思,這是要让他表现表现,好让自個儿竖立威望呢,且颜爻卿刚刚說的话都已经给他留好了活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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