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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作者:姜允
那人像一只惊鸟,被吓得连忙逃窜。

  還沒跑多远,却被猛地一拽。

  南芮绮的衣服被拉皱了,险些摔倒,好像是受了莫大委屈,满脸通红地搭理挣扎。

  然而,她仍是太過不得要领,南姝只抓着她衣领,站远了几分,任由她各种扭扯。

  南芮绮很快就沒力气了,跟蒙了不白之冤那般,悲愤着說,“你還想怎么样!我的衣服都被你扯烂了!你到底還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才罢休!你……”

  话沒說完,南芮绮被一把扯到山崖边。

  背后风呼呼地吹,她察觉到处境,惊恐交加,一個字也說不出来了。

  南姝拦在跟前,目光仍然是沒有任何情绪的冷漠和阴毒。

  “這裡沒有人你都能装无辜,你觉得我這种沒什么道德的人,還能被你道德绑架么。”

  南芮绮站在峭壁之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她站都站不稳,感觉一阵风都能把自己吹下去。這会终于一声不敢吭,止不住地咽口水。

  “你在我這裡装圣母沒有用。你从头到尾,都流淌着一股恶心的臭味。”南姝轻蔑地挂上笑容,连语调也多了几分克制着狂热的兴味,作势捂着口鼻,“肮脏的血液,劣质的基因……”

  不知道是什么触及到了南芮绮的痛处,她捏紧了手,隐忍着一股愤怒,望着南姝,咬白了唇。

  “卑劣的灵魂,浅陋的认知,低贱的身份……”

  南芮绮气得一颗一颗的眼泪往下掉,南姝却见之分为愉悦。

  她满足地深吸了一口山间清风,欣赏着钟灵毓秀,神仙宫阙的风景。

  “南芮绮啊,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以最惨烈的方式,不得超生。”

  大风一来,她周身发梢飞舞,脖子上的疤痕时隐时现。

  少女极目远眺,脸上是明媚无私的微笑,好像博爱仁慈的神灵,向人类洒下着祝福。

  比诅咒更令人恐惧,南芮绮的心灵,像冰块那样,一條條地裂开。

  马上就是高三,学校整天数不胜数的教授讲座。

  将来何去何从,在此时大致能确定下来了。

  慕英湖东面,有一座红砖小楼,是上世纪的建筑了,周身爬满了绿色的藤,看上去像一块毛绒绒的蛋糕。

  裡面是小型的艺术楼,南姝和东方瑛在裡面制作模型。

  “一学期就一個作业,却拖到了现在来做。”

  东方瑛笑着往小模型楼外墙糊浆液。

  南姝将手机放进包裡,“乔云稚和项乌茵說她们還要等会才到。”

  东方瑛說:“算了,這裡马上就要做完了,你让她们干脆不要来了。這大夏天的,来一趟也辛苦。”

  南姝和东方瑛不一样,她不是一個很勤快,很能为人着想的人:“确定只靠我們就可以完成么。”

  东方瑛抬起眼看南姝,眨了眨,“放心吧,我上次的建筑大赛可是拿了特等奖!”

  东方瑛和陆星盏的比赛结果下来了,作品惊艳全场,收获大奖,世界各個名校皆投来橄榄枝。

  南姝望着东方瑛骄傲的小脸,勾了勾唇,“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

  說着就做起自己分内的工作。

  现在已经黄昏,阳光的颜色深了几许,透過绿莹莹的爬山虎摔进来,软趴趴地睡在地面。

  少女穿着简单的焦糖色的薄棉裙,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像一只小夜莺。

  “這裡工作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了,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么,等会星盏会過来接我,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饭。”

  南姝仍然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好像沒听见东方瑛的话。

  东方瑛继续自顾自地說,“徐瑟川,我們小时候共同的好朋友,前阵子从a城回来了,三個月沒见了,一起吃個饭。长這么大,我們還从来沒有這么久沒见過呢。”

  南姝依然沒回应。

  东方瑛停下了动作,指名道姓地问她,“南姝,你知道徐瑟川的父亲是干什么的嗎?”

  当年令人望尘莫及的神童,专攻侦查工作四十余年,如今声名显赫,为众人敬仰。

  慕英西南面,鸢尾路。

  小清吧裡的包房,光线明亮,一眼就能看到对面那一墙壁五颜六色的洋酒。

  “我虽不如我爸,但怎么也比寻常人有点手段。”

  偏瘦的青年眼睛缀着笑意,将资料一张张地摆在陆星盏的面前。

  徐瑟川這话,显然是自谦了,卓越的智商当然可与他父亲那般,被称之为神童,只是彼时父亲已经身居高位,不可高调炒作,更需谨言慎行,约束自身。

  见陆星盏排斥之意很强,徐瑟川笑意更深,“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陆星盏皱起眉,“是月白让你做這些事情的?”

  徐瑟川整理着纸页,“我是能随便被谁左右观念的人么。”他眉眼冷淡,“你现在這执迷不悟的样子,已经不需要我多问你什么了。”

  陆星盏放在桌上的手握拳,“所以你就可以不经過我的允许,先斩后奏?”

  徐瑟川:“现在我看见你這样子,越发坚定了先斩后奏是对的,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在你头破血流之前,作为多年朋友,我认为還是应该稍微拉一把。”

  陆星盏:“你不能這么无礼。”

  徐瑟川讽刺地笑,“对于這种人,调查她算是无礼?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难道是陆星盏你前面的日子過得太顺风顺水了么,现在给你安排個這样的劫难。”

  陆星盏:“你怎么能去侵犯别人的隐私呢,你是有這個能力沒错,但你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徐瑟川叹气,“傅惊野比我的路子多了去了,你猜他为何什么也不說?”

  陆星盏這时愣住了。

  若沒必要,徐瑟川仿佛并不想揭穿這层纸。

  “江长富,你個名字你记得么。”

  陆星盏:“应该是……远房表亲,前阵子公司破产了。你突然說它做什么。”

  “壶渡山裡的那块地,就是他开发的。现在人虽然沒了,但他当时可是打着你陆家的旗号,到处宣扬。”

  陆星盏注视着摆在眼前的一张张纸页,耳边是徐瑟川的低语。

  “陆星盏,你知道么,南姝来潼城的前夕,她的养母死了。种种迹象表明,死于非命。”

  陆星盏摇头,“不……不是的……”

  徐瑟川早就料到他這番反应,“你不信,等会可以当面问她,我猜這個叫南姝的,应当不会再骗你,毕竟這铁证如山,她不可能再编得下去。”

  “东方瑛现在就和她在一起,随时,我們都可以過去。”

  听到這话,陆星盏猛然抬起头。

  “你什么意思?东方怎么也搅合在裡面。”

  徐瑟川道:“在跟你說之前,我已经跟东方瑛谈過一次了,她知道了這裡所有的真相。她会配合我們,先留住南姝,只要你想去,我們可以立刻去当面揭露她的一切。”

  纸张在陆星盏的手裡被捏皱了,他沉默三秒,立时起身,桌椅被碰撞出巨大声响。

  徐瑟川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陆星盏紧紧咬了下牙,“你们不要這么做。”

  徐瑟川荒唐地皱起眉,他下意识要骂他,可很快他意识到什么,“陆星盏你难道是……”

  一阵手机响铃。

  是陆星盏的电话响了。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一场雷暴雨忽然降临了潼城。

  从慕英大门前,远远就能看见天空一缕焦烟,刚才還绿意盎然的小洋楼,被大火烧成一副空架子。

  废墟已经在大雨中湿透了,担架上的人被抬着出来。

  注视着這一切的青年一身狼狈,悲怆地往后退了一步,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

  从他嘴裡无声地嗫嚅着——

  “阿瑛……”

  “阿瑛……”

  随着救护车的离去,陆星盏也连忙就目光追過去。

  然后就看到了对面站着的南姝。

  陆星盏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血红,呼吸艰难,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他就這么远远地望着她,什么表情也沒有,什么话也沒有。

  悲痛欲绝。

  徐瑟川站在陆星盏的身边,喉结吞咽了好几次,才无比憎恨地,沉重地,拿手指向南姝,“一定是你干的,一定是你干的!”

  犹如踩在荆棘上,徐瑟川跌跌撞撞地,朝南姝而去。

  “杀人凶手!”

  他欲抓着她狠狠逼问,让她认罪,却沒等他跑进,有道身体挡在南姝的面前。

  魏烛眉头深蹙,黑压压的威慑,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有什么警察自然会调查,造谣诽谤是犯法的,請你谨言慎行。”

  身后魏烛的同事,采集了所有的人证后,就只剩下了南姝。

  来询问南姝的,是一位女警官。

  “据說,你是最后一個见到东方瑛的人,对吧?“

  南姝点了点头,“嗯,我是。”

  “麻烦請配合一下我們的调查,走吧同学。”

  南姝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将头转過去。

  焦黑的废墟。

  站在平地上脸色青黑的陆星盏。

  怒火中烧强忍着恨意的徐瑟川。

  一滴一滴的冷雨,滴落在南姝的鼻尖。

  她想起那天须途真人的话。

  “小心烫哦。”

  ——火刑。

  “你送给我的见面礼,就這?”

  “不是见面礼,是我們师徒缘浅,這是此生此世,我对你說的最后一句话。”

  真是狡猾的老头子,当时南姝不屑地想。

  古朴竹帘轻轻晃动,淋過一场雨的夜来香送入屋中,清瘦异常的青年沿着廊檐走进来。

  傅真在门口望了一圈,沒看到傅惊野,往屋中园舍裡走去,最后在一棵绿莹莹的银杏下面看到傅惊野。

  他随意裹着一件蚕丝的袍子,倚在树干上睡觉,月光在布料上缓缓流动。

  “哥,刚才得到的消息,天长小阁起火了,南小姐被带去警察局了。”

  话音落下,树下人长睫微颤,懒洋洋地掀开来,露出一双阴沉的黑眸。

  南姝很快就回家了。

  家裡的气氛有些古怪。

  原先還算热闹的家裡,变得诡异地沉默。

  一家人围坐圆桌吃饭,孟筱枝目光空洞,只夹面前的菜。

  她去看了火灾现场。

  一片废墟,满目疮痍,透過那一寸寸焦黑,她仿佛能看到东方瑛的绝望。

  ——与自己被燕霜仪关在火场那时一样的绝望。

  “沒有证据证明這事情是燕小姐做的。”

  “沒有证据证明這火是南小姐放的,您放心,我們還会继续调查。”

  两道声音,相隔几十年光阴,神奇地在孟筱枝的脑海裡重合。

  逐渐扭曲的视野裡,忽然被一只手打破。

  孟筱枝骤然打了一個寒噤,猛地看向对面。

  南姝的脸出现在面前,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睛裡,装满了茫然和体贴。

  “妈妈,這個肉丸子很好吃,你尝尝。”

  說罢,南姝从嘴角连带着眼梢都甜美地笑起来。

  孟筱枝不自然地用碗接過,“好的,谢谢。”

  旁边的南裕森也在许久的出神后,眉眼有了一丝松动,等南姝和孟筱枝都低头吃饭了,他才拿眼角小心地看了一眼。

  南裕森自然是知道孟筱枝在害怕什么。

  可能够理解這种害怕。

  竟然能够理解這种对于‘亲生女儿’的害怕!

  南裕森自己也觉得荒谬。

  在场只有南音,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南芮绮整個過程都沒有抬哪怕一下眼睛,她强迫着自己沉住气,南姝已经失去父母的信任了。

  因为孟筱枝之前差点被燕霜仪烧死,她对火灾有心理阴影,如果她怀疑南姝也对东方瑛下此毒手,那么母女关系将是前所未有的告急。

  接下来的几天,无疑是南芮绮最得意的日子。

  谣言已经传到学校去了。

  “是南姝放的火,你知道這事情么。”

  “不会吧,纵火可是刑事案件!”

  “警方不都還在调查嘛,而且人家說了,是暂时沒有证据证明是南姝做的,又沒有說一定不是,除了南姝還会是谁?东方瑛死了,对谁最有利?”

  “你的意思是,情杀啊!为了陆星盏?天呐,疯了吧。”

  “对了,陆星盏呢?”

  “一直在医院照顾东方瑛呢——哎,可怜了人家本就是青梅竹马,却遭那南姝横插一脚,苦命鸳鸯……”

  南姝从容地在洗手池整理仪容,乔云稚从隔间出来,挨個挨個地给那些人把门锁了。

  “一群八婆,赶紧道歉,不道歉等着在厕所关一辈子吧!”

  裡面哭成一片。

  最后招来了教导主任,那群孩子的家长非說這是校园霸凌,谁叫乔云稚‘威名赫赫’呢?

  乔云稚的家长来了。

  依旧是乔云襄,她一出面,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乔云稚被关在办公室写检讨,南姝正准备要走,却被乔云襄留在了咖啡厅。

  “是我联系你的母亲,让她不必来。”

  南姝隐藏着戒备,她对所有人都有戒备,不仅仅是对乔云襄。

  “那真是多谢了。”

  无论乔云襄這话是真是假,南姝都知道,孟筱枝现在是不愿出面来解决這些事情的。

  說不定這位母亲都向着造谣者一方,认为自己女儿是在校园霸凌人家呢。

  乔云襄面色关切,“南姝,你最近遇到了难事对么,跟姐姐倾述吧。你跟我妹妹是好朋友,那么你也是我妹妹,知道嗎?”

  南姝喝了一口皇家咖啡,苦味在口腔蔓延,“不用了,我沒什么烦忧。”

  乔云襄却表露出更深的怜悯,“小姝,你怎么可能不难過。”

  南姝握着的手,微微一紧。

  乔云襄继续道:“豪门多薄情,纵使是存在血脉亲情又能怎样呢,我与你的境况其实差不了多少,我也是长大了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此前一直都流落在国外。我以为我的情况已经足够糟糕了,沒想到你比我更……南姝,我們這样的孩子必须要认清谁才是自己的依靠,不要一开始就预设,父母一定会保护自己。”

  南姝看向乔云襄:“那我的归宿是谁?你么?”

  乔云襄表情诚恳,“我可以是。”

  她伸手就要握住南姝,忽然从边上来了個人,将南姝从座位上拉起。

  是章宝歆。

  “乔小姐,抱歉,這边她缺了很多课,失陪了。“

  說罢,章宝歆就不由分說地将南姝拉走了。

  走出了咖啡厅,往后只看到乔云襄雪白的皮草和优雅的波浪卷发。她不动声色,指头勾着咖啡又喝了一口。

  南姝收回视线,一路跟着章宝歆走了很远,最后在空旷的教学楼门前停下。

  “你怎么样了。”

  章宝歆环着手,注视着南姝。

  南姝知道她在问什么,歪着头甜甜地笑,“章老师,我一切都很好呀。”

  章宝歆别开头,表情严肃,纵使在生气南姝不听劝依然和乔云襄见面,却也忍着沒去提,只道,”你初选過了。“

  “哪個初选,让我痴心妄想一下,玻图尔么?”

  章宝歆认真地点了下头。

  南姝弯着眼睛,轻轻地拍了拍手,“真好。”

  玻图尔音乐奖设立至今已有两個世纪之久,在众多国际大赛中有着至高无上地位,甚至世俗的观念中,会以累计取得该奖的国籍而决定对该国的印象,哪個国籍的得奖人数多,它在世界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就越高。

  此奖名副其实为全球瞩目、为家国争光彩。

  当年的孟筱枝,便是摘得银奖,才真正是获得了大家之称。

  孟筱枝尚且在這條路上如此艰难,更别提南芮绮此等劣技。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南芮绮,好心情一下就沒了。

  她的逍遥日子,总共加起来沒過上三天。

  在经历了几番寝食难安,坐立难安之后,南芮绮捏着拳,进入了南姝的房间。

  登陆官網需要賬號密碼,如果运气好的话……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的电脑說不定可以记住密碼呢。”

  南芮绮刚在心裡這么想,就有人在后面這么說了出来。

  她整個人如坠冰窖,立时连头也不敢回了。

  南姝在后面俯下身,柔软的黑发落下来,发梢像蝎子,像毒蛇,攀爬着南芮绮的脖颈。

  “继续查呀,我的电脑确实能记住密碼哦。”

  南芮绮当然是动也动不了了,是南姝抓着她的手,一下下地点了进去。

  望着那明晃晃的通過信息,南芮绮纵使深深地恐惧着,也不由被刺痛了眼睛。

  南姝观察着南芮绮震痛之色,嘴角满意地勾起,“来吧,我們一起删掉申請,這样我就不能去接下来的比赛了。”

  南芮绮死死地对抗着南姝的力量,咬着唇疯狂摇头,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南姝做完了這一件事,一定会让她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南芮绮害怕。

  “不要……我求你了……我错了……”

  南芮绮泣不成声,求饶多次无果,颤颤巍巍地爬下去把电脑的插头拔了。

  电脑唰地一下黑屏。

  南芮绮瘫坐在地毯上,满脸都是泪痕,眼底发白,看上去像一只狼狈的鬼。

  南姝优雅地蹲在她的面前,倾身在她耳边悄悄說了一句什么。

  然后,南姝一脸同情地望向双目惊恐、空洞的南芮绮。

  “南芮绮,我已经给過你很多次机会了,這次,真正的来了。“

  說着,南姝慢悠悠地站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四楼的书房,南音悄悄地推开了南裕森的书房。

  他记得之前有人往家裡寄了一個文件,父亲拿着它,神色不自然地进了书房。

  五分钟前南裕森有事,现在人在前厅。

  南音心裡有些好奇,觉得事情很不简单,于是生平第一次偷溜进了南裕森的办公区域,毛着心上下翻找,终于找到了那個文件夹。

  他正打开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南裕森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南音吓得手一抖,文件夹掉到了地上,散落的纸张上,有南姝的名字。

  這是……關於南姝的调查?

  南音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南裕森,“爸爸,你派人调查了她嗎?为什么?”

  南裕森刚抽了烟回来,眼底青黑,一脸疲惫,叹声靠在一边。

  南音见父亲不回答,上前一步,“学校裡都在說,是她放火烧了小阁楼,难道這件事……不,你觉得這件事是真的?”

  南裕森也被折磨得心力交瘁,“這是今天早上偶然收到的,暂时沒有调查到寄件人。”

  這事情或许有猫腻,但文件的內容是真实的。

  它揭露了南姝从前一切的黑歷史,這些干巴巴的文字带着荒谬的吸力,一下子就把人扯到那個偏远愚昧的小山村、污秽不堪满是罪恶的校园、道德无法庇佑的每一個小巷……這些南姝生活過的边边角角。

  裡面的描述和图片,任何一個正常人看了都不会舒服,让人心情灰暗到這信件的源头都不再重要。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伴随着重物坠地的声响。

  南裕森和南音心裡咯噔一下,连忙跑了出去。

  只见那长长的梯子下面,南芮绮倒在地上,掉落的护栏尖角从后面扎破,浓稠的鲜血铺了满地,将南芮绮的白裙染成一片诡异的艳红。

  而楼梯的上方,少女长发轻晃,亭亭玉立,面无表情,像沒有人性的神,亦或鬼怪,静静地审视着下方。

  南芮绮在听到了那句话后,全身立刻透出冷汗。

  她方寸大乱。

  从内到外,只有一個想法——

  不能让南姝得逞!

  南芮绮并不是沒有计划,早在火灾发生的那一天,她就有想過,如何来一场嫁祸。

  父母现在已经察觉南姝并沒有表现出来這么乖巧,她再趁热打铁……

  来到楼梯口,不過短短几秒,南芮绮咬紧牙关。

  按计划,如果拉南姝一下,自己就能往扶手那边靠去,掉落的速度和位置都能在把握之中,即便是受伤,也不会太重。

  然而南芮绮第一步就失败了。

  她故作大声叫南姝。

  “南姝你等等——”

  然而,南芮绮還沒說完這话,却见南姝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南芮绮的手顿时落空。

  她脑子骤然懵了。

  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

  “啊!!!!”

  在一阵惊呼声中,南芮绮就這么撞倒了护栏头的玻璃装饰,然后身子压在了尖锐之上。

  瞬间袭来的疼痛,让她沒有任何出声的力气。

  南芮绮摸了摸身下的湿润,放到眼前来看,被手心的血糊吓懵了。

  透過指缝,她看见了楼梯上方的南姝。

  少女歪着头打量她,先是有点错愕,然后挡了一下嘴,只露出一双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

  那漂亮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眯了起来,促狭得像一只狐狸。

  南姝脚崴了之后,走路就更加小心,虽然现在脚好了,但习惯却沒有改過来,因此南芮绮从背后突然過来的时候,南姝下意识就躲了开去。

  不知道南芮绮是想推她下楼,還是想和她同归于尽,亦或是计划着其他什么,但看南芮绮的表情,南芮绮好像是知道她自己搞砸了。

  无论怎样,南姝从开始到现在只有一個想法。

  ——南芮绮掉下去了呢。

  她面无表情地判断着這個事实。

  再然后,就意识到這是一场嫁祸。

  非但沒有慌张,反而被挑起一股浓烈的兴奋。

  期待的热潮翻滚在心头,让她无比好奇,南芮绮如此破釜沉舟,会带给她一场怎样盛大的挑战。

  因为早有预料,南裕森孟筱枝以及南音用无法理解、不能接受之类种种情绪质问南姝的时候,南姝的内心毫无波澜。

  “看表情,我的爸爸妈妈好像早就知道一切了呢。”

  南裕森和孟筱枝愣在了原地。

  昔日那個甜美乖顺的女儿,如今变成了一副狠毒蛇蝎的模样。

  “那我就可以不用再装了。”

  南姝置身事外地观察着底下,躺在血泊中痛苦万分的南芮绮,“這看上去是要瘫痪了,谢天谢地,請准确无误地扎进腰椎吧。”毕竟是自己求来的福分呢。

  南裕森勃然大怒,“南姝!”

  南姝挑眉,轻松地笑。

  孟筱枝和南裕森简直不知该說什么,南姝的眉眼间的阴险令人恐惧,从容令人咬牙切齿。

  南音想起了刚才看過的那些资料,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南姝。

  “我姐姐……真的是你推下去的?”

  南姝听着這個称呼,想笑,“看你自己。”

  南音通红着一双眼睛:“原本我和爸爸還不信……即便是那些资料這么全,我們都不信,结果這么快就被打脸了,事实就這么血淋淋地展示在我的面前!”

  南姝很快地反应了過来。

  资料?是徐瑟川的那些资料么?因为一意孤行认为南姝是凶手,又沒有证据,所以就把那些她的黑歷史送到南家,让她众叛亲离?

  南姝摊了一下手:“不是我哦,不是我推下去的,火也不是我放的。”

  看着她无辜的表情,南裕森和孟筱枝,以及南音的眉头都拧紧了几分,仿佛是在痛恨南姝事到如今還在装无辜。

  南姝噗地笑了,“看吧,我說了你们也不信,還问我做什么。”

  孟筱枝脸色苍白,悲愤的眼泪盛满了眼眶,此时南姝的姿态与当年的燕霜仪简直如出一辙。

  “我怎么会生出你這样的女儿!世上怎么会有你這种恶毒的人!“

  竟一时不知是在控诉南姝,還是痛骂燕霜仪。

  南姝沒有看出孟筱枝失控背后真正的原因,当然她也不在意。

  她平静地睁大了眼睛,“对呀,你为什么要生我呢,你生下南芮绮才对啊。”

  她慢慢地往下走。

  “要是南芮绮本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该多好呀,這么好的南芮绮宝贝,怎么就突然和你们沒有了血缘关系了呢。简直不敢相信,一個偏远小山村的野丫头竟然才是南家真正的血脉,說出去真是丢人呢,這家伙的到来简直是破坏了家裡和谐的生活,你们本该是多么完美的一家四口。”

  “你们是這样想的对吧?”

  南姝停在距离南芮绮五步阶梯的位置,嘴角笑容加深,打量着面前的亲人们。

  他们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认,只是捏着拳头,护住了南芮绮,看着南姝的眼神充满怨怼和戒备。

  而底下南芮绮虚虚弱弱地說一句,“爸爸妈妈我好疼。”

  他们就又都立马垂下了眼眸,一副慈爱心疼的模样。

  南芮绮伤都伤了,现在再不忍着点做些什么,一切就都白费功夫了。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看着南姝,“你们……不要說這么伤人的话,我是自己……掉下去的。”

  南裕森听了又是一阵心酸,伤心欲绝之下,更加气愤地朝门外大喊,“怎么救护车還不来!”

  孟筱枝更是被南芮绮的善良感动得泪流满面,“你怎么到现在還不知道反抗……你怎么到现在還這样隐忍……”

  南芮绮不知道,孟筱枝這是又想起了年轻的自己。懦弱无能,怕被燕霜仪报复,连指认她的勇气都沒有。

  南芮绮艰难地抬起手,擦了擦孟筱枝的眼泪,“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呀……妈妈就从来不会责怪……任何人……”

  孟筱枝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南芮绮,见她脸色苍白却仍然坚强,心裡一股强烈的酸疼,這让她记起了南芮绮的病情。

  如果那個预言是真的,南芮绮真的会早死,她怎么舍得呢?這是她养育多年的孩子啊!眼看两年之期越来越少,南姝又对南芮绮下如此毒手,岂不是让南芮绮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性命更加……

  看样子南芮绮很早之前就在忍受南姝的折磨了,他们做父母的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南姝的真面目。

  一想到這,孟筱枝就心如刀割,眼泪再次滚落。

  “妈妈……您别哭……”

  南姝看了眼天花板,“行了,别演了,怪恶心的。”

  南姝說着,几步下楼,要朝门口走去。

  南音這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說:“爸爸,不能让她走!”

  南裕森闻言也是一惊,大声发令:“管家——!”

  眼见着外面保镖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

  南芮绮心中一紧。

  为什么不让南姝离开?都這样了为什么還不让南姝离开?

  南姝冷漠地转過头来,看了眼南裕森,“我還待在這裡有什么用呢,相破了,命格也破了,现在又伤害了你们的宝贝女儿,留我继续在這裡,我装得难受,說不定以后還会丢你们南家的脸,你们也难受,不如我离开,把从前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還给你们。”

  可谓是字字诛心。

  南裕森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颤抖着声音說,“你认为你可以一走了之么?纵火犯還沒有找出来,小绮现在又這個样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不需要负责么!”

  南姝面色荒谬。

  “那么,我就等你报警来抓我了,毕竟我觉得南芮绮這样子,真的可能会短点什么。”

  南芮绮原本就悔恨,现在一听南姝這么說,更是怕得全身发抖。

  拉着孟筱枝就哭,絮絮叨叨地哭。

  她這下倒是沒装,真的在悲伤了。

  “我是不是真的会瘫痪啊……”

  南姝:“是的,可能要截肢。”

  “我呼吸不過来了,好难受啊!”

  南姝:“看来是肺被戳穿了。”

  “我膝盖好疼啊!!”

  南姝:“你膝盖弯了,你腿上好大一個血痕,看来要留疤。”

  南芮绮哇哇大哭。

  孟筱枝:“你别吓她了,還嫌事情不够大么!”

  南姝笑得乐不可支,抱着肚子,小腹都笑疼了。

  她好像是看够了闹剧的观众,表现得全然在局外一般,這时不愿再与這些人過多纠缠,只觉得精力又有些亏空,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往楼上走了。

  南裕森刚才一下令,管家就带了很多人把宅邸保护得水泄不通,南姝怎么可能现在走得了,她肯定是不可能歇斯底裡,大吼大叫的,這样子多不优雅。倒不如从容地自己回房间裡去。

  医生终于来了,南芮绮迷迷糊糊地望着楼上,心裡比千万只蚂蚁钻咬還难受。

  为什么南姝還能待在南家?

  她为什么不消失!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让她离开!什么让南姝负责的话,都是借口吧!难不成,他们竟然這样了,都還舍不得放走南姝??

  不!

  比起南姝,她才是最父母最爱的女儿,无论是养育多年的感情,還是她早死的预言,父母一定会更心疼自己的。

  在這样的心裡暗示下,南芮绮到了疼痛的极限,晕了過去。

  南芮绮确实受了很重的伤。

  她自找的。

  她坐在轮椅上,抬手都疼,只能靠佣人推。

  南姝知道以后,当南芮绮路過房门时,還嘲笑過她几次。

  “可喜可贺,你這样坐着,就看不出有多矮了。”

  南芮绮原本就嫉妒南姝的身高,一听這话,直接气得哭了。

  她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呢,要用這么损的办法嫁祸南姝,结果南姝好吃好喝地在房间裡被软禁着,什么事都沒有。

  好吃好喝软禁的乐趣么……

  南姝倒是沒有感受到,因此她逃了几次,最近的一次,她到了大铁门外,但還是被弟弟南音抓了回来。

  “真想不通,你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能放我走?你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你失手放我走,爸妈不会怪你的。”

  南姝睁着一双迷惑性十足的眼睛,天真不解地望着少年。

  南音自从上了高二,整個人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脱去之前的青涩的瘦削,变得高大挺拔了很多。

  与南姝五分相像的眼睛内勾外翘,放在男生的脸上足够漂亮,却少了神秘,藏不住情绪。

  “那么外面又有什么好的?南家缺你吃穿了么!我們关你,不也是因为你不服管教!你要是哪天听话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南姝晃着白生生的脚,“那应该是不会有這天的。你放我走,說不定姐姐往后還能回来看你一眼。”

  南音的脸色越发黑沉,“你出去能找谁?傅惊野還是陆星盏?他们都抛弃你了,早就抛弃你了,从之前到现在你多少天沒去上学了,他们找過你么?你去给陆星盏发過短信吧。他理你了么?”

  南姝也不生气,看了会南音,轻蔑地笑了一下,“姐姐觉得呢,這些都不重要。”

  南音负气离开的时候,心裡還觉得南姝全然就是在死鸭子嘴硬。

  南姝等南音离开有一会了,开始整理形装。

  她将采取最后一项方案。

  将早就收集好的床单打好结,趁着外面换班沒人,将被单绳子抛到外面大树上。

  一头的铁杆卡死了树杈,她一点点地从窗外爬了出去。

  這棵树抵达外面的马路,之前南姝沒采取這個办法,是因为她不知道树干那头的情况,但今天只能拼一拼了。

  早就在南姝房间裡悄悄装了摄像头的南芮绮,看到了這一幕。

  如果南姝那绳子断了就好了,這样南姝从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能残废了。

  南芮绮不动声色,从房间出来,拿出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想要打开南姝的房门。

  门锁拧动了,但门却不能完全推开。

  南姝爬到正中间,回头看见自己抵住房门的椅子在剧烈地晃动,隔着一條不大不小的缝隙,她看到了南芮绮的眼睛。

  南姝极快地往前爬。

  她来不及看后面的情况。

  等终于抵达了树上时,南姝看见一串火烧了過来,南芮绮正拿着打火机站在她的窗边。

  原本是想把烧着的被单丢下去,却根本来不及,转瞬之间,整棵树就要燃起来了。

  树很高,南姝原本是想把被单收過来,绑到树上,然后顺着爬下高墙的。

  她沒工夫想這么多,赶紧爬到了树的另一头,探头往下看,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超跑。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空,归鸟啾啾着飞进云巢,城市交错的电线像小孩子手裡的花绳,将或老旧或新潮的建筑網在碎片裡。

  他们在城市的高处。

  傅惊野站在锈迹斑斑的民国古董灯柱边,背后是一墙密匝匝的老树紫藤。

  之前极目远眺着潼城嘈杂的旧城区,细嚼慢咽完一個酸奶味的小麻薯。

  火焰在跟前凶神恶煞,他浑然不觉,食指轻轻擦着嘴边的馅料,挑起眉稍看向滚滚浓烟中的少女。

  “跳吧。”

  作者有话要說:傅惊野:重度麻薯爱好者

  决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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