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太忙了,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出差,国内的城市经常当天往返,或者干脆不回来,直接赶往下一個城市。
果然是工作狂魔,她不理解,這样一個人,怎么会在接受公司之初,长达三個月对公司的事不管不问。
面对顾南浔的消息,一开始她不知所措,不知该回复什么,打了字又删去,最后只剩一個“嗯”,有种“已阅”“朕知道了”的感觉。
后来她觉得這样太過冷漠,就每次回他一個笑话。
可是阮妤发给顾南浔的笑话,他从来沒回過。她有时甚至怀疑這些形成信息是他的秘书发的。
就這样一直到了年尾。张女士打来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她要不要回家過元旦。
也好,家裡暖和些,她应了下来。
假期只有三天,周五一下班,她就拎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
她的家乡在离水,一個南方小城,一條河穿城而過,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碰见八杆子勉强打得着的亲戚。
阮先生接到她时,已是半夜十一点。
“你妈在家包汤圆呢,等你回去吃。”
阮妤把从京城传来的羽绒服抱在手裡,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儿:“還是我妈懂我。”
阮先生递给她一個保温杯:“难道你爸就不懂你?”
阮妤打开喝了一口,是甜甜的奶茶。她搂住爸爸的胳膊:“還是回家好!”
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吃完了饭,已经過了十二点,是新的一年了。
离水市不限烟花燃放,夜空时不时绽开一朵耀眼的烟花,阮妤坐在床边瞧着,内心无比安静。
手机裡祝福的信息一條又一條,响個不停。
阮妤犹豫了一下,点开那個黑色的头像,打了四個字“新年快乐”,想了一想,又缀了一個烟花的表情。
消息发送。
她知道不会有人回复,顾南浔从未回复過她的消息,可是,今天是新年呀,认识的人說一句新年快乐,也很正常吧?
“新年快乐。”
阮妤看到這條消息时,愣了一下。
他不仅回了,還回得很快。
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是今晚最亮最美的一朵,赤金的焰火燃亮了半個夜空。
笑意爬上阮妤的嘴角,拇指点得飞快:“顾总,想不想听新年第一個笑话?”
【我那天在網上看见的,過年的时候,牛魔王犯了错,铁扇公主很生气,一直批评他。孙悟空见了,劝道:“嫂子,大過年的,還批牛爷?”铁扇公主一愣,說:“谢谢,你也是。”】
這個梗,算是应景吧。顾南浔沒有回复,阮妤也不恼,想着,這是他最爱的谐音梗,不知道他笑沒笑呢?
中学同学群裡十分热闹,新年快乐的表情包一直在刷屏,中间间或有一個红包出沒,大家抢得不亦乐乎。
阮妤觉得有趣,也发了個大红包。
【女神发红包了!你在离水嗎?@阮妤】
【不要用女神這么庸俗的称呼,我們阮阮明明是女神经~】
阮妤回复:【人在塔在!】
這下子微信群更沸腾了,阮妤小时候就是班裡的开心果,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一点架子都沒有,男生女生都和她关系不错。
【那必须聚一波!就明天,不,今天!给我們一票惜败的校花第二名接风!】
阮妤会心一笑。
【准,谁当年沒给我投票的,我来找你们算账啦。】
說起选校花這事儿,当年還有一個小故事。
那年阮妤刚上初一,一入校就引起了轰动——她身材纤细,皮肤像白瓷一般,一双闪闪发亮的杏眼,清纯优雅,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大家轰轰烈烈地谋划举办新一届校花选拔大会,一致认为校花的桂冠定要落在阮妤头上。
可是過了两周,大家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头。
阮妤虽然长得向文艺女神,可是行为举止却和文艺沾不上边,甚至有点疯癫。
她学起电视广告裡的角色来,完全不顾形象,鬼脸說做就做,张口就是段子,全校上下,就沒有她接不住的话。
人一旦话密,就失去了神性,任她长得再漂亮,和女神的形象也渐行渐远了。
两周后,校花正式开选,大家投出自己心中神圣的一票,到了开奖的时候,结果令人大跌眼镜——阮妤以一票之差,输给了上任校花,初三的虞心蕊。
论說起来,虞心蕊长得并不如阮妤好看,主要是眼睛不如她生动有神,嘴唇也太圆钝了些,但架不住人家气质清冷疏离,更有女神范儿。
不過阮妤倒一点不觉得可惜,校花封号有什么用?能逗人笑嗎?能给人带来快乐嗎?
大家愉快地定下在新年第一天来一场同学聚会,地点定在学校旁边新开的饭店。
班上几位男同学的发际线已经有了消退之势,女同学们反而褪去了少女时的青涩,個個时尚靓丽。尤其是阮妤,应景穿了一條红裙子,更衬得肤白胜雪,娇嫩无比。
大家忍不住起哄:“惜败校花就是不一样,几年不见越来越美了。”
阮妤甜甜一笑:“会說话你就多說点儿,姐姐爱听。”
一個在本地结婚生子的女同学问:“阮妤,你還沒有男朋友?那天我妈跳广场舞碰见阿姨,她還让我妈给你介绍相亲呢!”
阮妤佯怒:“年轻人聚会,不要提上一辈的恩怨。”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再說阮妤還愁找不到男朋友?好歹当你也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当初班裡成绩最好的女生忽然說道:“說起风云人物,我倒是对一位学长印象深刻,他是我见過最帅的人,可惜连话也沒跟他說過,他就转走了。”
大家立刻来了兴趣:“你当初成天埋头学习,沒想到也偷偷早恋?”
女同学害了羞:“早什么恋呀,顶多是暗恋。他跟個移动冰山似的,对谁都十分冷淡,从沒见他跟谁笑過。”
阮妤眼前浮现顾南浔的笑颜,仿佛春日冰雪消融,越是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格外令人心动。她的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
讨论继续:“冰山校草,我喜歡,叫什么名字呀?我怎么沒有印象?”
“他是高中部的,上课不在一起,自然很少遇到。他的名字很特别,叫南寻,南方的南,寻找的寻。”
步入社会的女孩子娓娓诉說着自己年少时的喜歡,脸上带了一层红晕。
阮妤听见“南浔”两個字,猛然抬头,心跳也快了几分,這样特别的名字,本来就少见。
可是细细听来,是不同的字,姓也不一样。
她笑自己魔怔,那可是顾氏家族的继承人,怎么会在南方小城上学?不過,這個未曾谋面的叫南寻的学长,已经是她人生前二十五年和顾南浔最靠近的一次了。
有人道:“這么一說,我好像想起来了,他的确长得帅,成绩又好,不過他妈妈去世后就转学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阮妤喝了一口饮料,压下心中的起伏,感慨名字相似的两個人,命运却截然不同,一個是天之骄子,另一個却少年失怙。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对他家的议论還挺多的。他沒有爸爸,妈妈长得跟祸水似的,开了個舞蹈教室。哎阮妤,我记得你還在那儿学過舞蹈来着?”
众人一下子哄笑起来,阮妤学跳舞也算是她的一段黑歷史了。
阮妤忽然被点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回怼說话的人:“你是不是在家不做家务?”
那人一愣:“這哪跟哪?說你学跳舞的事儿呢,跟我做不做家务有什么关系。”
阮妤冷笑:“呵呵,一看你就不会烧水,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阮妤,不愧是你,你虽然沒当成校花,但笑花实至名归!”
欢声笑语中,大家也就忘了最初的话题,聊天的范围天南地北,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直到夜深,欢宴才散场。阮妤家离得不远,谢绝了同学送她的好意,决定自己慢慢走回家,感受一下故乡的晚风。
空气中飘起零星的雨丝,湿润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泥土的气息。南方的细雨并不冻人,也淋不湿衣袖,只是给夜色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阮妤忽然想起自己上舞蹈课的时候来。
她并不喜歡跳舞,但张女士觉得女孩子就该身形舒展、翩翩起舞,所以送她去上课。
南老师很美,也很温柔,身材纤细,身段优美,岁月沒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像個仙女。相比之下,自己就像只呆鹅,她甚至自己天赋不在這裡,上课也只是胡乱应付。
南老师好像确实有個儿子,有时会到舞蹈教室来接她。
她远远见過几次,那时候想的是,自己长大后也要生個又高又帅的儿子,往身边一站,多拉风,然后再生一個女儿,抱住哥哥的腿撒娇。
她好像和那個南寻打過几次招呼,不過她小时候异常活泼,全离水就沒有她见了不打招呼的人。至于他的样貌,是一点儿也记不清了。
若非他叫這個名字,自己還未必肯费心回忆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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