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節 黑色解語花
這是我從別人口中聽過的最多的評價。
其實是挺中肯的,我這個人沒學歷沒本事,第一份工作做了不到一星期,就辭職去伺候董事長的兒子去了。
我跟陳允昂是在公司迎新晚會上認識的,據他所說,他當天晚上就對我一見鍾情了,我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很乖巧很安分的樣子實在太吸引他,他回去就開始搜尋有關我的信息。
對於這樣一個海歸回來,家世顯赫,出手闊綽,長相還高大俊美的金主,我自然是不會拒絕。
我這種孤兒身份又沒有學歷的當然進不了他家的門,所以在外,我美其名曰是他「妹妹」。
當然,就是那種聽起來都能聞到滿滿綠茶清香的妹妹。
董事長給陳允昂安排了很多場相親,對方是無論長相還是家境都與之匹配的上流社會千金小姐,他欣然應允,然後帶着我去赴宴。
我一口一個哥哥喊着,在女孩無比複雜的目光中和陳允昂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幫他解下外套。
「嫋嫋,想喫什麼?」他會先問我一句,我便立即拿起菜單開始點餐。
一頓飯喫下來女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在約會的最末,還會發生這樣的對話。
陳允昂:「嫋嫋,喜歡這個姐姐嗎,要不要她當你嫂子?」
我:「不要。」
他便微笑道:「好,那這位小姐,不好意思請你先離開。」
女孩又羞又怒地哭走了,我才抽出被陳允昂攥得發青的手,瞪他:「不想娶就不娶,幹嘛每次都拿我當擋箭牌。」
陳允昂很好脾氣的拿手揉揉我的腦袋,貼過來說一句:「難道這不是你心裏想的?」
我看着他一對惑人的漆眸裏閃爍着異樣的光,心裏波瀾不起。
我媽作爲綠茶高手,從小就教育我千萬不要對一個男人動心,因爲就算我們四目相對深深地望着彼此,我也永遠望不進他心裏去。
男人只想包養女人玩玩而已,女人也同樣可以單純貪圖男人的錢,彼此都不動心,好聚好散。
她爲了讓我清醒意識到這一點,不惜現身說法,像她這樣的綠茶高手,年輕時候也曾死心塌地地陪一個窮男人過苦日子,得到的結局卻是懷孕期間被他出軌的女人打上門來,活脫脫被打流了產。
所以說啊,你圖一個男人的真心是圖不來的,他要是連錢都沒有,你就得趁早離開他。
最後一道菜品是飯後甜點,我低頭喫着法式蛋糕,居然在裏面吃出了一枚戒指,我詫異地看着他,他勾了勾嘴角,說:「喜歡嗎,嫋嫋,去我家住吧。」
果然,男人要騙女人上牀之前都得先甜言蜜語送點禮物表示一番,我目測這戒指價值不菲,上面的鑽石一看就很名貴,欣然應允。
搬進陳允昂位於市中心的豪宅,我喫他的喝他的,遊他的巨大私人泳池,雖然剛開始因爲不會游泳差點溺水,最後被他一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拖上來,但這日子屬實快意舒坦。
不用工作每天銀行卡都能有鉅額進賬,這可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麼?
而且這個與我有財色交易的金主長得還那麼好看,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爭着想要把自己送上他的牀,他偏偏選中了我,這就是我的造化。
陳允昂坦然承認他曾經也有過幾個女人,但都在他身邊呆不過半個月,跟他在一起的第一週年,我躺在他爲我精心準備的玫瑰花大牀上,浪漫溫馨。
感受到男人鋪天蓋地的滾燙氣息將我徹底籠罩,他咬着我的耳朵問我:「嫋嫋,你知道爲什麼你能在我身邊呆這麼久嗎?」
我眨眨眼睛,他輕嘆了一聲,又開始吻我。
「因爲你最乖,所以我只要你。」
當然,我最大的優點就是,讓陳允昂從未得到過我的心。
我從未對他動過半分真情,自然不會像女朋友一樣過問他的一切,不會一遇到有女人跟他說話就不管不顧、歇斯底里,我給他足夠的空間和自由,所以我才乖。
可他偏偏還以爲我是愛他的。
被當做金絲雀包養的日子裏,常有女人上門挑釁,都是自以爲得到了陳董事長首肯的準兒媳,一舉一動都彰顯着當家主母的風範,讓帶來的人砸開門,第一句話就是指着我罵
「賤人!」
第二句話:「跟你媽一樣,都是個不要臉的賤人!」
來人最狠的一次,我穿着黑絲半真空的睡衣剛斜倚在門框上,被人一推後背就狠狠撞在牆上,鑽心的疼,然後對方手邊的東西悉數砸在我臉上羞辱。
夜裏,陳允昂風塵僕僕地回來,在暖黃的燈光下捧着我被打腫的臉給我上藥,他的眼睛通紅,手指都在發顫,他發着狠道:「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我的眼淚恰到好處地在眼眶裏打轉,要掉不掉,他看了更加心疼,將我一把攬進懷裏,這次,他終於鄭重許下承諾
「嫋嫋,跟我回家見我爸,你不是我妹妹,你是我女朋友。」
第二天睡醒,我難得見他沒有去公司,他拿着電腦倚在牀頭,見我醒了,露出一抹很溫柔的神色。
「嫋嫋,你看,我把她家公司搞破產了,我給你出氣了。」
雖然說年輕的富二代都比較重意氣,但我還真的第一次見爲了個情人衝冠一怒怒成這樣的。
只能說有錢就是了不起。
不過,這次跟陳允昂回家,我遇上了有史以來最高段位的富家小姐。
宋輕水。
她本人跟她的名字一樣,溫柔嫺靜,清淺若水,坐在那裏就美得像一幅畫一樣,無論別人說什麼,她都只是抿着脣淺淺而又客氣地微笑,無波無瀾。
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種很惶恐的感覺,我連忙轉頭去看陳允昂,不出意外,他的眼底漆黑,流出一抹我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還帶着……繾綣的深情。
他見到宋輕水的第一眼,居然就直接看呆了。
而我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便挪開目光,眼前另一個和陳允昂長着有幾分相像的男人正眼底晦暗地注視着我。
他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容光煥發,可兩鬢斑白的頭髮早已出賣了他的年紀。
我看着這雙令我在無數個夜裏,對着相框恨不得戳爛的眼睛,嘴角緩緩浮現出一絲微笑。
也許是心虛,他很快移開目光。
一頓飯下來,陳董事長幸災樂禍地動着筷子,大口大口地喫飯,看起來胃口很是不錯。
陳允昂和宋輕水面對面坐着,他嚼東西的頻率都與從前迥異。
宋輕水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用紙巾抿嘴,我頭一次見陳允昂露出了慌張的神色,他放下筷子,急切地看向宋輕水,道:「怎麼了,是飯菜不合胃口?」
宋輕水笑了笑,說:「不是,最近天熱,我胃口不好。」
「天熱啊,那小昂,去園子裏帶輕水轉轉,陪她散散步。」董事長恰到好處地拋出這句話,陳允昂聞聲看向宋輕水,目光帶着小心翼翼的徵詢。
「好啊,辛苦陳少爺了。」
二人離開後,我黯然地喝着粥,心裏涌上淡淡的苦澀。
我本以爲我對陳允昂從未動心,我也清楚這段情人關係不會持續太久,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我才發現,這後勁原來那麼大。
我居然,真的陷進去了一點。
陳允昂喜歡嫺靜淡雅的女人,我從一開始就打聽過了,於是迎新宴會的那一晚,我特意出現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一個人飲酒,一個人安靜地坐着。
可當真正嫺靜淡雅的宋輕水出現了,又low又虛假的我自然是被甩了十萬八千里,面對她,我一敗塗地。
「不管是誰嫁進我們家,都不可能是你。」
老奸巨猾的陳遠山正色看我,言語中的輕蔑與鄙夷毫不掩飾。
我也懶得僞裝,笑着推開桌子:「是嗎?陳董事長就這麼討厭我?」
「你心裏清楚這是因爲什麼,你也很清楚,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出現在他身邊,我都不可能讓你留下。」
他冷冷地看着我,半百的頭髮略微一抖,「你接近小昂是爲了什麼我也知道,很多事情你我心知肚明,這上不得檯面的話就不必說了,你想要錢我給你,其餘的,你想都別想!」
「錢?我當他見不得光的情人也能拿到錢,陳董事長,你以爲我就圖你們家一個正牌兒媳的身份嗎?」
我置若罔聞地拿起包,優雅地對他甩了甩頭髮,陳遠山更生氣了,一拍桌子怒道:「蓋嫋嫋,小昂他現在已經看不上你了,你不要敬酒不喫喫罰酒,自討苦喫!」
「威脅我?你們家人還真是,就會這一手啊。」
我走到他面前,俯身拍拍他的肩膀,迎着他厭惡至極的目光,我輕飄飄地掉落一句話,「只不過陳董事長,事情遠未到最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就怎麼知道,我蓋嫋嫋比不過她宋輕水?」
陳允昂接連一週沒有再回別墅。
第八天,他將別墅轉到了我的名下。
這意思不言而喻。
如果說陳允昂之前對我是疼惜加照顧,那他對宋輕水則是真的寵上了天。
他居然推了一大半工作只爲陪宋輕水逛街看電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爲了宋輕水笨拙地學習做飯,他甚至,還會親手爲生病的宋輕水洗腳。
我竟然不知道堂堂陳家貴公子陳允昂,還會給人洗腳?
但諷刺的是,向來對女人勢在必得的陳允昂,卻是在宋輕水這裏碰了滿鼻子灰。
據說宋輕水一直客氣地稱呼他爲「陳少爺」,就算跟他看電影也會叫上自己朋友陪同。
我閉上眼睛。
如果說這是一部小說,那宋輕水拿到的是當之無愧的大女主劇本,而我,一個綠茶,自然是阻礙男女主幸福生活的女配。
我嘆了口氣,睜開眼睛,繼續閱讀手旁的書籍。
財經類的我不懂,但這些年跟在陳允昂身邊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不懂的我可以慢慢學,一點一點掌握,身爲一個有些頭腦的綠茶,我知道,自始至終女人靠的都不該是男人,而是自己。
如果我有陳允昂父子的本事,如果我也能接手那樣龐大的集團和財富,那我還何苦要圍着一個男人委屈自己百般求好?
第九天我出門逛街散心,然而在我提着大袋子小袋子一副暴發戶的模樣走在路上時,我看到了胳膊挽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的陳允昂與宋輕水。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不光是路人,我一個情人都忍不住讚歎了。
宋輕水背依舊挺得筆直,很有氣質地走在路上,陳允昂像小男生一樣紅着臉去挽她胳膊,見她沒有拒絕,嘴角揚得都快上天了。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喜悅,不加掩飾地表達自己,亦或是說他實在是藏不住內心的歡喜。
宋輕水輕車簡行走在前面,陳允昂另一條胳膊上掛着好多個大包小包,勒得肌肉都變形了,但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宋輕水側臉上,步伐隨着她亦步亦趨。
從前是我百般小心地迎合陳允昂,如今在宋輕水面前,是他甘拜下風。
實在是太諷刺了。
不要說什麼男人不善於表達自己,面對喜歡的人,他們恨不得把心剖出來送給對方。
就這樣面對面走來,我竟覺得無地自容。
我突然覺得滿身珠光寶翠的自己竟然如此低俗,宋輕水只着一件淺色系的白色風衣,不施粉黛,便將精心打扮許久的我徹徹底底比了下去。
我是那樣俗氣而又世俗的女子,所有表現出來的大度與淡然都是裝的,她才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舉一動都無比優雅,美到極致。
「蓋小姐,好巧。」
宋輕水率先開口向我打招呼,我愣了一下,本能地去看陳允昂,見他也對我笑了一下。
「好巧,宋小姐。」我訥訥開口。
宋輕水不動聲色地甩開了陳允昂的手,笑吟吟地走向我,像大姐姐一樣伸手將我的髮絲挽到耳後,笑道:「多日不見,你還是那樣好看。」
「我好看嗎?」我小聲嘀咕了一句,忍不住開口,「我沒有你好看,宋小姐,實話實說,你是我見過長得最美的人,不然也不會讓他……」
「他?陳允昂嗎?」
宋輕水直接叫出了陳允昂的名字,聲音聽起來沒有半分感情,「他啊,我只當是個弟弟,小孩子一時興起玩一玩,不能認真。」
身爲綠茶的我卻頭一次想要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不,他對你很用心,我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宋小姐,陳允昂他真的很喜歡你。」
許是我這樣直白的話讓宋輕水毫無防備,她愣了一下,旋即轉過頭,見陳允昂的目光望過來,她回過頭看我,淺笑道:「或許是有幾分喜歡吧,但我跟他並不可能。」
宋輕水拍拍我的肩膀,很好聞的香水味道撲進我的鼻尖,「嫋嫋,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會迎來屬於自己的幸福的。」
很好的女孩子。
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我。
尤其是還是一個算得上情敵的女人。
我看着她,眸色漸深,心裏五味雜陳。
宋輕水跟我說完後,就站在我身邊遠遠地對着陳允昂道:「允昂,我有事先回去了,嫋嫋就交給你了,你要負責把她安全的送回家哦。」
說完她就走了,也不顧陳允昂漲紅了臉的欲言又止。
我慢慢走到他身邊,看着他臉上的緋紅一點點褪去,最後又變成了那副我熟悉的沉穩神色。
「嫋嫋。」
他開口,也許是受了宋輕水的囑託,也許是夜風涼涼吹動了他對我殘留的幾分感情,他脫下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嘆了一口氣,「走吧,送你回家。」
這天晚上他留了下來。
只因他臨時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在跟他談生意,似乎是價格沒有談攏,電話掛斷後他臉色有幾分難看,而我不失時機地給他遞上了一杯溫水,在他平復心情喝水的同時,把我聽課程看書學到的一點東西適時地運用到這件事上來,給了他幾分啓發。
我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睛,第一次帶上了幾分讚賞與驚訝。
我們再一次親密無間。
一個女人要想讓一個男人留下,要麼靠得是犧牲色相,要麼就是別的方面散發魅力。
顯然色相這一塊我是比不過正兒八經的大美人宋輕水了,那我只能在別的方面下功夫,比如,做他的解語花。
折騰完的半夜,我睜開眼睛,在黑夜裏用手指描摹着他的輪廓。
還在熟睡中的陳允昂也許不知道,我對他動過心,但經過這一晚,我是真的,真的不愛他了。
哪怕在方纔雲雨之巔最熾熱的時刻,我心中對他也沒有半分情意。
但我不會讓他離開我。
宋輕水不喜歡他,這也就談不上什麼奪人所愛。我爲的,自始至終還是最初接近他的那一個目的。
就是報仇。
陳遠山,你自恃聰明瞭一輩子,如果你知道,你兒子終究還是拜倒在了我的裙下,你會做何感想呢?
第二天,我是被陳允昂的短信鈴聲給吵醒的。
從前他手機都是關機的,天大的事也得等他自然醒了再說,然而現在,他的手機居然是開着機的。
陳允昂立馬坐起來,有些激動地抓過手機,瞟一眼上面的信息便急匆匆下了牀。
我在後面隨口問:「輕水姐姐出什麼事了嗎?」
他本能回答:「上次做的手術不成功,胃又痛了。」
這句話不經大腦過濾脫口而出,他自己也愣了,手裏的外套頓了一下,看着我的目光滑過一絲愧疚。
剛睡完這個女人就要爲了另一個女人而走,是個男的都會覺得心中有愧吧。
當然,應該得除了那個人。
我大大方方道:「快去看看她吧,一會我也想去看望輕水姐姐可以嗎?她人真的很好,我也好喜歡她。」
「行。」陳允昂略微呼出一口氣,又看了一眼手錶便衝出去了。
我啞然失笑。
男人就是這樣,總有莫名的自信覺得自己可以同時擺平好幾個女人,覺得自己魅力大到可以讓女人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他膝下。
殊不知,真正大度的女人,都是真的不在乎他的人。
醫院病牀上,剛打完針的宋輕水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呼吸都很虛弱,陳允昂抓着她的手垂着頭,眼睛紅到幾乎要流下淚來。
「我沒事啊。」宋輕水勉力笑笑,見到我便伸過手來,「嫋嫋,快坐,允昂,給嫋嫋削個蘋果。」
「那是我削給你的。」
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反駁,我尷尬地找個地方坐下,宋輕水將手從他手裏抽出來,陳允昂便慌了,連聲道「我給她削,我削還不成嗎」,像小孩子一樣皺着眉到一旁拿水果刀去了。
我只是搖着頭髮笑,幾分種後陳允昂還是捧着個蘋果又過來塞到宋輕水手裏,帶着幾分威脅的命令之意道:「這是給你的,你必須吃了它。」
宋輕水笑了笑,看着我道:「允昂怎麼還跟長不大的孩子一樣,你們年輕人真是有活力。」
立即引來男人的不滿:「你就比我大三歲,我哪裏像小孩了?」
我聽着他們一句接一句的拌嘴,那種多餘的感覺更強烈了,直到一個人推門而入。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衝鋒衣,身形高大頎長,是帶着幾分銳利的英俊,一雙眼睛十分明亮,沉澱着屬於成年男性特有的魅力。
而宋輕水也是在見到他的一瞬間紅了耳朵,眼神失焦,舔了舔嘴脣卻是說不出話來。
倒是陳允昂察覺到了危機,冷着臉站起來問:「你是誰?」
對方笑容清朗地走進來,很有風度地將門關上,一邊放下手裏的東西一邊道:「小水的男朋友。」
這下不僅是我驚訝了,陳允昂更是直接暴起,衝上去就要教訓他,被我趕忙攔住。
「我不允許你這樣叫她!她沒有男朋友,你算她哪門子的男朋友!」
陳允昂力氣很大,掰我手弄得我很疼,他幾乎是隔着我在咆哮。
「正牌男友,小兄弟,聽不清楚嗎?」男人微微一笑,徑直一步步走過來。
陳允昂徹底失控了,怒不可遏。
「霆風!」
就在關鍵時刻,躺在病牀上的宋輕水終於急了。
我頭一次見端雅到一絲不苟的仙女露出凡人的情緒。
她很着急地看向陳允昂:「允昂你不要胡鬧,這裏是醫院,你不要太過分!」
「我胡鬧?」陳允昂眼底的驟雨逐漸平歇了下來,他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手指落在我胳膊上微微顫抖。
他看着宋輕水,啞着嗓子道,「你爲了他,吼我?」
宋輕水皺着眉頭看他:「你講點道理,能不能對別人禮貌一點,霆風是來看我的,他是我男朋友不假。」男人適時地側身坐到宋輕水旁邊,溫柔地爲她掖好被角,將她慢慢扶起靠在枕頭上,宋輕水的神色也舒緩了一些,她低聲對陸霆風道:「謝謝。」
「謝什麼,既然我回來了,我就不會再離開你,以後你由我照顧。」
這無比自然和諧的畫面落在陳允昂猩紅的眼底,無疑是直刺向他心頭的刀。
他無比扭曲地擠出一個笑容,悚然地大笑了幾聲,猛地攥起我的手:「很好,宋輕水,不愧是你,你做得很好!」
陳允昂的聲音都在抖,「你真的以爲,我離了你就活不下去麼?」
緊接着他就大步拉着我走出去,將門摔得震天響,走廊裏的護士和病人家屬都被嚇了一跳。
陳允昂不顧我皮膚被他弄得發紅發腫,鐵青着臉往外走,一步一步幾乎要將地板踏碎。
直到到了醫院長椅旁,他才一下子鬆開我,悶着頭坐在椅子上,很少抽菸的他掏出一盒香菸,煩躁地撕開包裝,煙抖掉了一地,他抓起一根就往嘴裏塞,打火機一點便開始兇猛地吞雲吐霧,動作極其誇張嚇人。
過了許久,他劇烈起伏的胸膛才逐漸平息下來,他背對着我,沉沉地開口:「對不起。」
我沒說話,他又補充了一句,「剛纔弄疼你了,對不起。」
彷彿又恢復了之前那種溫潤和沐的樣子。
我啞然,他居然是爲了弄疼我而向我道歉。
我笑着回道:「沒關係,比起我這點小傷,我更在意你現在的心情如何。」
他的身體僵了一瞬。
我不失時機地補充道:「允昂,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永遠守護在你身後,你一轉身就會看到我。」
話音剛落,他轉身撲向我,將我死死抱在懷裏,腦袋落在我頸間,聲音沙啞。
「嫋嫋,我後悔了,我之前不應該拋下你。」
陳允昂就這樣回到了我身邊,說來也很諷刺,但事實就是如此,他被她心愛的人拋棄了,於是轉過頭來撿起我。
我不知道他心裏是否是愧疚多一點,總之他拼了命的加倍對我好,我想要什麼他都立刻找來給我,爲我做飯洗衣,可以說是之前怎麼對宋輕水現在就怎麼對我,我享受到了皇家公主般的待遇。
我逐漸可以不用僞裝成他喜歡的樣子,我可以適度地任性,可以冷落他看他手足無措,也可以一言不發地看着他讓他手忙腳亂來哄我……
但我的心卻是一點點冷了下來。
在一次聚會上,我作爲女伴陪着陳允昂赴宴,跟他的生意夥伴談笑風生,我表現得大方自然,進退得宜,引來一片誇讚,連陳允昂都忍不住在人走後偷偷咬着我耳朵道:「想不到你這麼厲害,伶牙俐齒,只是我不想讓那些男人這樣看你,我會喫醋。」
我笑着將他推開一點:「別鬧,這裏這麼多人看着呢。」
「那……」他的笑容帶上了幾分惡劣,「回去再懲罰你,小東西。」
不一會舞會開始,在舞池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裙高貴得像只天鵝的宋輕水,以及在她身旁含笑注視着她的男人,陸霆風。
宋輕水實在太過奪目,她往那一站就是人羣中的焦點,她的氣色紅潤了許多,身材也更加飽滿了,一舉一動皆是風情,有着說不出的魅力。
我略微移了移目光,敏銳地捕捉到陳允昂眼底一閃而過的晦暗
「我們去那邊敬酒吧。」我甜甜地笑着看他,「那邊好像有趙總,上次還跟你談合作呢。」
他的嘴脣動了一下,垂着睫毛道:「好。」
我心裏清楚,他估計早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走過去了,只因那邊站着一個宋輕水。
有時候就是這樣,不管你做了多少,不管你陪伴了他多久,只要那個人出現,她什麼都不用做就贏了。
陸霆風穿着黑色西裝,高大俊朗,他看着我們走來舉起酒杯示意,笑着用胳膊肘戳戳宋輕水:「小水,你看誰來了。」
「嫋嫋!」宋輕水見到我驚喜地笑了起來,轉而又看向陳允昂,笑意收斂了一下,「允昂,你們也來了。」
「不行麼?」陳允昂脾氣又上來了,他臉色很黑地仰起頭,將一杯紅酒盡數吞入腹中,兇狠地掃了一眼陸霆風,轉而對我微笑道,「嫋嫋,你看宋小姐脖子上的項鍊好不好看?你喜歡的話我也去給你買一條。」
我笑着說「好」,陸霆風卻是開口道:「允昂,這個項鍊是私人s家訂製,上面刻着小水的名字,一位男士一生只能訂做一條。」
他勾了勾脣角,慢悠悠道,「既然你對蓋小姐也有這般情意,回頭我讓小水把s家設計師的微信推你,想要什麼款式你們可以溝通。」
我注意到,陳允昂的眸光閃爍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宋輕水,又看向我:「嫋嫋,你喜歡嗎?」
我不動聲色地道:「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對我來講項鍊都一個樣。」
他很堅持地問我:「我在問你喜不喜歡。」
頓了頓,他抓起我的手按在胸前,一字一頓地說,「喜歡就告訴我,我願意把它送給你。」
這場宴會以陳允昂在衆目睽睽之下向我單膝跪地求婚作爲結束,周圍掌聲響徹。
宋輕水依偎在陸霆風懷裏,對我們豎起大拇指。
在一片羨慕的感嘆聲中,我開口道:「好。」
陸霆風原是陸氏集團的掌門人,如果說陳允昂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那他便是實打實一手創下商業帝國的富一代。
生意場上有這樣一句話:「在海上若是遇見陸霆風這頭巨鱷,那棄船淹死也比撞上去強」。
足可見這人的能耐。
他跟宋輕水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二人剛大學畢業那會陸霆風還一無所有,這門婚事自然遭到了宋家上下的阻撓,宋輕水也因此心急得了胃病。
陸霆風爲了愛人破釜沉舟,遠渡重洋尋求商機,這些年他的產業越做越大,已經足以和陳氏集團這種有着幾十年根基的大企業相媲美,而宋輕水也一直在等他,宋家這才鬆了口,默許了他二人的事。
他一回國便趕來宋輕水身邊,於是便有了醫院那一幕。
聽起來很感人對不對?宋輕水拿了一手女主劇本,這樣善良又美麗的女子是我羨慕也羨慕不來的。
她生在了很好的家庭裏,是衆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一出生便被迫跟着母親東躲西藏,爲的就是躲避那一個接一個找上門來打小三的原配。
母親曾經遇人不淑,被渣男拋棄,流產過一次,從此身體就落下了病根,每逢陰雨天氣都頭痛難忍,痛到要去醫院打麻藥才能捱過來,後來我高三的時候她又因爲一些事情臥牀不起,很快一命嗚呼。
由於母親早早就跟家裏斷絕了關係,她一走,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我書也讀不下去了,成了一個連高中畢業文憑都沒有的社會青年。
空有一副美貌,論氣質論才學,我什麼都比不過人家。
所以男人們都喜歡宋輕水,拿我當一朵遲早凋零的解語花,我也一點都不介意。
陸霆風因爲要去談生意便出國了,我正疑心陳允昂心中對宋輕水的情意會死灰復燃,沒想到他竟是與從前一般毫無異樣地照常對我好,總是粘着我,哪也不去。
也許是我看他的目光實在太過露骨,意思十分明顯,在一次溫存過後的夜裏,他摟着我,無可奈何地嘆氣道:「我在你眼裏就那麼靠不住嗎?放心,我不會走。」
我「哼」了一聲,他什麼人自己不清楚麼?
恐怕人在我這兒,心已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腦子裏不知道想的是不是怎麼趁虛而入抱得美人歸。
「嫋嫋,我想清楚了,你對我那麼好我不能再辜負你,我也不是毫無尊嚴可以隨便被人丟棄的玩意,我愛你,我現在只愛你,你相信我。」
他吻着我的頭髮,呼吸熾熱,我反手擁住他的腰,察覺到男人肌肉線條的僵硬,我再鬆手已是來不及,下一秒我被他翻身壓在身下,一片漆黑裏,男人的笑聲是壓抑不住的快活。
「嫋嫋,這可是你主動的。」
……
我信了他。
的邪。
半個月後,陸霆風還沒回來,一次酒會,我陪着陳允昂出席,再一次見到了獨自一人的宋輕水。
她看起來臉色有些難看,正在躲避着身前大腹便便的醉鬼伸過來的鹹豬手。
「馮總請您自重!」
「自重?小美女我可是仰慕你很久了,這會兒你男朋友又不在,怎麼就不能便宜便宜我,我不比他差啊……」
「你再這樣我要喊人了!放手!你鬆開我!!」
「喊人?喊什麼人?除了陸霆風你難不成還有哪個相好的?小美女,我看你不如就——」
「你他媽在說誰!」
一道裹挾着雷霆震怒的聲音在矮禿子男人頭上炸起。
男人抖了一下,宋輕水藉機掙脫開他,低低啜泣着往外跑,矮禿子醉醺醺眯成一條縫的眼睛擠大了點,便看見陳允昂無比恐怖的臉色。
「陳少——」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人迎面來了一拳,假牙直接被揍飛出去,陳允昂發了瘋般將他按在地上一拳接一拳地打,每一下都使足了力氣。
周圍的人都嚇傻了慌忙報警,我急忙想要去分開他們,被失控的陳允昂猛地甩開!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撞到一旁的酒架上,酒杯「嘩啦嘩啦」碎落一地,紅酒兜頭從我的衣領裏澆進去,黏膩而冰涼。
我狼狽地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無數玻璃碎片被壓入掌心,由於這邊的聲音實在太大,殺紅了眼的陳允昂也應聲擡頭。
他看着我倒在一片狼藉和玻璃碎片裏,表情終於有了鬆動,彷彿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的嘴脣開始抖,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後衝過來將我抱起,我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落在我的頭頂。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哭着道:「對不起嫋嫋,我剛纔不知道是你,對不起!……」
「沒關係,倒是你,手都受傷了。」
我還有一點力氣,便笑給他看,既然受了傷,那就要將這傷的價值發揮到最大,讓他對我更加愧疚,愧疚到骨子裏纔好。
他慌慌張張地抱起我就要往外衝,快到門口的時候,他的餘光瞥見正流淚不止的宋輕水,腳步隨之一滯……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抱我的手有片刻的鬆動,彷彿即將要向另一個女人伸出。
「輕水——」
陳允昂啞聲開口,墨發狼狽地搭在額前,可女人只是循聲向這望了一眼,很快就向另一個方向轉過了頭。
下一刻,宋輕水被一個大步走來、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擁入懷中,她毫無保留地撲在陸霆風懷裏大哭,男人緊緊擁着她,嘴裏在喃喃勸慰着什麼。
陳允昂眼底的光徹底湮滅了,他下頜線繃得很直,頭也不回地帶我離開了這裏。
陳允昂不眠不休在醫院照顧了我一個月,連上個廁所他都要抱我去,期間我都說自己沒事了想要出院,可他死活不肯,他百般努力想要補償我,連宋輕水來看我,他的目光都不從我身上移開半分。
我終於贏了。
只是贏得不慎光彩,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後背的傷至今隱隱作痛,恐怕要留下疤痕。
陳允昂一再表示他不會讓我身上留下半點痕跡,但我心裏也清楚,那碎片進入皮肉的尺寸很深,傷口一旦種下了,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癒合得了的。
看着陳允昂自責懊悔的神色,我暗暗想着,真對不起那個被我挑撥行事的胖子,讓他躺在醫院半年都下不來牀。
我也有點對不起平白無故受了驚嚇的宋輕水。
不過當我的目光落在深情專注的陳允昂身上時,我就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快,他的眼底就因缺少睡眠而變得青黑,臉色也憔悴瘦削了不少,不復當初的神采奕奕,下巴也有了一些胡茬。
在給我辦出院手續的那天,陳允昂站在窗前靜默良久,很疲倦地轉過頭來,看着我說
「嫋嫋,我們結婚吧。」
我看着他波瀾不起的眼底,一如既往地開口:「好。」
陳允昂終於想開了,他不想再掙扎了,他想安定下來,他徹底選擇了我。
因爲他明白,只有我蓋嫋嫋纔是會一直呆在他身邊的人,也只有我,纔是真正屬於他的。
所以說有的人註定只能成爲白月光,而我很榮幸成爲了他胸口抹不去的那顆硃砂痣。
我再一次被陳允昂帶到了家裏去見陳遠山。
看着陳遠山氣得鼻子都歪了的臉,我一下子笑出聲來,大聲道:「叔叔好!」
陳遠山陰戾的目光立即射向和我十指相扣的陳允昂。
而這一次,陳允昂並沒有如陳遠山所想的鬆開我的手,他甚至不動聲色地離我更近了些,單手攬住我的肩膀,冷冷道:「陳董事長,正式通知你一聲,這是我的妻子,蓋嫋嫋。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
好傢伙,兒子娶親,來見老子並不是請他把把關,而只是,輕描淡寫地通知他一聲。
哈哈哈哈哈,此刻陳遠山的臉色有多黑,我笑得就有多燦爛。
「混賬!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
「自然是有,但這也得取決於您是否肯認下嫋嫋這個兒媳。」
「你!」
二人這樣氣氛壓抑地對峙着,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遠山突然將我一把扯了出去,我不受控制地跌出陳允昂的懷抱,他想阻止也來不及,陳遠山陰沉的聲音在大廳裏響起
「蓋嫋嫋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書房裏,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負手而立,胸膛起起伏伏,光看背影確實帶着殺伐決斷的大企業掌門人的英武高傲。
「蓋嫋嫋,你是成心來報復我的是不是?」
「報復您?」我一臉無辜地聳聳肩,委屈道,「我哪敢啊。」
「你不敢?你不敢?!」
他霍然轉身,幾步走向我像是要用目光將我撕碎,舉在空中的手一直在抖,青筋暴出,可就是半晌落不下來,最後還是我幫他放下來的。
「放鬆點,哎呀,陳遠山,你就這麼痛恨我嗎?」
我嘆息着搖搖頭,慢慢道,「你就這麼疼愛陳允昂,而這麼厭惡我嗎?」
陳遠山的眼球要爆裂了,他的眼底鍍上了一抹血紅,看着我皺紋都加深了好多:「蓋嫋嫋,別忘了你是他妹妹!這件事他不清楚胡來,難道你也不清楚嗎?蓋嫋嫋,這事說出去到底是在丟誰的臉?你到底是在報復我還是報復你自己?!」
我笑道:「當然是報復你啊。就報復——你當年在我媽懷孕之時攀上了外頭富家女的高枝,這東風你借得飛起,可我媽她憂思過重,身體每況愈下……」
「可她不是也沒事嗎?不還是好端端地生下了你!她後來也做別人的小三名聲掃地,你們母女倆不就是想要錢?!」
陳遠山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我只是看着他笑,我的笑聲越來越大,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錯了!」
我大聲道,「你錯了!當年,她是實實在在地流產了,我只不過是她的養女!而造成這一切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
陳遠山如遭雷擊,愕然立在原地。
「你可知道,陳允昂的媽懷孕後,爲了讓你徹底跟我媽斷絕關係,他們家人居然找了打手來對付我媽,活活打得她流產!看着她在地上痛得死去活來也不肯叫醫生,最後眼睜睜地看着她體內流出那一灘化成血水的小生命!陳遠山,你就是殺人兇手!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你們都罵我媽是賤人,說她勾引男人不三不四,可這一切到底是誰造成的?!她流產後身體狀況迅速下降,每天都要喫大把大把的藥物維繫生命,這時候若是有一個又有錢又肯爲她出力的男人向她伸出手,你告訴我她該不該接?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陳遠山,你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混蛋!」我用盡全身力氣對他破口大罵,「你可知我媽是怎麼走的?就在我高三的時候,有一次,她上街買菜,那一天她說好了晚上給我做我最愛喫的紅燒肉,可也就是那天,她遇見了,你的正牌妻子!那個賤人她居然告訴我媽她早就懷上了你的孩子,就是陳允昂,他出生那天就是我媽流產的那一天!」
「哪個女人能經受得了這般打擊!」我捂住臉,發出痛苦的哽咽,「她回去後就病了,做夢都在呼喚她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她就在極度的痛苦中離開了人世,而你,最該去死的你,卻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生意越做越大!你告訴我憑什麼,憑什麼啊!」
陳遠山癱軟在地,他蜷縮成醜陋的一團,一邊蠕動一邊痛哭,我慢慢收攏了情緒,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嘴角逐漸浮現出一抹微笑
「不過老天還算有眼,讓你的好夫人也早早下去陪我媽。你不是愛錢嗎?你不是畢生心血都鑄成這座號稱堅不可破的陳氏集團了嗎?很好,那我就要你眼睜睜地看着我——蓋嫋嫋,是如何一步一步成爲你們陳家的掌舵人,又是如何一點一點蠶食掉你全部的心血,將之毀於一旦!」
「你放心,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會對陳允昂好,讓他一輩子也離不開我,甚至主動親手把陳家基業交到我的手上!」
……
我不知我是以何種表情輕快地走出門去,只是見我雲淡風輕地出來了,陳允昂迫不及待地上前檢查我有沒有受傷,神情盡是惶恐與擔憂,問我有沒有被陳遠山爲難。
我笑着道:「放心,我一點事也沒有。」
他當然不聽,鐵着臉檢查了一通後發現我確實是毫髮無傷,這才疑惑地擡起頭,道:「所以我爸找你有什麼事?」
我吧唧一口親在他的下巴上,笑着開口:「叔叔他,不會再幹涉我們的事情了。」
不會了。
綠茶的終極一步,便是徹底摧毀一個道貌岸然、自恃無愧的男人的信念,讓他知道就是面前這個所謂的「賤人」,也遠遠比他要高尚的多,我要讓他看到自己的手有多骯髒、生而爲人自己有多羞恥,從而潰不成軍,一敗塗地,淪爲他人的掌中物。
我倚在陳允昂的懷裏,聽着他逐漸加速的心跳,目光落在那扇關閉的大門。
這扇門見證了陳家的高樓起,宴賓客,八方寧靖四海昇平,也同樣見證了一個女子血與淚的滾落,萬念俱灰無聲無息的消失,彷彿可以讓人望穿上一代人的恩怨。
現在這扇門關閉了,隨之代表的就是一場大戲的謝幕。
而下面,就該是屬於我們的故事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