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山和美人
您看,今夜這外面不是有什麼燈會嘛,生氣得很,不過,就算在這樣的時候,咱們店裏仍舊客滿,那還用說嗎?明顯就是很受歡迎!
您要什麼,準是二話不說就給您辦周到了,這可是我們店的辦事風格。”
他的嘴裏啪嗒啪嗒唸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
風辭簌聽得有些倦了,隨口就是道了句:“招牌的都上來。”
“好嘞!小公子您請等着!”
小二的眼裏閃過跳躍的火苗,興奮地轉過身,終於興沖沖地跑下了樓。
二樓的窗邊敞着,今夜月光柔和,涼風清幽,徐徐不斷地從外面吹進來,浮在面頰之上,細膩得像是一雙手清和地揉搓着,總是瀰漫着一種悠然的暢感。
西池碎坐得端正,身形修長,一動不動,活像雕塑一般佇立良久,瞧着臺下的生機亂起。
那雙眼睛很久很久都沒有跳動,彷彿定住了一樣,好笑卻又充滿莊嚴的肅穆感。
他的身子動了動,嚇得她一跳,以爲他要幹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不曾想,那人纖長的眉睫一擡,月光混着屋內的光線灑在他的面龐上,幽深得像是一場逝去的夢境,遙遠若星河,冷冽如風,俊朗浩遠,在心裏搖下場場波瀾壯闊。
目光沒有交匯,他只是漫不經心地爲她倒了一杯熱茶,轉眼又恢復一個好下手的模樣,昂首挺闊,面目凝肅。
手指在杯口處磨了磨,她的心緒轉了轉,試探地問道:“父親……有沒有說過,這場歷練時間是多久?總不至於讓我在這外面漂泊一生吧?”
“倒是不會。”西池碎的臉上一片淡然,鎮靜地回道:“您是……他的親生女兒,得盡榮寵,人人豔羨,身在高貴,自然不能一直漂泊在外。若是小姐覺得在外實在太苦,那屬下儘可請您吩咐。”
“吩咐什麼?”風辭簌瞭然於心,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麼,卻是故意問:“我這不是正在吩咐你?你心裏究竟有什麼壞念頭,可別給我抓着,要不然,我就治你罪。”
“屬下並無異議。”他的言行一派淡然,坐着的身體筆直端正。
樓下傳來清澈的腔調。
“梨花開春帶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爲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癡情也癡
道他君王情也癡
天生麗質難自棄……”
熟悉的樂調從心頭躍起,風辭簌的頭轉過去,欣喜地在臺上搜尋着。
儼然相同的調子勾出了幾分愉悅之感,她的目光在臺上那人身上打量。
一身繁瑣精緻的裝束,粉白的面容裏扮上斑斕的妝感,如嬌似嗔,身姿修長,步履秀雅,婀娜多姿,像是上天裁剪的精心作品。
脣紅眼媚,笑靨如花。十指纖纖長,嬌媚地婉轉搖曳着,視線裏凝聚着嗔怒的光芒,直直落了過來。他的腰肢纖細如同柳枝,柔若無骨輕搖慢轉,一言一行皆能將人帶得心神舞動。
“妙人呀!實屬妙人!”不遠處遞來了一道聲音,唏噓不已:“這覃州城一絕當屬是這梨園之中第一招牌茗卿。
黃鸝般的歌喉,如狐狸般的身段,水汪汪的大眼睛,脣紅齒白的,要是對着你一笑,保準兒欲仙……欲死的……要命呀!英雄死於美人裙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說到美人兒,誰人不知,當今大陸,放眼望去,那皇家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是一絕?
你看那些名門正派之中不少想要歸順朝廷的,誰不起了個抱得美人歸的心思?”
灰衣男子往上抱拳,冷然說道:“欲要天下之人一條心,那定是要拿得出有力的本事。哪有隻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美人不過是江山的點綴品。
若是江山盡歸手中,何愁這天下美人不盡承歡腳下?哈哈,管他什麼亂世梟雄,得江山者纔是英雄。”
“李兄所言極是!”另一個男人附和,“如今世道正亂,人心潰散,朝廷自信想要將權利緊握,顯然是癡人說夢。想當年,臨高祖一人率領三軍,攻下五國場景歷歷在目。
鐵馬金戈,血流成河,那是何等的壯闊,敵人無不聞聲喪膽。如今,時代變了,後代子孫並無收斂之意,揮霍無度,殺伐決斷,民不聊生。
坐在上頭,昏庸無道,哪管黎民生死福禍?這樣的人物,必然是要受天譴的。遲早一天,英雄奮起,意氣相合,家國怕是要破了。”
“那還用說嘛。如今都城一帶朱門酒臭,路有凍骨,人心渙散,民心不穩,正是英雄起落的好時機。
而今,我們覃州城還是一番盛世美景的好風色,與世隔絕,人民富裕,幸福安生呀!
人間絕景,當是以享樂重重爲之。”
“各位淺薄了!”另一人臉色稍顯不悅,目露不屑,指揮風雲般嘆道:“芸芸衆生,美色惑人且是不知?男子漢大丈夫應當頂天立地,以祖孫後代基業爲重,爲黎民百姓解憂愁。
如今這般聊以度日,倒不如振作收徒,提劍殺進都城去。取昏君狗頭,行天下,解民憂,方纔是大漢子所爲。”
“你去你去!”有人開始不滿,應和着耳旁風聲卷意,嘲諷他:
“太平盛世,衣食無憂,何人膽敢作祟?如今仗着天高皇帝遠大放厥詞,怕是在金鑾殿前嚇得屁滾尿流纔是一大奇觀,哈哈哈哈……”
衆人聞之鬨堂大笑,那人臉色發紅,無處發功,氣得扔下幾句悻悻而逃。
這滿堂放肆之徒,他就算是生了一百張嘴也是鬥不清的。
看了會兒戲,桌上已經堆滿了東西,小二哈着腰恭敬地說道:“客官,這便是咱們店的招牌東西,全給您上了。您看,有什麼不滿的,再找小的細細說來,小人一定能滿足您的需求。”
“客氣,沒問題。”風辭簌擺了擺手。小二轉身離去,回頭時瞧着這滿堂之景,又低眉附和上去,在堂間哄得人面色大喜,讚不絕口。
那道目光不緊不慢地隨着自己。她低垂的視線猛然擡起,剛巧與他的撞上,平靜的底下蘊藏着幾分翻起的波動。
她的臉白皙而俊俏的,比之美玉更剔透迷人。
“看着我作甚?”半夜出來覓食,純當是打發時間了。眼下的小菜賣相還不錯,她拾起筷子夾了一塊紅色的肉扔進嘴裏,享受地咀嚼着。
西池碎的身體往後揚了揚,依然坐得筆直端正,俊美的側臉裏夾雜着些許複雜,漫不經心地問道:“屬下以爲公子會大怒,掀翻這裏。”
“爲何?”她明白自己有點破綻露出了。想要騙過親近的人,本身就是一件難事。
她對前主人的喜好性格一無所知,坊間傳言,她兇惡跋扈,跟她那個昏庸的爹爹簡直蛇鼠一窩。
她可以僞裝,但她不想在這人面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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