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材料特殊的丹药
一手持着拂尘,一手抚着胡须的段朝用,正斜着脑袋,好似看着屋檐上的瑞兽。
仙风道骨的气质,仿若从画中走下来的人物。
在甩开丹房外面看守他的那些人之后,就往景仁宫而来,太子和二殿下景王他暂时联系不上。
有着朝中的大臣们看着,也沒有机会接触。
修道有一位英明神武的嘉靖帝就行了,可不能再出一位皇帝。
于是唯一的一個選擇就是朱载坖了。
刚刚他已经用话术唬住了那個小太监,想来很快就能够见到二殿下,从而用手段让二殿下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后荣华富贵也就不远了。
想到美处。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非得笑出声来不可。
然而,在听到屋内尖锐的孩童话语,手上一紧张用力,不自觉的拽下了几根胡须,连疼痛都快要忘记了。
心中暗暗叫苦。
不应该呀!
宫中的贵人们,谁见到他不礼让三分,今日亲自来到二殿下的门口,怎么都会被請为座上宾才成啊。
难道是二殿下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轻重,沒有给他說關於贫道的一切?
难道非得要施展出绝世神通才行?
想到就做。
他能够走到现在這個地位,也不是泛泛之辈。
“裕王殿下,贫道今早出门,捡到了一千两银子,掐指一算,居然是殿下的,特意送来,還請殿下過目。”
瞬间,屋内孩童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但咱的停顿過后,就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一千浪银子,连一個小小的九品芝麻官都考验不了,你拿来考验本殿下,猪油蒙了信了是吧?”
“本殿下的父亲是皇帝,要什么沒有,稀罕你几個臭钱?”
“還自称真人?炼丹炼傻了吧?”
大冷的早上,段朝用汗如雨下。
来找朱载坖也是提前打听過的,知道這位皇子最近花银子很大方,手头上也很拮据,好几次都想多要一点银子。
都被官内帑的宦官给挡了回去。
言說必须要圣上发话才行。
实际上。
他们這些给皇上炼丹的道士们最清楚不過,现在内帑還有啥银子,空的都快要饿死耗子了。
而能够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可以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
足够在宫内做成许多事情。
不是他小气,而是怕给的多了,被人惦记上,当成猪给杀了,银子還不是人家的。
"贫道,贫道看错了,是一万两银子,一万两······
话還沒有說完。
屋内的骂声就更大了几分。
“三年清知府,還十万雪花银呢!
"本殿下做裕王也有六年了,居然才丢了一万两银子?還比不上一個知府有钱?
"是你蠢,還是我父皇苛责儿女?”
“今日若是說不清楚,咱们乾清宫见。”
段朝用闻言差点给跪了。
他只是想要寻求一個新的靠山,可不是把自己提前搭进去。
人一旦有所求,似乎智商就会严重下降。
能够忽悠到嘉靖,不過是嘉靖同样有所求,于是智商就摆在了同一個层次,可在面对朱载坖的时候,突然就不好使了。
人家年纪小。
美人计用不上。
還是大明的二皇子殿下,财富和权利似乎也用不上。
若是连面都见不到的话,他衣袖裡面藏着的冰糖葫芦,不是用不上,而是会成为自己最后的断头饭。
于是很是识时务的,啪一下跪倒在地,也不管屋内的人看不看得到。
态度必须到位。
然后就是钱财也必须到位。
"殿下說丢了多少银子,就多少有银子。
這次轮到屋内的朱载坖懵逼了。
他只是不想和這人牵扯上关系,才提出了一個离谱的要求,现在看来是自己草率了。
“你有多少银子,本殿下就丢了多少两银子。”
脑子已转,朱载坖就找到了一些模糊的案例,很快就有了答复。
两人隔着门,一個漫天要价,一個落地還钱。
“小的,小的有三十万八千多两银子,具体的算不清了。”
语气和自称的改变,让段朝用落入了实实在在的下风。
既然是为了给自己买命,他也是豁出去了,银子沒了可以再赚,命沒了银子再多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想到這一点,他就不甘心。
很快,屋内就沒了动静。
段朝用正在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就见到那位见過两面的小太监走了出来。
紧绷這一张小脸,尖锐着嗓音道:“殿下請你进去。”
沒有任何暗示。
也看不出刚刚被他一番话吓得脸色煞白的模样。
心中暗道:果然是宫中的人,对人情练达,学习的可是真快。
屋内冷清。
沒有宫女和多余的小太监伺候着。
第一眼的印象,就让段朝用对裕王殿下的评价高了一個档次。
不過在接下裡的对话裡,他就又觉得评价下的遭了一点。
“本殿下给你留点买大饼的钱,零头就不要算了,就三十万八千两银子就成。”
雪白的瓷勺子,和白瓷碗,碰的叮叮铛铛。
朱载坖头也不抬的吃着豆腐脑,很是认真。
“殿下救我。”
段朝用也不管银子不银子的事情,见面就跪下喊救命。
钱已经花了。
可不能连個水花都看不到。
“你现在是真人,给父皇炼丹,谁能要你的性命?”
朱载坖明知故问的道。
段朝用也是人精,瞬间就听出了二殿下的意思,除了皇帝的事情,都不是什么都大事,可偏偏他就绕不過這個坎。
只片刻,就再次磕头道:“殿下可怜可怜宫中的宫女和太监吧。”
同样的救命,用了不用的是說法,瞬间就显得大公无私,大仁大德了。
终于,朱载坖放下了勺子,开始认真地看着段朝用。
也就一旁的朱寿媖根本就弄不懂,在她如今眼中的高端局,只觉得有道士给他们磕头很有趣。
“說事。”
裕王殿下早慧的传闻早就流传在皇宫内外,段朝用還是第一次面对面地感受着,完全不属于六岁孩子的陌生压力。
“陛下听信术士谗言,以为用处女经血炼丹有妙效,還把宫裡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们全都召集来,专门收集她们的经血来炼制他的不老仙丹。
她们很多都被迫服下一些催经生血的药物,搞得血崩而死是常有的事情。
還有为保持宫女的洁净,宫女们不得进食,而只能吃桑叶、饮露水,动辄予以殴打,有二百多位宫女被打死,被征召的宫女都不堪其苦······”
段朝用正低着头說着自己知道的一些宫中隐秘,突然听到哇的一声呕吐,紧接着就是丁零当啷的碗碟咋咯地上的声音。
一块小小的碎瓷块,還飞溅到了他的身上。
慌忙抬头看去,就见到朱载坖面面通红,一只手抓着桌角,另一手扶着脖子干呕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跟随进来,一直关注着朱载坖的小祥子,也慌了神一样,上前扶着,却又不知怎么处理。
沒经历過大事,只是靠着察言观色学到的本事,到底在关键时刻不咋顶用。
“行了,你退下吧。”
朱载坖好半响才回過神来。
他是从未曾想過,长生不老的丹药,原来是這么炼制的。
“姐姐,帮弟弟去太医院,找個大夫過来看看可好?”
一脸懵逼的朱寿媖,完全弄不懂,自家弟弟为何突然反应這么大,正吃饭呢,弄得她都沒了胃口。
不归看自家弟弟脸色不对,有露出了关心的神情。
小孩子不是妖孽,在六岁的年纪,能够关心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此时得了朱载坖的吩咐,立刻就照着去做。
少了朱寿媖,朱载坖才面色不喜地看着段朝用。
看起来人模狗样儿,干出来的事情,就這?
“你知道,你說的都是什么嗎?”
“经血哪是能吃的?”
“人身体排出来的废血,腥臭得可以,就和人吃饭拉出来的屎一样的东西,你们拿去炼丹?”
“還是說,长生丹就是屎做的?”
愤怒的朱载坖,噼裡啪啦的一阵怒骂,說到此处,神情一阵。
似乎這么說的话,他父皇出的就是屎了。
想起前段時間,還吃過父皇盘子裡的猪蹄膀,胃裡又是一阵翻涌。
尽管两者之间,其实毫无干系,可就是忍不住往上面去想。
段朝用彻底傻眼了。
二殿下的這一套說词,仔细想想還真的挺有道理。
大惊失色的微微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良久才想起给自己自辩。
若是今日的谈话,被皇上知道了,有多少银子怕是都不好使。
“裕王殿下,小的可沒有用這些脏东西炼過丹药,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被一些小人所嫉恨。”
他是骗人,可不要人性命。
沒法和光同尘,就只能清浊自辨了。
朱载坖不知道的则是,在原本的歷史上,段朝用在這段時間,就已经死了。
而且還发生了一起很大的壬寅宫变。
其中牵涉的嫔妃,宫女不计其数。
究其原因,也不過是炼丹的要求,太過狠毒,让人活不下去了。
“呵呵!你们這些狗东西,看着像人,就是不做人事,本殿下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给坏干净了,打着炼丹的幌子,行着吃人的勾当。”
话是這么說,朱载坖還真的为了自己着想一二。
嘉靖作为父亲是不靠谱,可到底给他遮风挡雨了,为了自己能够继续不用烦心飞来横祸,只有让嘉靖活得久一点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