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隔空斗法（上）
我說洗耳恭听。
他說這孩子身上的怨灵来历非同小可，贫僧虽然不是无可奈何，但要收服也得费一番手脚，不過你是天生阴命，能吸鬼神，贫僧就想借你命格一用，把這孩子的劫难转嫁到你身上去，也少了许多麻烦。不過這样一来，你身上百灵缠身的厄难，必然会变得更加猛烈，便是贫僧传你的法门，也只有三分脱劫的机会。所以到底要不要做這件事，你還是自己斟酌清楚，不要事后生出悔恨之心。
我问要是不学你這法门，我活下去的几率有多大？
他說必死无疑。
我当然不会他一說就相信，何况唐一飞也不是普通人，和這個南洋和尚相比，我還是更相信自己祖国使馆的武官。
看我不以为然，他顿了顿，又說，你也不要以为贫僧在虚言恫吓，贫僧在你身上看到了中原道术镇压的痕迹，想必這就是你的倚仗。不過中原承平已久，這位出手的同道，想必也不完全清楚這百灵缠身的厉害之处，百灵缠身，七七聚阴，冤魂厉鬼每七日会有一轮反噬，一次比一次猛烈。中原道门固然博大精深，其中想必多有能镇压百灵的高人，可惜你未必能撑到那個时候。
我听他說得煞有介事，心中也自凛然，但還是犟嘴說你又沒见過给我处理麻烦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不行？
龙树不急不躁，用一种宽容傻孩子的眼神瞅了瞅我，才慢條斯理道，你一個外来人，能找的无非就是龙腾大使馆或者华商总会的人，不是贫僧夸口，這些同道裡道行能超過贫僧的還真一個都沒有。
给他這么一說，我不禁哑口无言。
人家一個出家人都凡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怎么說？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說施主你是天生至阴命，下半辈子怕是少不了要跟鬼神之事打交道，我教你的法子不光能让你有一定机会躲過這次的麻烦，還能让你学到点傍身的把戏，這样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多少也能有点自保之力，就不必每次都找人求助了。
這话才真正說到了我的心坎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唐一飞能救我一时，不能救我一世啊。
而且对于年轻人来說，对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還是相当好奇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有可能，我当然也想掌握一点普通人无法拥有的能力。
唐一飞虽然许诺带我回龙虎山求助，但也仅此而已。
像龙虎山這种在普通人中都有名声的正道，想想都知道不是任何人都能拜进去的，我自问沒有那么好的运气。而眼前的龙树虽然也沒有收我为徒的意思，但他答应教我一点东西，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至于說让百鬼缠身来得再猛烈一些……呵呵，百鬼缠身是死，一百零一鬼缠身也是死，虱多不痒，我還在乎這個？
盘算明白之后，我立马改变了态度，对龙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模仿着电视剧裡的台词說還請大师教我。
龙树說你跟我来。然后抱着那個撞邪的小姑娘，带着我，也不许其他人跟着，就這么一前一后往村子尽头的雨林裡走去。
走了蛮远一段路，村子都看不到了，他才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說到了。
我這才反应過来，他名义上在小南村驻锡，但居然還不是住在村子裡。
今天要不是碰巧出了小姑娘這回事，我和黎兰舟刚刚就算把喉咙叫破，怕也未必能把他叫出来。
龙树在树下悠然盘坐下来，把小女孩放在一边，对我說請坐，這裡是我平日的修行之地，贫僧给你把身上的事分說一二。
修行之地？就這？
我环顾周围的荒莽丛林，看不到一点人工建筑的痕迹，整個人直接就傻了。
仿佛是看出我的惊愕，龙树微微一笑，說但有片叶遮头，何处不可修行？
后来我才知道，佛门最早在古天竺诞生时，他们的僧侣就是幕天席地修行的，因为古天竺地处热带，一年四季都气候炎热，也不存在什么冬天会着凉的問題，所以在化缘之余，都是直接露宿丛林之中。中土的佛门至今仍然以“丛林”作为寺庙的别称，出处就在這裡。而南洋在纬度上和天竺差不多，龙树修行的上座部佛门也是继承了原始佛门的经义，這种修行自然也一并继承了下来。
不過這时候的我，還是一個对宗教知识完全一无所知的小白，也不关心這些，反正龙树怎么說，我就怎么听了，就当他是個传說中的苦行僧了，我更关心的，還是他要怎么解决小女孩和我身上的冤魂厉鬼。
龙树似乎也明白我对這种事不感兴趣，只随口提了一句，就话锋一转，直接了說起百鬼缠身的真相来。
在他的描述中，我听到了一個和宝树甚至唐一飞口中都截然不同的版本。
按照他的說法，跟活人相比，這些凶神恶煞的冤魂，才是真正的可怜人，不但生前怀着冤屈痛苦而死，哪怕死后也不得安宁，日日受到阴风侵袭的洗礼，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而像我這种天生阴命的人，就是這些冤魂厉鬼最好的藏身之处，可以让他们躲避阴风洗礼。
不過我們虽然命格纯阴，但身体還是血肉之躯，不能完美容纳阴气，而且冤魂厉鬼本身是沒有完整神智的，脾气上来了，往往咔咔就是一顿造，不死人才怪。
“听起来是蛮惨的，也难怪它们這么大的戾气和怨气了。”我苦笑一声，明白過来。
過得怎么惨，换谁沒脾气？
說白了，就是一群拆家的哈士奇呗。
“正是如此。”龙树神情悲悯，双掌在胸前合十，低声念诵了一句复杂的咒语。
上座部佛门和中土佛门不同，他们只信释迦牟尼佛，不信阿弥陀佛，所以日常是沒有“南无阿弥陀佛”的口癖的。
当然，理解归理解，但它们想要我的命，那是万万不能的。我不是龙树，可沒有体谅厉鬼的慈悲之心。
我看了一眼龙树怀裡被恶鬼附身的小女孩，后者像川剧变脸一样，表情不断在狰狞和楚楚可怜之间切换，我叹了口气，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龙树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說他有一门种鬼的秘法，可以让灵体在我身体的窍穴扎根，靠吸收我的血气，来抵抗阴风洗礼。如果我愿意让他施法的话，小女孩身体裡的恶鬼自然会選擇更佳的藏身之地，离开她的身体，但代价就是以后我几乎无法依靠外力驱除扎根在窍穴.裡的恶鬼，而且一直纠缠在我身边的其他冤魂，也会在行法时趁虚而入，同样在我的身体裡扎根，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受四十九天的制约，而是不死不休，除非我自己能拥有压服它们的力量，否则时日一长，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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