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溫紅衣——少年子弟江湖老
母親說,這是描繪春天的陽光很溫暖,路過小巷的時候還能聽到鳥兒雀躍鳴叫的聲音的畫面。
溫紅衣靠在母親的懷裏,手裏還拿着小木馬,笑得歡快。
他說:“母親,那我要做您身邊聲音最好聽的那隻小鳥!”
然後蹦蹦跳跳的圍着溫母,坐在家裏的小院。
春日暖風和煦,那成了溫紅衣很長一段時間裏,觸碰不得的溫暖。
遇見謝嶼的那天,其實恰好是他和母親回溫家的時候。
他看到神情沮喪又冷漠的謝嶼。
溫紅衣那時只覺得謝嶼這人長得好看。
他就喜歡這些長得漂亮的人。
他自小跟着父母在別院長大,身邊其實沒有幾個同齡人。
那些護送着他和母親回溫家的人,他都不喜歡。
他們對母親十分不敬。
輕蔑冷眼中還帶着一絲憐憫。
那時的溫紅衣還不知道這個眼神的意思,只覺得這些溫家的人,讓他厭惡。
謝嶼不僅不理會他,還對他動起手來。
“哇!你這人有意思!”溫紅衣笑得燦爛,還想着要去找謝嶼打一架玩玩。
結果被母親拉住。
“那是謝家那位從小跟着師父在外修習的小少爺,你不要淘氣了,他的外祖父便是那無涯島的島主,前些日子遇難。”溫母的聲音柔和中帶着嚴厲,“母親可曾教過你,在這個時候還要去打攪人家?”
無涯島的事情太過慘烈,附近目睹無涯島在天罰之下如何模樣的,只怕此生都無法忘記那海島中傳來的哀嚎痛苦的聲音。
饒是溫母這般不與外界有太多接觸的人都知道,足以證明這件事情的嚴重。
溫紅衣怔然,他不知道謝家,卻聽母親和丫鬟說話的時候提到的無涯島。
人間慘劇是什麼樣子,年幼的溫紅衣不懂。
但失去親人會是什麼感覺,溫紅衣卻是可以想象出來的。
他緊緊的抱着溫母的胳膊,將臉都埋在母親的臂彎,一輩子都不想和母親分開。
許久,才悶聲悶氣的說:“那我是不是要給他道個歉?”
只是溫紅衣想要道歉的時候,謝嶼已經離開了。
回到溫家後。
溫紅衣終日被那些溫家長輩在後面催着學習什麼家傳功法。
他可以不學嗎?
母親教他的詩經還沒有背完呢!
還有風箏。
母親都準備好了東西,只待明年春日,他們一起做一隻風箏,然後將風箏放出這四四方方的院子。
他們出不去,風箏能代替他們出去。
母親還說,待天氣暖和點,讓人抱來一隻小狗。
溫紅衣高興的說要一隻威風的大狗。
到時候,他就可以牽着大狗,將住在外院的那些溫家人嚇得吱哇亂叫。
想一想那個場面,溫紅衣捂着嘴都藏不住自己的笑聲。
“好!不過你要從小狗慢慢養。大狗於現在的你來說,還是太兇猛了!”溫母摟着他,聲音溫柔。
在冬日暖和的屋子裏,鼻尖還有母親身上獨有的香氣。
溫紅衣只覺得眼皮沉沉的,不受控制的睡着。
……
“載陽還小,你何必如此着急?”
“可他是溫家如今唯一的嫡系!”
“你曾跟我說,這輩子都不會將溫家的責任壓在載陽身上,你難道要違背自己的承諾嗎?”
溫紅衣迷迷糊糊的,好似聽到了母親的哭聲。
他想叫母親別哭了。
但很快又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阿衡!載陽他是我們的孩子,我身爲父親難道會害他嗎?”溫滌塵摟着溫母,看着她懷中的溫紅衣,眼神複雜。
“我如今就差一步,功法就能大成。到那個時候,或許也不用載陽擔此重任,有我這個當父親的頂着,他自可逍遙自在。”
溫滌塵有一副好皮囊。
聲音舒朗溫柔,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
溫母靠在丈夫的懷裏。
嘴上說着相信他,可心裏始終覺得有什麼不安的事情就要發生。
溫紅衣沉沉的睡着,他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從這天之後,父親要他學的東西越來越多,能見到母親的時候越來越少。
母親身邊的丫鬟也因爲犯錯被趕了出去。
但溫紅衣又從幾個說悄悄話的小廝口中得知。
母親身邊的那個丫鬟並不是被趕出去,而是被割掉了舌頭,丟進了後院的枯井裏。
溫紅衣想要去看看,他不願意相信自己身邊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但他被那些小廝發現了。
他們擔心溫紅衣真的會去,連忙去向管家請罪。
私下說話會被責罰,但怎麼也比不過讓未來的家主出事的責罰嚴重!
……
“你是溫家的少爺,溫家未來的家主,你看看這樣子!”溫滌塵趕來,看着因爲鬧脾氣砸了一地東西的溫紅衣,眼底都是憤怒,“真是慈母多敗兒!”
溫紅衣原本蜷縮在椅子上,氣呼呼的不願意理會父親。
可是一聽父親的話,似乎是在責怪母親?
連忙道:“這跟娘有什麼關係?爹,我好想娘,我好久沒有見到娘了。”
溫滌塵眼神閃爍幾下,只對溫紅衣說:“你母親生病了,近些日子都不見人。她特地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你。這段時間你就別去了,以免沾染了病氣,更讓你母親掛心。”
溫紅衣倒是沒有懷疑。
從前沒有回溫家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的。
若是病了,決不允許他隨意靠近。
點點頭,又把丫鬟的事情說了,問溫滌塵:“爹,他們說的事情真的嗎?”
“當然不是!那是你母親的丫鬟,我怎麼可能會允許我們溫家出現這樣的事情?你只要好好的休息,其他的什麼都不用管。”
哄住了溫紅衣,溫滌塵一出院子,便沉下臉來。
對跟在身後的管家喝道:“將那幾個人的舌頭也給本尊割了。想要去枯井?那就讓他們去枯井裏和那女人團聚!”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
溫紅衣都在自己的院子。
整個溫家,甚至是天府城都知道,溫家嫡母的身體快不行了。
溫紅衣什麼都不知道。
整個溫家都在瞞着他有關溫母的消息。
直到那天……
溫家的府兵手持兵械闖入他的院子,不由分說將溫紅衣綁了起來。
空氣中還帶着桃花的味道。
春天了。
他和母親約好一起放風箏的春天到了。
溫紅衣掙扎着,他以爲是出了什麼事情,不停的喊着父親,希望父親趕緊來救他。
又希望父親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先去救母親。
可接下來的一幕,讓溫紅衣此生都無法忘記。
他被帶到了正廳。
這裏通常是家裏有什麼重要事宜商議的時候,纔會開啓的地方。
不僅如此,溫紅衣剛進來就被那羣府兵押着,綁在了早就準備好的架子上。
“爹?”溫紅衣不解,看着溫滌塵從裏間走出,用力的掙扎着,“爹,孩兒做錯了什麼事情嗎?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溫滌塵看着溫紅衣,眼神複雜,說:“載陽,你是溫家唯一的希望了!”
他也不知今日能不能成功。
若是可以成功,那說明溫家這上千年的努力都是對的。
若是不成功,溫家還有他的兒子。
“什麼?”溫紅衣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就聽溫滌塵神情古怪的說:“你要記住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記在你的腦子裏,你的心裏。只有無情,才能以刀換劍,才能讓溫家永遠坐在這北維州第一的位置!”
溫滌塵話音落下,溫紅衣就看到幾個府兵拖着溫母從裏間出來。
如果說溫紅衣是被綁在架子上無法動彈。
那溫母裸露在外的一雙手,都已經被細細的繩子勒到發紫,顯然是已經廢了。
被遮掩在裙下的雙足也是如此。
“娘!”溫紅衣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看着溫母和溫滌塵,“爹,你要做什麼?我們是一家人,爹!”
溫滌塵不去看溫紅衣,對溫紅衣的質問也當做聽不見。
蹲下身,捏着溫母的下巴。
眼淚從他的眼眶裏流出,他是傷心的。
可溫母卻是一聲冷笑,聲音沙啞的說:“哭什麼?你從一早就設計好了這些,如今假惺惺的流淚只會讓人噁心至極!”
說完,溫母就感覺到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更用力了。
這幾天的折磨,溫母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活着,比死了還難受。
“阿衡,我是真的愛你的。”溫滌塵低頭,要去吻溫母的額頭。
溫母哪怕掙扎得下巴被溫滌塵的手劃出一道血痕,也不願意和溫滌塵再有任何親密的靠近。
“阿衡!”溫滌塵痛苦不已。
可他這番姿態,不僅在溫母眼中是惺惺作態。
在年幼的溫紅衣眼裏,也是一樣的可笑。
“放開我娘!你放開我娘!”溫紅衣掙扎着,手腕被粗糲的麻繩磨破,血跡染紅了繩子。
眼眶泛紅,聲音尖銳,“你放開我娘!娘!我要我娘!”
溫母聽着耳邊兒子的聲聲呼喚,也是心如刀絞。
她錯了。
情愛敵不過權勢。
害了自己,也害了兒子。
“溫滌塵,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讓載陽離開這裏。算我求你的。我們夫妻多年,我求你!”
溫母拖着沒有知覺的雙腳,卑微的跪在溫滌塵的面前,“我求你!放過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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