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仗
“啪!”
闵玉婵咽下米饭,瞅中一块排骨伸出筷子,和方知嬅的筷子几乎不分先后地夹在一起。
两人抬起头对视了一眼,手腕暗自发力。
闵玉婵個子更高,经常健身锻炼,力气自然不是方知嬅這种宅女能比的,于是轻松夺走了排骨。
方知嬅撅着嘴,微微有些不满,趁着闵玉婵去夹一块牛腩的时候,赶紧伸出筷子截胡,然后得意地扬起嘴角。
紧接着,苏松屹就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在餐桌上较劲,方知嬅吃亏要多一点。
吃完了碗裡的饭,方知嬅很是自然地把碗递给苏松屹。
苏松屹很是乖巧地帮她盛好了饭。
“知嬅和松屹感情很好啊。”
吕依依见状,微微笑着。
“嗯,我有個同学說苏松屹是個姐控,最喜歡姐姐了。”
闵玉婵打趣道,看着方知嬅眨了眨眼。
她话音刚落,便感到桌子下有一只脚在踢她的腿。
“谁說的?”
苏松屹有些懵。
“你猜~”
闵玉婵沒有挑明,一旁的方知嬅一脸心虚,目光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就差把答案写在了脸上。
這個同学不会是知嬅姐吧
苏松屹也意识到了問題所在,但很快就摇了摇头连忙否定。
像她這种又高冷又傲娇的人,怎么可能說這么自恋又羞耻的话。
“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感情就变好了。哪像以前啊,知嬅把松屹欺负得可惨了。”
方槐說着,深感欣慰。
“我也沒有经常欺负他,就偶尔捉弄一下而已。”
方知嬅红着脸,小声咕哝着,弱弱地看向苏松屹。
她還记得小时候使坏,让苏松屹拿着胡萝卜去喂一只栓起来的狗。
苏松屹傻傻地,還真以为那狗饿了,于是好心地拿着胡萝卜给它投食。
沒一会儿,他就被送到医院打了两针狂犬疫苗。
可能,是那只狗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侮辱吧,要不然也不会咬伤苏松屹的食指。
然后,那條大狗当天就被主人宰了,尝過人血的狗是很忌讳的,不能留。
出于愧疚,狗肉卤好之后,還分了几斤好肉给方槐家。
這件事方槐一直都记得,在茶余饭后偶尔也会谈起,顺带在女儿头上敲打一下,教训她两句。
作为始作俑者,方知嬅也觉得挺对不住那狗,总觉得是自己谋死了它。
可每每听爸爸旧事重提的时候,她总离不开一句话。
“那狗肉可香了。”
甚至她会怀疑,那家人是不是早就想把狗烹着吃了,只是碍于情面,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要不然他家卤好的狗肉怎么会那么地道呢?起锅烧油之前肯定做足了功课。
而且,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下至咿呀学语的小孩,吃起狗肉的时候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应该是爱狗的,那條狗帮他们家看了一辈子的宅院,垂垂老矣了,還能奉献最后一份余热,也算功德圆满。
就是不知道在主人磨刀的时候,那條通人性的老狗会不会流泪。
至于苏松屹,他对這件事记忆最深刻的,是去医院打屁股针的时候忸怩不安的心情。
给他打狂犬疫苗的漂亮女护士脱他裤子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
最气人的是,送来的狗肉全部进了方知嬅的肚子,苏松屹一块也沒吃到。
为此,之后的好几天,苏松屹都沒有和方知嬅說话。
方知嬅看他不理自己了,也不开心了,最后拿着自己最喜歡的玩具和一大堆零食,求着他和好。
苏松屹大人不记小人過,欣然接受。
然后方知嬅更不开心了,她其实只是做做样子,沒打算大出血。
她以为苏松屹脾气好又懂事,看她态度诚恳,就不会介意了,应该不会要她的零食和玩具。
但是苏松屹当真了,当着她的面一口又一口,笑得特别开心。
眼看着苏松屹吃掉了她一直舍不得吃的零食,方知嬅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就像铜锣烧被大雄吃掉了的哆啦A梦。
长大以后再回顾過往,方知嬅觉得,她其实還是有点喜歡這個弟弟的。
至少,不觉得他讨厌。
要是沒了苏松屹,她应该会很孤独吧。
“再给我盛一碗。”
方知嬅很是自然地把碗递给了苏松屹。
在家裡,她自然是沒那么多负担的。
闵玉婵就不一样了,她现在是客人,得注意形象。
尤其是方槐和苏松屹在场,她显得有些拘束,吃起饭来就格外矜持。
“姑娘家吃饭能不能斯文点,注意点形象啊,你看人家玉婵多好。”
方槐颇有些嫌弃地看了女儿一眼。
苏松屹闻言,别過脸笑而不语。
“噗嗤~”
方知嬅想起了她吃辣條吮手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有模有样地跟着闵玉婵学了起来。
闵玉婵脸颊微醺,沒有說话,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开始细嚼慢咽,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和她抢菜。
“活泼点不是挺好嘛?玉婵只是有些害羞而已,之前在家哪有這么矜持啊,哈哈。”
吕依依看着女儿变得淑女起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吃完一碗米饭,闵玉婵看了看苏松屹,欲言又止。
“我帮你盛吧。”
苏松屹伸出手。
“嗯,谢谢。”
闵玉婵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耳尖有些发烫。
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這么能吃,淑女的形象是不是就毁了
要不,少吃一点
可是這些菜都好好吃……
“這是餐馆后厨用柴火灶台蒸好了送過来的饭,很香的。這些菜我們也花了不少力气,一定要多吃一点。”
苏松屹像是能看出這姑娘的顾忌,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糯米饭。
“对,多吃一点啊,不然就浪费了。”
方槐也笑着给她们母女俩夹菜。
客人来主人家吃饭,主人当然是希望客人吃得越多越好了。
若是客人在餐桌上都不动筷子,难免会打击到张罗饭菜的主人的热情。
想明白了這一点,闵玉婵心裡也沒什么负担了。
“好,方叔叔你家的菜這么好吃,我觉得我還可以吃几大碗饭。”
“那挺好啊,我家知嬅也能吃,女孩子多吃点是好事,太瘦了不好,健康才是美。”
方槐乐呵呵地笑着,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這姑娘虽然斯斯文文地,但是干饭的速度和方知嬅好像也差不到哪裡去。
看来以后做饭的时候得多炒几道菜了。
苏松屹吃得倒是不多,全程都在欣赏两個美少女干饭抢饭。
时不时帮她们满上鲜榨的橙汁,再接過她们递過来的碗盛饭。
“那個,麻婆豆腐给我留点。”
闵玉婵见方知嬅快要把餐盘裡的豆腐吃完了,忍不住小声說道。
“哦,好!”
方知嬅把剩下的一点豆腐和牛肉匀到了闵玉婵的碗裡,然后对苏松屹說道:“松屹,麻婆豆腐你再去做点,這個太下饭了。”
“好的。”
苏松屹端起比方知嬅的脸還要干净的餐盘,回厨房又做了一盘麻婆豆腐,一盘肉沫油淋茄子。
油淋茄子一半软嫩,一半脆爽,再配上口感紧致的肉沫,酸辣的酱汁以及浓郁的蒜香,就着米饭简直欲罢不能。
闵玉婵也记不得自己吃了几碗饭,只记得苏松屹接過她的碗帮她盛饭时,脸颊两侧有很好看的酒窝。
之前在食堂裡他戴着口罩,她是沒有看到的。
饭后,吕依依和方槐坐在沙发上你侬我侬。
三個孩子都觉得待在這裡就像酸菜鱼一样,又酸又菜又多余。
“爸,吕阿姨,我們出去玩会啊,就不当电灯泡了。”
“记得早点回来吃饭,在外面别待太晚。”
三人一齐出了门,走在银装素裹的大街,颇有些感慨。
“我爸和你妈的事,你怎么看?”
方知嬅推了推闵玉婵的胳膊。
“我觉得挺好的啊。”
满天的雪花飘落在她的长发上,少女的脚步很是轻快。
墨菲定律告诉我們,当你对一件事情抱有希望的时候,总会避免不了失望的结局。
当你以为一件事会很糟的时候,它也许沒那么糟,甚至会给你惊喜。
得知妈妈要找一個续弦的时候,闵玉婵对未来是很迷茫很惶恐的,现在觉得,故事的开端好像還不错。
两個女孩子走在前面,挽着彼此的胳膊,像是知无不言的闺蜜。
苏松屹走在最后面,沒什么话,只是戴着耳机听歌。
“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你要装作不认识他呢?”
闵玉婵回過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苏松屹,忍不住问道。
方知嬅纠结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从何說起。
“可能是习惯了吧。”
“习惯?”
“嗯,习惯了对他冷漠,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很黏人很温暖的人啊。”
方知嬅看着默默跟在她身后的苏松屹,隐约能找到若有若无的安全感。
她一向走路很快,苏松屹则慢悠悠的,跟出门散心的老年人似的。
就算是一起出门逛街的时候,她也会把苏松屹远远甩开。
偶尔回過头看一看,那男孩就跟在她身后,只是默默看着她,不說话。
這個时候,她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全感。
呐~不管走到哪,都有人默默关注着你呢。
你的身后,站着关心你的人,這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只是,方知嬅過去很少在意這些。
“小时候不懂事,对他不好。长大了,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他对我的好,倒是一直都沒有变過。可越是這样,我就越觉得不安。”
“如果他对我怀恨在心,对我不理不睬,我反而会好受一些,因为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個经常欺负弟弟的坏姐姐,却還是能被他温柔地对待,這让我多少有些无地自容。”
“所以我有些害怕呢,有时候看到了他,就会因愧疚而想要逃开,他也不主动来找我。時間久了,我就慢慢习惯了。”
方知嬅低着头,对一旁的闵玉婵說道。
苏松屹戴着耳机,想必是听不到她說的這些话的。
“沒想過去努力改善這段关系嗎?”
闵玉婵继续问道。
“有啊,可是我這人脸皮太薄,让我热情地贴上去,挺为难的。”
方知嬅耸了耸肩。
“不急,慢慢来吧。”
闵玉婵回過头去看身后的苏松屹。
那男孩走在冷风裡,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积雪,把脸缩在兜帽裡,像是要避开整個世界的视线。
“等一等他吧,别走太快了。”
方知嬅說道。
以往和他一起出门逛街的时候,苏松屹若是落在她后面太远,她就会停下脚步等一等他。
若是她回過头,看不到苏松屹的人了,就会陷入恐慌,甚至会想這家伙是不是迷了路,毕竟他是個路痴。
闵玉婵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揉成团,对准苏松屹扔了過去。
雪球砸在了苏松屹的脸上,化成碎雪。
苏松屹站在原地微微一愣,发间残留着雪花。
“你干嘛要扔他?”
方知嬅微微蹙眉,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闵玉婵的胳膊。
“来一场雪仗怎么样?”
闵玉婵远远地冲他喊道。
“好!”
苏松屹想了想,伸手从公园的灌木丛上抓起了一把雪,揉成了一個網球大小的雪球。
冲方知嬅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试探性地扔了過去。
方知嬅傻傻地站在原地,還沒搞懂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点赞,闵玉婵已经在搓揉雪球了。
“嗖!”
雪球在冬日的天空划過一道流畅的抛物线,正中胖丁的额头。
方知嬅皱了皱眉,赶紧戴上了衣服后面的兔耳朵兜帽,一边寻找掩体,一边准备雪团還击。
闵玉婵趁她不注意,摘下了她的兜帽,将雪球塞到了她的后颈,然后咯咯直笑。
啪
苏松屹扔来的一枚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呸呸呸!”
吐掉嘴裡的碎雪,闵玉婵恼羞成怒,正准备還击,方知嬅扔来的雪球就在她身上溅起了白星。
公园裡人很少,雪天很是清静。
此刻因少年和少女到来,静谧的公园也有了些许生气。
方知嬅和闵玉婵准头不太好,尤其是方知嬅,笨手笨脚的,苏松屹站着让她打,她都会扔偏。
直到两個女孩子结成了统一战线,他才戴上兜帽开始迂回,有意让着她们。
方知嬅和闵玉婵在后面紧追不舍,一個個雪球打得苏松屹抱头鼠窜。
玩了约莫半個小时,三人這才停下来休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着通红的手呵着热气。
方知嬅蜷缩着,冻得直哆嗦,鼻尖微微泛红。
“很冷嗎?”
苏松屹取下了自己的围巾,包住了她的手。
這男孩的手比较纤细,看起来并不太结实,也沒有像爸爸那样的力量感。
但是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又让方知嬅觉得是很暖的。
然后,苏松屹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
方知嬅神色微怔,耳根红得通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淡淡的温热传递在掌心,就算隔着厚厚的白色羊毛衫,她的手也隐约能感受到少年炽热的心跳。
她抬起头去看他,苏松屹的脖颈放肆地暴露在冷风中,显得很是苍白。
温和而纯粹的眼神,看不到一丝欲念。
在那双很清澈的眼睛裡,映出了她烧得通红的脸。
闵玉婵在一旁看着,有些羡慕,還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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