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干活
江画眉沒料到江河会說這样的话,顿时愣在当场,不過回過神之后却是转身叉腰凶巴巴的朝這厮吼了一回,“這些事是你個小屁孩儿操心的么?赶紧回屋吃饭,简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信不信我抽你啊!”
江河翻着眼很不给面子的嘁了一声,而后转身弯腰重新将咸菜疙瘩端了起来,“不信,而且咱们家也沒瓦让我揭啊。”
說罢甩着两條瘦巴巴的腿迈過门槛进了堂屋,态度之碉堡气得江画眉倒抽一大口气,第无数次暗下决心要好好收拾這厮一回。
可惜跟往常一样,下决心时有多狠忘得就有多快,到底還是沒能抽這小子哪怕半回。
“姐,我是說真的,祁哥脾气好长得也好,還有学问,咱们村儿多少人瞄准了他啊,咱们现在就要先下手为强!”
吃饭的时候江河還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說,气得江画眉放下筷子揪着弟弟的耳朵转了好几個频道。
江河拧着脖子哎哟哟的叫唤,下保证再也不敢了,江画眉這才心满意足的敲着饭碗让他快点儿吃饭。
不過江河下保证认错越快,忘得也越快,這一点两姐弟不愧是一個妈生的,格外相似。
等拯救了自己耳朵,江河心裡打定主意要帮自家姐姐捞月亮。
嗯,啥叫捞月亮?
不是那個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么,江河在村小学教室外窗台下听见某個老师說的,那时候不明白为啥要摘月亮,现在才明白到底是啥意思。
不過江河觉得自己沒办法上天摘月亮,所以還是学那個啥猴子一样去水裡捞月亮,正好。
蜀地這边水田不算少,加上水源不缺土壤也算肥沃,哪怕是位置教高的地方也能做成旱田。
所谓的旱田就是种水稻之前就是土,能种一季的其他庄稼,等到该种水稻的时候就用水泵抽水进去,再赶着耕牛把硬邦邦的土给犁了敲碎,泡一泡等泥巴软了就能插秧了。
水田多,可干活的人也不少。
别的村儿祁云不了解,不過水月村的村民干活儿却也沒几個偷奸耍滑的,主要也是老村长管得好,插秧的活儿一個大队的人干了约莫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祁云跟周国安也从一开始的拔秧苗到后面被安排着去挑秧苗。
祁云脑袋聪明,甩秧苗的手艺不過是看了两回就很是精确了,他扔的秧苗基本上插秧人撅着屁股边退边插,最后精准在多一握左右,叫几個插秧的汉子好一顿夸。
還說祁云有种地的天赋,让祁云好好干,惹得不远处也在插秧的江画眉憋笑不已。
祁云也是无奈,不過還是很谦虚的感谢了几位汉子的赞美夸奖,并且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争取来年也能插秧挣十個工分。
這理想挺接地气的,不過也实在,让汉子们对祁云這瘦巴巴弱不禁风的小子也生出不少好感。
一握也就是一只手手掌握的量,捏在手心裡要转移很是方便,不必费心费力的去自己往后面甩。
祁云脑袋好使,周国安一身力气正好用,两人很快就混上了八個工分的工天。
吴丽是女生自然還是在拔秧苗,张红军原本眼红工分,可真被安排来挑秧苗,半天沒到的功夫就受不住了。
祁云他们都挑了十好几個来回了偏他四五個来回都沒挑完,老村长自然不乐意让他在這裡混工分,只笑着表示照顾新人,让张红军回去继续拔秧苗去了。
照顾新人,可祁云他们俩也是新人,這個照顾就多少有些“扶弱”的意味了,可张红军自己也受不住,心裡再气脸上再臊也沒办法,只能闷声回了之前拔秧苗的那個组。
跟他一個组的另一個女知青自然是好一番安慰,两人說說笑笑的渐渐也就安生了。
拔秧苗腰受不住,挑秧苗肩膀受不住,不過祁云再难受也沒說什么,毕竟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這种地步,除了尽快让身体去适应這种生活以外,是再沒有别的法子的。
人在无法改变自己现状的时候還不如放弃過多的牢骚埋怨,尽快让自己去转变适应,只安静蛰伏,等待能够改变环境的契机。
如今是一九七三年的初夏,恢复高考是一九七七年,中间再艰难也就四年的時間,祁云准备等有机会了先去镇上找找看能不能找齐高中的教科书。
虽然他聪明,可对這会儿的知识点還是有些陌生,要是等過两年再去找,怕是更难找到书了,听說去年镇上的高中就已经被取消了,现在只有小学跟初中。
插完秧之后又是收豆子,一大群人分批次的上山埋首在一块块被分割开的地裡拔豆苗,有的人负责把成捆的豆苗挑回去,山下又有老人妇女在晒场翻晒捶打,把容易出来的豆子先打出来。
等到傍晚收豆苗的时候下面就铺了一层黄灿灿的豆子了,收了的豆苗第二天第三天照旧抱出来边晒边捶,力求豆苗上每一個豆荚子都能被捶打两回,将裡面裹着的豆子都给捶出来。
不過饶是如此,豆苗裡還是有少许的豆子,豆苗被分去马鹏那边。
照顾牛马的人就会在用铡刀剁碎豆苗前坐在小凳子上一株一株苗子的翻找,一天也能找出一碗两碗的豆子,收起来逢年過节的刚好能拿去换两块豆腐加餐,或是留着過年下锅炒了给孩子们当零嘴儿。
日子忙忙碌碌的,祁云也跟周国安渐渐熟悉起了這样的生活,不過听老乡们說春耕這一波农忙還算好的,等秋收农忙才真是累人,即便是种地的老把式都要被折腾得瘦脱了形。
整理红薯藤的时候祁云他们跟江画眉分到了一個组,五個人负责一块儿地。
蜀地這边因为地势以及植被的限制,让田地都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不像平原地区一块地就是十几亩几十亩的连接在一起。
村长把他们分在一個组也是有缘由的,村裡人不喜歡江家两姐弟這事儿老村长肯定是知道的,這俩孩子虽然一個长得不正经一個性子混不吝的讨人嫌。
可老村长人老了,看人也不像以前年轻那会儿肤浅了,知道這两個孩子性子是好的。
以前同村的人不愿意跟两姐弟接触,稍稍有几個人愿意接触吧,之后肯定要被人传闲话传得受不了自行疏远,老村长也不能硬逼着人干啥,只能在安排活儿的时候尽量让江画眉跟村裡那几個不爱說闲话的人一個组。
這段時間祁云周国安两人跟江家姐弟走得近,哪怕后面也有婆娘嚼舌根子這两個知青也沒怪罪到江家姐弟身上,依旧该怎么样還怎么样,即便是在人前也毫不避讳。
眼看着有人真愿意跟江画眉他们接触,老村长也打探過,知道這两小子是因为跟江河交好才走得近的,并不像外面传的闲话那样是因为江画眉,老村长這才将几人安排到一组。
李晓夏是记工分的,自然是不乐意的,不過她爷爷看着乐呵呵的好說话,其实决定了的事儿谁說也不管用。
李晓夏沒法子,只能把吴丽也安排過去,自己再趁着给大家送水的机会就坐在祁云他们那块地的地垄上守着,也刚好能跟祁云搭话。
可惜祁云一如既往的沒多少话,你问他的时候他就笑着回一句,堪称话题终结者。
“祁哥,那個村花可是真看上你了,她爷爷是村长,以后哥哥也能当村长,家裡條件還是村裡最好的,你会不会真去当了上门女婿?”
江河不懂啥叫上门女婿,以为住到女方家裡就是上门了。
若是祁哥跟那個李晓夏结婚,那肯定会住到村长家去,毕竟村长家的房子可是最大最好的。
祁云埋头牵开几條红薯藤,将下面嫩绿的草芽子给拔干净,闻言十分无语的瞅了一眼旁边拢子同样在拔草的江河,“你個小孩儿家家的管這些做什么,快去干你的活,你看你姐姐都要拔完一條拢子了。”
江河人小,可拔草這事儿却也是从小就能干的,這会儿直接一屁股坐在湿润的泥土上,“嘁,祁哥你不還是跟我进度一样?”
這段時間跟祁云他们混在一起,這小子学了不少话,要拿腔拿调的說两句□□也是很有范儿的。
祁云也是无奈,其他人拔草速度都快,可祁云看见那些嫩草芽就是忍不住一点一点的把它们都给拔了,顺的红薯藤也都是下意识按照一個方向去顺的,一来二去這干活效率就落后了。
水月村那些婶子婆姨都喜歡祁云這肤白脸俊還总爱笑眯眯听人說话的小伙子,经過她们的宣传,现在谁都知道怎么一眼就看出哪條拢子是祁云干的活儿了,搞得祁云被许多人喊着调侃笑话了几番。
现在被個小孩儿嘲笑,祁云郁闷的抬头看了眼已经撅着屁股顺红薯藤顺到前面老远的周国安以及江画眉,不吭声了。
江河嘿嘿贼笑两声,然后特沒诚意的安慰祁云,“沒事,反正一会儿姐姐跟老大肯定要回转過来帮咱们俩。”
话音刚落,红薯拢子尽头处,手脚麻利的江画眉已经干完了自己那一條拢子。
站起身回头看了看還沒到头的周国安,再看看进度比自己弟弟都還要慢的祁云,江画眉最后選擇了祁云那條拢子,重新弯腰埋头从尽头那边倒着往祁云這個放下顺着红薯藤拔草拔了過来。
這下祁云是真的要脸红了。
祁云是晒不黑的肤质,這半個多月忙活,周国安原本就黑,這会儿又黑了好几個色度,估计秋天的时候就要跟乡下汉子一個样儿了。
偏祁云依旧還是当初来时的那般白。
即便江画眉脸也白,可到底是风吹雨打又沒有养护過十几年,肤色有些粗糙黯淡,于是這一水儿的黑黄中,祁云那身白就特别扎眼了。
有人瞧见江画眉对祁云颇为照顾,還偷偷传出狐狸、精看上小白脸的闲话。
农村裡传闲话是最让人无奈的,因为你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第一個传出来的,人家又不当着你說,想反驳沒处反驳,想找带头的人发泄火气也找不着人。
沒头沒脑的闹腾一回反而会让人說你德行不好之类云云的,反倒惹得一身臭。
好在江画眉是习惯了,见祁云自己都不在乎,江画眉也就沒去管,该怎么過日子還怎么過日子。
她可不愿意因为那一两句闲话就跟周国安祁云闹翻,這段時間周国安跟祁云甚至都会在干活的闲暇时候教她弟弟写字儿念诗呢,对于這两人江画眉是感激的。
甚至有两回瞧见了两回祁云安静的笑着揉弟弟脑袋的时候,江画眉心头悸动,忍不住开始认真琢磨江河那臭小子总在她耳边嘀咕的那些疯话。
祁云性子好,长得好,還有知识,以后若是真有了牵扯,弟弟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不過這块肥肉身边盯梢可不少,特别是還有個李晓夏,江画眉得认真考虑考虑,看是不是值得为了這块肥肉就去捅马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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