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落脚
等到吃完一顿晚饭,饭桌上原本满满的三盆菜都给吃了個干净,特别是那盆酸菜鱼,周国安捞着酸菜吃得肚子都鼓出来了,站起身的时候還哎哟哟叫唤了两声,揉着肚子一脸满足。
“张奶奶家的酸菜鱼真好吃,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鱼呢,酸菜也爽口得很。”
张奶奶笑得满脸皱纹都皱巴巴的拢到了一起,站起身去旁边橱柜裡翻出一個玻璃罐子,“国安小子喜歡吃,那奶奶就给你装点酸菜回去,刚好可以用来下饭。现在能吃的酸菜可都不错,有小黄萝卜、仔姜、萝卜片,還有香辣的萝卜干也不错,奶奶也给你装上点,到时候你跟他们一块儿尝尝。”
看起来张奶奶還真挺喜歡周国安的,对祁云也挺满意,虽然沒有给祁云装东西,可說到“跟他们一块儿尝尝”的时候,张奶奶看的是一旁帮着收碗筷的祁云。
祁云也抬头朝着张奶奶笑了笑,一时沒注意,捡筷子的手手背上被碰了一下,惊得祁云飞快的收回手扭头看過去,正好对上李晓夏酡红的面颊以及闪亮的眼眸。
祁云皱了皱眉,而后垂眸假装沒发现对方的异样,只收拾碗筷的时候刻意拉开了距离。
祁云大学毕业之后就回高中当了名政治老师,年轻又帅气,甚至還在這所高中留下過一学期学习就考上华国名牌大学的传奇性故事,這样的老师总会引得年轻的女孩儿们心动。
祁云不大喜歡处理這样的事,不過也不厌恶,毕竟别人怀着美好感情来的心动,都是值得尊敬的。
当然,這种尊敬只保留在对方不会打扰到他的生活之前。
发现祁云沒有什么表示,李晓夏皱着眉很是不满的看了祁云一眼,而后怏怏的抱着自己收拾好的那叠碗筷出了堂屋门,往厨房去了。
這些知青来村裡总会需要找個女孩儿结婚的,之前下乡的知青能回城的太少了,很多除了那少有的几個在农村安家落户之外,更多的人疯了死了,這些事儿李晓夏沒少听妈念叨過。
对于祁云,李晓夏并不那么着急,反正這些高傲的城裡人总会被生活逼得对他们低头,李晓夏觉得自己還是蛮期待的。
张奶奶眯了眯眼,将玻璃罐子盖好塞到周国安手裡,然后笑呵呵的往厨房去了,她這個孙女儿哪是能洗碗的人啊。
孩子妈都說了好几回了,說是要好好养着,以后嫁去镇上或者城裡享福呢。
要张奶奶說,盼着嫁什么城裡不城裡的,只要找個上进可靠的男人,便是种地也能過上好日子,何必去惦记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祁云小子也别忙活了,這些活儿有你晓夏妹子干呢,哪能让客人动手。”
老村长刚才去隔壁房间开粮仓拿粮食去了,出来就看见祁云在收拾碗筷,眼神裡有满意,不過嘴上還是让祁云别忙活。
“沒事,之前做饭就够麻烦奶奶她们两了,收拾碗筷也就是抬手的事。”
祁云将收好的碗筷学着李晓夏的模样端着出了门,张奶奶见状连忙接了過去,推着祁云回堂屋裡坐着歇一会儿。
“你们這群小伙子在车裡憋了好几天了,好好坐会儿,等下就早点回去睡觉吧。”
张奶奶人确实挺不错的,对他们這些十几岁就离家的人挺照顾的。
吃過晚饭,祁云几人拎着分到的粮食回了住处。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五月初开始陆陆续续的插秧,之后是打菜籽,蜀地這片区域的食用油除了猪油就是菜籽油。
现在大家家裡吃顿肉都艰难,猪油也是稀罕物,一年也就靠着菜籽油過日子。
之后就是忙碌的两個月,梯田种黄豆大豆晚玉米,收冬麦之后又要赶紧除草,水田裡的草山上地裡的草,都需要及时拔掉,免得抢了农作物的营养。
除草這活是永远干不完的,前头拔完一茬,這边刚收尾,前面拔過的那边杂草就又冒了出来。
偏偏又不能偷懒不拔,红薯藤也要理上几遍,免得藤蔓乱扎根,坏了根部的营养,只长藤蔓不结红薯。
离开前老村长說,明天他们就要开始上工,先跟着女人小孩们拔秧苗,至于拉线插秧的事,老村长還不敢让祁云几個城裡娃瞎折腾。
“祁云,国安,咱们四個人干脆就搭個伙,我负责给大家做饭,家裡砍柴火挑水這些活儿就你们干,你们觉得成不成?”
吴丽趁着大家一块儿走在路上,先把自己琢磨的想法给說了。
虽然已经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可吴丽想着每日裡還要自己上山砍柴劈柴挑水,更别說還要按时上工,心裡想想就累得慌。
于是想着让其他三個一块儿来的男同志给分担分担。
全国人民平均生活水平都不高,可城裡男娃又有几個会做饭的,吴丽就想着占這么個优势。
祁云自己倒是会做饭,不過对于吴丽的提议倒是无所谓,周国安是立马就举手赞同,他只会吃不会做,刚才還琢磨想问问祁云会不会做饭,会的话他就厚着脸皮去搭伙。
吴丽這提议正合他心意。
张红军犹豫了一下,拎着手裡的粮食布袋埋头走路,沒吭声。
虽然他沒在家的时候沒做過饭,可做饭又有什么难的,以前他也沒少看姐姐母亲做饭的。
若是跟人家搭伙,粮食這些說不定就要多出一点,他吃得不多,那周国安一看就是吃得多的,今晚在老村长家都吃了三大碗稀饭,菜也估摸吃了一大盆
张红军這态度,不用多說,大家也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吴丽也沒露出什么尴尬的表情,爽朗的笑了笑,脚步慢了一点,跟走在后面的祁云跟周国安慢慢聚到了一团。
张红军虽然做了這么個决定,可又偏偏十分矛盾的觉得那三個人肯定在心裡嘀咕他的坏话,红着耳朵扛着布袋,张红军加快步伐,沒一会儿就甩开了后面那三人。
可甩开了人,张红军又纠结那三個人会不会看见他不在了,所以光明正大的开始說他,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张红军走走停停的,祁云三人脚步沒有停顿,倒是沒一会儿相隔的距离就十来步远了。
张红军偷偷瞄了后面三人一眼,觉得這個距离正好,于是刻意保持這個距离,一路心不在焉的回了住处。
“嘁,老祁,你說那张红军是不是有病啊,一路上竖着耳朵到底想要听啥?”
周国安看着前面隐隐约约能看见的人影,伸着脖子凑到祁云耳朵边嘀咕。
祁云单手插在裤兜裡把粮袋扛在肩膀上笑着回头瞅了周国安一眼,“想听的就是你现在說的這些话。”
张红军這样的人,无论哪個时代都多得很,不足为奇。
周国安脑子裡转悠了一圈,才明白原来张红军想听的就是他们有沒有說对方的坏话,顿时郁闷的从鼻子裡喷出一口气。
到了家,厨房裡有之前打扫屋子的人准备上的一点柴火,吴丽赶紧去点火烧水,好让大家能洗個澡。
這都夏天了,坐了几天的火车,哪怕沒有跟祁云周安国說好搭伙的事,吴丽自己也是要烧水洗澡的。
房子是泥墙草顶,裡面的摆设也简单到了极致,就一张床,别的什么也沒有。
床是蜀地這边惯用的木架床,上面有可以挂蚊帐的架子,刚好原主母亲听說四川多蚊虫,托关系从别处寻来了一拢半旧的纱網蚊帐。
祁云从包裡翻出来,踩着床沿摸索着把蚊帐给挂上了。
现在還沒有蚊子,可挂上能挡挡房顶上掉下来的泥土草屑之类的也不错啊。
以前看杂记,看见蜀地茅草房顶上会长虫子,祁云也怕睡觉的时候半夜突然掉只虫子到脸上甚至嘴裡。
木架床下面沒有床板,就是几根嵌入的横木,上面搭两张粗竹篾编的长方形篾板,篾板中间为了不浪费竹篾,每一根粗竹篾之间都隔了一指长的宽度。
铺上两张,哪怕是個两百多斤的胖子上去跳,竹篾韧性好,顶多弯几下,并不会断。
篾板上再铺上晒好的稻草,稻草上面铺一张细篾编织的竹席,软软的,比北方的炕或者板床都要柔软舒服,只不過那稻草得每年都换,不然睡久了就要睡成一饼子稻草饼。
祁云趁着洗澡水還沒烧好,从包裹裡翻出块专门用来擦灰尘的布头,去水缸边舀水打湿了,回房细细的将竹席擦拭了几遍。
這些都是原主母亲给准备的,這年头,布难得,哪怕是破旧衣服撕了擦拭东西也不容易,毕竟這种布料還能补补衣服破洞什么的。
虽然條件就這样,祁云還是希望能住得干净些。
想想穿越前洗手之后擦手的毛巾都要全新且消毒過的,再看看现在這泥土墙壁茅草屋顶,祁云摇摇头,忍不住自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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