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郝兽医一直在抹着脸上的雨水,后来我发现他在哭,“八個重伤啊!都比你重的!扔在屋裡沒人管由着烂的!他们說杀了我,杀了我。我沒有枪啊,我說我是来救你们的,我怎么能杀人?我是医生啊!你们咋說我也是医生!”
我沒理他,我們拼力把彼此从泥沼裡拽离。
這时我又看见那條巨大的狗,它从雨幕和郊野的荒草之中射過而不是跑過,雨幕茫茫让我根本看不清它的终点,所以我不知道它为何跑得如此疯狂。
当我和郝兽医从后边那條破墙缝子裡挤进来时,庙裡的地上已经开始飘浮零碎了,迷龙和他新结识的狐群狗党坐在高处泡脚。
“還当你们会骑着两條大鱼回来呢。就有鱼汤喝了。”蛇屁股用脚拍打着氺。
我竭力把自己弄干一些,“就瞧见一條狗。”
康丫砸吧着嘴,“狗肉也好吃啊!”
我拧干衣服,說:“你去跟它說吧。”
康丫不知死活地东张西望,“哪儿呢哪儿呢?”
我无心再理他,因为郝兽医正在提心吊胆向几乎每一個人发问:“沒查人头吧?点過卯沒?”
我說:“兽医,你真以为他们知道這裡有多少头人嗎?”
我說着,就听见庙门外溅着水声的急刹,還有何书光的喷嚏。
张立宪问:“這裡有多少人?”
何书光不太确定地答道:“七十多個吧?”
我們从后边簇拥到了前边,通過押送兵们管前不管后的警戒线往外看着,何书光开走的那辆车在這神憎鬼不理的偏僻地方停下,泥泞的车上坐着同样泥泞的人。
押送兵给出的也是個模糊的数字,“报告长官,七十多吧。”
于是从车上的几袋大米中推落一袋,它溅在泥泞裡,押送兵让开條道,不用他们吆喝,我們自行冲過去把米从泥裡拖出来,张立宪发动了车,给米和我們溅上了更多的泥。
张立宪老远地扔下一句,“原地待命!团座已经出发!很快就有行动!”然后和着何书光的喷嚏一起远去。
我們凑拢了为数不多的破旧钢盔,寻找相对干燥的柴草准备做饭——管它呢。
已经彻底空了的米袋子盖在郝兽医身上,這是对年龄最长者的照顾。
潮湿的柴草噼噼剥剥地烧着,湿烟让我們在沉睡中仍被熏得两眼红肿和流泪。几個一直在被当作粥锅的钢盔扔在一边,有的被睡在泥泞裡的我們当作枕头。
我膝上垫了蛇屁股的菜刀,拿张破纸头,一個破笔头在那划字,“…儿欲尽忠,则难尽孝。此战渺茫,凶多吉少。儿思父恩,则生怆然…”。
我們在這裡又耽搁了一天,喝了两顿稀粥。除了稀粥還给我們中间某几個封了官。阿译营长,我连长,李乌拉和康丫做了排长,郝兽医终于被正名为少尉医官。我终于确定是真要打仗了,否则官位不会派得這么大方。
郝兽医痛苦地翻個身,看了眼我,脸上有些责怪之意。我倒先喊了回去:“知道你风湿痛!睡觉,睡觉。”
老头儿絮絮叨叨地說:“又写遗书呢?我說烦啦,你這合适嗎?左一封右一封遗书就照家裡捅,我要是你爹非吓出失心疯来不可。”
我接着写,不理他,“他不是你,你不是我爹,我不是你儿子。”
“咱好好的不行嗎?”老头儿不甘罢休,還說。
“睡去睡去。”我已经不耐烦了。
押送兵进来,开始吵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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