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历可能是假的 第75节 作者:未知 男人扭過头,一字一顿地說道:“那信封上署名——荒野女巫。” 第89章 “我們上交了那封信。”…… “我們上交了那封信。”沉默半晌, 吕临给话题起了個头,“所以我們被召回了绿风。” “回去以后,我和凌阁萧被分派了不同的任务, 晋升了不同的职务, 沒有人去過问那封信的下落,也从沒有谈起過那個不同寻常的客人……到后来,凌阁萧和房暄容结了婚,有了孩子, 而我也作为他的副手成为了绿风塔的高层,一切都按部就班——” “直到他選擇叛逃?”女孩适时插了一句。 吕临凝视着手中重新倒满的热茶, 仿佛茶杯上刚开了一朵花, “……不, 早在那之前, 我就发现了。” “那时候我刚完成了一项潜伏任务, 特意为他的长子带了满月礼, 可当我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外, 却见到了一個绝不该出现的人……” “谁?” “荒野女巫。”男人吞咽着口水, “荒野女巫, 就在他的办公室裡。” “那人换了一套王国时兴的礼装, 也重新理了头发,但我知道是祂!”他双手攒拳, “那种态度、那种說话方式、那种语调,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個!” “……但我沒敢靠近。” 他一下子就卸了力,“凌阁萧比我要强,加上一個不知深浅的荒野女巫,我竟然沒有勇气去听他们在說什么。” “所以你保持了沉默?”晏菀青问道。 “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吕临闭了闭眼, “比如一次见面并不能代表什么,比如凌阁萧可能遭到胁迫,贸然行动也许会害了他,比如他其实在执行秘密任务……” 女孩在本子上记下最后一笔,“害怕嗎?” “害怕,”吕临盯着自己的脚尖,“怕凌阁萧,怕荒野女巫,也怕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然而逃避并沒有用,我的害怕,害了更多的人。” “這就是你在他叛国时拼死阻止的原因?”她抬了一下头,“补偿心理?” “我……很后悔,也很愧疚。”男人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止住了,“当我得知精神海被摧毁时,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自己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但房暄容她……放過了我。” 晏菀青垂眸看着悬在空中笔尖,一滴钢笔水挂在上面,降落未落。 “你還在愧疚,对嗎?”她放缓了语速,“不然也不会這么轻易地向我吐露真相。” “你或许不是真的税务官,但你一定是王国的人。”吕临沒有抬头,“房暄容死了,我也沒有了隐瞒的理由,得知真相后要怎么行动,都随你们。”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抬头看看我呢?”晏菀青盖上了钢笔笔帽,“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凌阁萧先生?” 话音刚落,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僵住了,大概是几息之后,他缓缓抬头,脸上已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什么时候发现的?”顶着吕临面容的男人向后一靠,肢体舒展,“我觉得我装得還挺像。” “您的演技确实无懈可击。”晏菀青微微一笑,“但我毕业于向导学院,对王国向导的习惯還算有点了解。” “任职期间,您对绿风哨塔所有人都下了精神污染,吕临是绿风哨塔的高层,按照您過往作风,沒有幸免的理由。”她也顺势给自己换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所以您并不是放過了吕临,而是不能轻易动手。” “继续。”“吕临”饶有兴致地挑眉。 “很多人都喜歡把向导的精神暗示妖魔化,觉得我們无所不能,其实人的精神海十分复杂,天生就能抵抗外来的精神干擾,特别是吕临這样的高级向导,丰富的经验、高超的技巧加上对您的了解,都能最大化的形成防御網,想要拿下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绿风哨塔的异常在军部上层不是秘密,以一号的谨慎,不可能不对您過去的挚友进行筛查,吕临能顺利退伍,证明了他在拦截您时确实是清白的。” “履历合理、身份清白……”男人托着腮,仿佛真的是一名听课的好学生,“那你为什么怀疑他?” “拦截时清白并不代表着拦截后也清白。”晏菀青摇了摇头,“那一战之后,吕临精神海遭遇了毁灭性打击,就算有什么不妥,也沒人能够发现。” “不对,”男人指出了其中错漏,“吕临的伤是经過军部轮番检验的,如果他能被下精神暗示,那也能被精神搜查。” “我可沒說您对他下了精神暗示。”晏菀青睨了他一眼。 “那我对他做了什么?”男人调笑着反问。 “虚拟人格。” 女孩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您对他植入了虚拟人格。” “能知道虚拟人格,你入选過提高班。”他轻笑道,“成绩起码在年纪前十。” 晏莞青闻言只是笑了笑,“与您是沒法比的。” 虚拟人格,顾名思义,就是为目标或者自己捏造一個虚假的人格,属于向导高阶技巧之一,根据向导学院统计,歷史上掌握并成功使用此项技巧的向导凤毛麟角,最乐观的估计也不会超過十個。 显然,凌阁萧就是這十分之一。 “其实說难也不难,”男人双手虚虚地搭在翘起的腿上,“你的导师应该教過你具体的步骤?” 女孩先点头又摇头,“我的导师其实也仅停留在教材科上,并沒有真正实践過。” “你說吕临了解我,其实我也了解他。”“吕临”思忖了片刻,竟然真的耐心讲解了起来,“虚构的人格想要获得目标潜意识的认同,必须要建立在符合其自身逻辑的基础上。” “吕临行事瞻前顾后,可以称得上懦弱,我如果赋予他一個勇敢无畏的人格,虽然勉强可以做到,但很快便会暴露,”他耸了耸肩,“可当我顺着他的习惯来,扭曲他本身的意愿,就能瞒天過海。” “這就是他在這隐姓埋名的原因?”她追问道,“你扩大了他的羞愧和自责?” “然后你埋下种子,等待有一天有人触发了虚拟人格,再苏醒接管這具身体?” “不然我要怎么办呢?杀了我唯一的朋友?”男人语气玩味,“我不知道王国如今是怎么介绍我的,疯子?叛国贼?還是刽子手?但我自认人性還是很健全的。” 這大概是近些年最大的笑话了,可晏莞青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存在于吕临身体裡的這個“他”并沒有骗人,起码,在“他”的认知裡,凌阁萧确实是個拥有健全人性的人。 作为荒野女巫的作品,向导有时候确实拥有旁人想象不到的“魔法”。谁能想到呢,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個念头,三十岁的凌阁萧被完好无损的保存在了吕临的身体裡。 或许一号想到了,所以她给了吕临“活下去”的命令。 “唤醒人格的指令是什么?”她眨了眨眼就,“当他說出你的名字?” “那可不是什么大事,亲爱的。”男人温和地說道,“要知道,他沒事就会在背后骂我几句,這属于合理发泄。“ 晏莞青捏着钢笔的指节泛了青。 三十岁的凌阁萧是什么样的呢? 野心勃勃、剑走偏锋,還沒有学会用温文尔雅掩饰凶残的内裡,也沒有被岁月磨得无懈可击。 能对儿子毫无遮掩地展露恶意,也能說出“不杀朋友”;能把王国最优秀的向导们变成傀儡,也能因妻子不支持自己的理想而大发脾气。 善与恶并存,危险却又不那么危险。 一如她所料。 第90章 世道。 接受采访的人换了一個, 但采访還在继续。 這個“三十岁”版的凌阁萧在好友的身体裡憋了数十年,一朝被放出,在恶意之前喷涌而出的, 是倾诉欲。 或者說, 是自负。 自信于眼下的情形完全在掌握之中,凌阁萧对晏菀青可谓是知无不言。 “是我提出了再生女巫计划。”男人微笑着,给话题起了個新头。 “但祂给你们的是哨兵和向导的制作方法。”晏菀青将记录本翻开了新的一页。 “荒野女巫第一次露面是在一百五十年前,”男人突然說道, “但這不代表,祂只活了一百五十岁。” “所以?”女孩点了一下头。 “所以, 祂所用的语言, 与如今是截然不同的!”凌阁萧激动了起来, 开始在房内来回踱步, “除了用大陆通用语写出的标题和落款, 谁也看不懂上面的內容, 军部召集了全国的语言学家, 才勉强辨认出那是曾经在上层贵族之间小部分流传的语言, 据說是来自更为遥远的时代, 至于破译——” 他卡了一下, 才像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子般嘟囔道:“那可真是太超過那群酒囊饭袋的能力范围了。” 随着帝国的破灭,旧时代的贵族们被赶尽杀绝, 這也导致了许多依靠着“血统”传承的知识遭到了毁灭性的断代,语言,自然也不例外。 “税务官小姐,你知道我們是怎样的一個杰作嗎?”凌阁萧放轻了声调,仿佛怕惊扰着什么,“每一個细胞都在最合理的位置, 每一根血管都镶嵌得无比巧妙,我們就是由无数奇迹堆叠起来的神迹,哪怕是最为轻柔地干涉,都会破坏美妙的平衡,你知道這意味着什么嗎?” 晏菀青想了想,给出一個不太确定的答案,“……停滞?” “沒错!就是停滞!”男人大笑了起来,“我开始喜歡你了,税务官小姐!” 這是何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喜歡”。 然后他收敛了笑容,“在我小的时候,□□是最不实用的武器。” “枪管裡塞的都是劣质的火药,想要弹射子弹必须先点燃绳索,每使用一次便需要重新装填,稍不注意就会炸膛,只有充做后勤部队的普通士兵才会拿着這玩意儿四处晃荡。” “等我成年了,军队裡开始流行□□,虽然也是单发,但射速极快,威力巨大,百米开外足以射穿一個成年人的脑袋。” “再到我成了绿风的塔长,就连哨兵都配上了连发□□,甚至有人构思了足矣炸毁整個城市的'子弹'并且提交了议案。” “发现了嗎?同样是工具,万事万物都在发展,除了我們。” “枪炮在发展,船舶在发展,通讯在发展,哨兵和向导渐渐由战场主力退居操纵者和奇袭小队,存在的意义变成了减少普通人伤亡,或许在哪一天,在那些东西不再需要人力操控的时候,我們和火绳枪就再也沒有差别——” 凌阁萧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毕竟停滞的兵器,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终将被时代所淘汰。” “但我們与火绳枪最大的差别,在于我們有生命,一旦被淘汰,迎接我們的不会是在仓库裡吃灰,而是死亡。” “我不想死,税务官小姐,”他认真說道,“我們的种群必须要进化。” “……這個理由确实比单纯想成为完美生物要有說服力的多。”晏菀青沉默了半晌,做出了如上评价。 “税务官小姐是怎么看我的?”凌阁萧反而来了兴趣,“像宣传的那样,是個嗜杀成性的疯子?彻头彻尾的反人类主义者?“ “不,税务官小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們'。” “荒野女巫把机会摆在了我面前,我必须给出一個合适的价码,而那個价码就是再生女巫计划,它是进化的钥匙,”說到這裡,他又补充一句,“也是我家庭破裂的开端。” “再生女巫是個骗局。荒野女巫并不想复制自己,祂只是需要许许多多的哨兵与向导来配合那些奇诡的实验,而进化的方法不過是附赠品而已。” “从個体来看,這当然罪不可赦,但从种群延续来看,代价不過微乎其微。” “但容暄她拒绝理解我。” 他又开始了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