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譬如,襄王第一场小胜,待苏绾等人得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又譬如,祁渊在战场上受伤。
苏娴听到這個消息时,正在看账册,她魂不守舍。
苏绾也问:“祁大人伤哪了?”
消息是百裡言玉打听的,他道:“手臂受伤,似乎此前有過旧疾。”
“可严重?”
“倒不算严重,有太医随行,伤口无碍。”
苏娴听了,暗暗松口气。
她道:“他原本右手的伤沒好全,這些日想必沒注意养护才如此。”
苏瑛不知道苏娴和祁渊的事,好奇地打量她。
苏娴被她打量得脸颊微红,却故作镇定地继续翻账本。
苏瑛不给面子地提醒:“大姐,這本账册你适才看完了。”
“......哦。”苏娴换了一本。
苏绾噗地笑出来。
苏娴无奈,索性起身:“罢了,你们聊,我去看看给小妹熬的汤是否好了。”
待她出门,苏瑛问苏绾:“小妹,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大姐和祁大人之间不寻常啊。”
“你才看出来?”苏绾促狭道:“等着吧,兴许過不久,我們就有新姐夫了。”
进入十月,已是深冬,塞北的天气越发寒凉。
苏绾屋子裡率先燃起了炭盆。因有身孕,众人待她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般,几乎所有事都有人包办,无须她动半根手指。
比如此刻,苏绾窝在软榻上看话本,一旁還有桑葚伺候糕点。
糕点是现蒸的,下头還盛放着热水保温。
嚼了块糕点下腹,苏绾感慨:“你们這是把我当废物伺候啊。”
桑葚笑:“听說大小姐怀珉公子时也是這般,比起姑娘来,大小姐可仔细了,哪像您這样到处乱跑的?”
“嗨呀,不得了!”苏绾睇她:“小丫头居然敢教训起我来了。”
桑葚早就得了苏娴的命令看紧苏绾。有大小姐撑腰,她胆子肥得很,苏绾稍微一点儿动静,她就敢往苏娴那禀报。
就像昨日,苏绾突发奇想打算做热锅子,可苏娴不让她吃過于油腻辛辣之物,是以才堪堪冒了個念头,就被苏娴掐死了。
而告密之人就是桑葚這丫头。
苏绾拿她沒辙,佯装凶狠瞪桑葚。
桑葚一点也不怕,居然還敢将她手中的话本抽走。
“大小姐当說了,不能老看话本,容易伤眼睛。”
說完,桑葚抱着书噔噔噔出门。
“哎......哎哎......”苏绾傻眼,茫然转头看向对面:“她是我的丫鬟還是大姐的丫鬟?”
“你惯来爱折腾,這样也好,趁机让你养养性子。”对面,苏泠应声道。
這会儿,苏泠也窝在软榻看书。她身上盖着條厚厚的绒毯,整個人缩在绒毯中,只露出精致漂亮的脑袋。乍一看,像只笨拙的蚕蛹。
若是以前,苏泠打死也不会作如此姿态。她素来是個注重仪表的人,在东京城,即便天气再冷也不会多加一件衣裳。
初来燕山府时她也是這么贯彻高冷美人人设的,可挨了几天冻后,就顶不住了。
索性入乡随俗,将厚实的棉袄穿上。不仅如此,還整天跟苏绾窝在屋子裡懒得动。
苏绾此时见她這模样就好笑。
她问:“三姐在看什么书?”
“舆图。”苏泠說:“燕山府的舆图。”
“三姐看這個做什么?”
“来了此地便看看。”
苏泠除了爱好作画,還喜歡研究舆图。往回在东京城时,她的书房裡就收藏了许多舆图册。旁的书她也涉猎,只不過并不深究。
過了会,苏泠放下书,說:“你若觉得日子无趣,不若我教你作画如何?”
“哈?”苏绾拒绝:“不必了吧。”
“我也不是全教你。”苏泠說:“我曾在书上看過,母亲的行为可熏陶腹中胎儿。我教你作画,将来孩子出生說不准是個丹青高手。”
“......”
苏泠越想越觉得自己這主意好,当即兴致勃勃吩咐婢女:“快去准备笔墨。”
“......”
回燕山府后,苏绾给陆安荀备了些冬衣,還让桑葚临时赶工做了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许多厚实的袜子。等筹备好這些,她赶在送粮当天去见燕山府粮官余衡。
余衡听說她的来意,笑道:“陆夫人客气了,给陆大人送冬衣顺手的事,哪当得您谢?您只管将衣物放下,三日后粮队出发,我必定亲自送达。”
苏绾听了,微微诧异:“三日后才送嗎?”
“正是。”余衡道:“下官收到命令,三日后送粮。”
苏绾隐约觉得不对劲,上次在乌家镇见到陆安荀时,他分明說两日后会送粮去平洲,而两日之期已過,该今天送粮才是。为何余衡却說還得三日后?
平洲已开战,三日后仗都打完了,哪裡還需要送粮?
苏绾忖了忖,委婉问:“余大人可否记错了?难道不是今日?”
余衡道:“沒错,我收到陆大人的书令,上头确实写的十月初五。”
见他如此笃定,苏绾“哦”了声。心想,可能陆安荀另行安排了時間也說不定。
她起身福了福:“既如此,就麻烦余大人三日后送去了。”
“陆夫人客气。”余衡起身相送。
待送苏绾出门,余衡转身时,听得身边的小厮嘀咕。
“這位陆夫人好生奇怪,为何笃定今日?难不成陆大人還跟她提過?”
余衡脚步一顿,转头问:“你刚才說什么?”
小厮自知失言,惶恐道:“大人,小的胡說八道,您
莫怪。”
“不!”余衡面容严肃:“你适才的话再說一遍。”
“小的......小的說陆夫人好生奇怪。”
“不是這句。”
“小的說......陆夫人为何笃定是今日,难道陆大人曾跟她提過不成。”
闻言,余衡定定地忖了会。
陆安荀之妻苏氏女的名字他自然是听過的,這位可是连皇上都称赞的奇女子。而且他還清楚,五十万石军粮能短时日内凑齐還多亏這位陆夫人出主意。
她觉得狐疑,恐怕不是凭空而生,說不定這裡头真的有疑。
余衡乃甲子年探花出身,入仕后一直外派任职,当過县令也当過知州,去年回京述职正好在户部谋了個京官。后又在岳父的举荐下,跟随陆安荀北上征粮。
此次北上征粮乃长辈们对他的考验和期望,不求有功但求无過。想到此,他立即抬脚往案房走。
进了案房后,他从抽屉裡取出陆安荀派人送来的那份调粮文书。
然后一個字一個字地核对。
字迹是陆安荀的不假,文书上的印章也真,只是日期......余衡仔细看過去,发现六月初五的“五”字中间像是被人多添了两笔。
顿时,他心中警觉起来。
若這文书被人作假,可就出大事了啊!军粮延误,不止葬送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恐怕连他也得抄家问斩。
当即,余衡也不敢马虎,立即带着文书出门。
沒多久,余衡来到庄大人庄涿的府邸。
庄涿乃燕山府本地官员,掌整個燕山府的粮税、盐税、商税等事宜。同时也是协助陆安荀在燕山府征粮的粮官。
粮官们分工明确,各人负责什么皆有明文规定。譬如庄涿负责看守燕山府的粮仓,燕山府军粮出入都需過他之手。而余衡则听命调动,负责往各地运送。
是以,陆安荀下达文书必定先经過庄涿才到余衡的手中。若文书被人篡改,其中之人除了庄涿不作他想。
庄府。
庄涿听說余衡来访,還未来得及出门迎接,就见余衡脸色不好进来。
“庄大人。”他径直坐下:“下官有件事需要跟庄大人確認。”
“哦?”庄涿见他手上揣着文书,隐约感到不妙,脸上却不露破绽地问:“何事這般急?居然令余大人亲自過来?”
余衡一听,顿时气怒:“眼下我等负责什么?庄大人說說能有何事這般急。”
“哎,别发怒啊。”庄涿道:“你我虽說是粮官,可你也清楚,看粮的事琐碎得很,仓库巡视,防御部署,人员安排,车马调度這些哪样不要操心?你也不說清楚,我哪裡知道你为何事而来?”
余衡将文书“啪”地放桌上:“你自己看看。”
庄涿瞥了眼,不紧不慢拿起来看。過了会,說:“本官沒看出什么来。”
“你再仔细看看日期。”余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衡說:“亏你常年掌管各样税契,难道看不出
来日期被改动了?”
庄涿一顿,脸上的笑渐渐散去。
“余大人之意,怀疑是我做的?”
“我并非怀疑你,我来只是想確認日期真假。眼下送粮要紧,如若不然,延误军情,你我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庄涿冷笑:“余大人可别吓唬本官,本官掌管燕山府粮税多年从未出過错,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說不准這裡头余大人改动過却来赖我呢!”
“你——”余衡诧异又震惊:“事关重大,你居然說出這种话。”
庄涿将文书也拍在桌上:“你也知事关重大,然而张口闭口就来质问是否我出错漏。敢问余大人,我這么做有何好处?我是不想活了?”
余衡气道:“我适才也說了,到底谁做了手脚后头自会有陆大人查,眼下要紧的是確認日期,不能耽误送军粮。”
听他這么說,庄大人冷静下来,神色渐渐缓和。
“余大人說得对,真相如何自然有陆大人查,眼下且保住我們的项上人头要紧。”
“這样......”他說:“你且坐下喝盏茶,我将其他粮官請来,咱们好生议一议。”
“這還差不多。”余衡也消了点气。
庄涿說完,出门去了,许是去吩咐請其他粮官。余衡坐了沒多久,下人进来上茶。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一盏茶入腹后,他竟自晕了過去。
這厢,苏绾回到府中,心头仍旧有些狐疑。
可余大人苏绾曾听陆安荀提過,此人刚正不阿兢业严谨,是個可靠之人。断不可能骗她日期有变,兴许真的是陆安荀临时改了送粮時間也說不定。
只不過,傍晚苏绾用過膳后,婢女禀报說门外有個小厮要见她。
云苓蹙眉,斥责那小婢女:“糊涂!现在什么人說见夫人都能见的?况且還是個小厮,你搁這传什么话呢,平白让夫人招人闲话。”
那小婢女垂头,咬了咬唇,道:“可那人看起来很急,說他家大人出事了請夫人做主。”
苏绾一听,忙问:“是哪家小厮?”
“他說他家大人姓余。”
苏绾一听,立即吩咐:“快将人請进来。”
半刻钟后,一個灰布长袄的小厮进门。他扑通地跪下:“陆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估计出事了。”
“别急,你且說清楚是怎么回事。”苏绾道。
“是是是。”小厮磕头:“是這样,小的跟随大人去庄府,小的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可等到天黑也沒见大人出来,上前去问,庄府的人却說我家大人从后门走了。于是小的跑回官舍,官舍裡沒见着人,又去府衙寻,府衙也不见我家大人的踪影。”
“陆夫人,我家大人拿着文书出门的,彼时脸上怒气匆匆。小的猜想可能跟庄大人起了什么争执,我家大人他......受害了。”
“什么文书?”苏绾听得心惊。
“就是调粮文书。
”小厮回忆了下:“哦,是在陆夫人离去后??[,我家大人思忖有些不对劲,就拿着文书去寻庄大人了。”
苏绾一听,心底不安。她疑惑的事,可能是真的。
而且,想必余大人也发现了日期不对劲,才去找庄大人对质。
庄大人
猛地,她想起耶律泓的阴谋,电光石火间,脑子裡那些隐隐担忧的东西慢慢变得真相。
耶律泓在大宋朝廷有内应,先前故作大败一路西逃。后又突然停在平洲不动,恐怕,等的就是襄王深陷战场,他再截断粮草狠狠反击。
眼下平洲战事激烈,若粮草一断,襄王定会惨败。
而陆安荀作为粮官总领,因粮草延误战机难逃其咎,势必因此罢官丢命。
好一招一箭双雕!
想通此结,苏绾紧张起来。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乱。平洲正在打仗,急需粮草,原本该今日出发的送粮军队却沒有任何动作。
而负责送粮的粮官余衡大人此刻行踪消失,這裡头不必說也知是那位庄大人搞的鬼。
“陆夫人,”小厮還跪在地上:“小的也沒其他法子了,陆大人不在,整個燕山府粮官就属庄大人官位最高。旁人管不了,小的只能来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求陆夫人,此前听我家大人說過陆夫人是位奇女子,聪明有主见,想必能有法子救我家大人出来。”
苏绾心裡苦笑,余衡发现日期破绽,耶律泓不可能留他。保不齐,余大人這会儿尸体都凉了。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将粮草送去平洲。陆安荀不能有事,平洲的将士们也不能有事。
想了想,她安抚:“你莫急,且回去别声张此事,我這就想法子。”
“哎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厮不断磕头:“小的替我家大人多谢夫人。”
婢女领小厮出门后,苏绾坐在椅子上愣了会神。
随后吩咐:“去看看,你们二姑爷百裡王子可在,若在府上,請他去正堂。”
忖了忖,又道:“去将我大姐,二姐,還有三姐姐也請去正堂。”
“是。”婢女去了。
苏绾走去卧室换衣,脑子裡飞快思索应对法子。
沒多久,百裡言玉和苏家几姐妹全部到了前厅正堂中。
听得苏绾的主意,众人诧异。
“你想自己运粮去平洲?”
苏绾点头:“平洲战事紧迫,粮草不能断,若断,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也断了,陆安荀的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苏娴沉吟:“沒错,不只陆安荀,我們苏家,三妹妹,還有......”還有祁渊在劫难逃。
她当即决定:“我支持小妹的主意。”
“可是......”苏瑛问:“我們手上无粮也无人,怎么送?”
“我們手上沒粮,但燕山府有。”苏绾說。
“你的意思是......”百裡言玉问:“从庄涿手裡抢粮?”
“对。”苏绾道:“而且此事不能张扬,得暗中进行。最好我們能将庄涿控制,以官府的名义送粮。”
“但庄涿是耶律泓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总之庄涿出事,他们一定会知道消息。自然也会得知我們送粮的动静。”百裡言玉說:“耶律泓肯定不会坐视让我們将粮顺利送到平洲。”
“所以我才要請二姐夫您帮忙啊。”苏绾這会儿脑子灵光得很,转得飞快,匆忙间還不忘拍一拍百裡言玉的马屁:“二姐夫足智多谋神通广大,這件事非二姐夫不能胜任。”
百裡言玉心中大为舒坦,点头道:“行吧,你只管說你的法子,我帮你就是。”
“我的法子就是......”苏绾凑近,压低声音跟几人說了一番。
当晚,庄府后院西边一处偏僻之地,庄涿站在那看着两個家丁将井盖合上。
“盖严实了,”他叮嘱:“再将這处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那两個家丁应声。
這井裡已经投了好几具尸体了,大多是官府中人,只是這次听說死的是从东京城来的粮官,官职還不小,两人抬尸体时战战兢兢。
庄涿见事情处理完毕,他打算回去。
管家跟在身后低声道:“余大人的小厮老奴派人跟了一路,他先是去官舍找,后又在府衙寻。”
他询问:“可要将這小厮也......”
“不必,留着他還有用,回头给他送些金银過去。日后還需他为本官作证人。”
管家听了,豁然开朗:“大人想得周全,只是......”
“只是什么?”
“這小厮最后寻不到余大人,就去了趟陆府。”
“陆大人府上?可陆大人不在,他去找谁......”
庄涿脚步缓慢停下,那小厮估计是去找陆夫人。陆夫人之名她也听過,甚至還曾见過,可看着也不過是個长得美艳的妇人罢了。
沉吟片刻,庄涿道:“不足为惧,一個内宅妇人還能翻了天?”
“是。”
然而庄涿這话才說完,回到卧室后,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横在他脖颈上。
“你是何人?”庄涿心下大骇,却故作镇定。
“陆夫人派来取你狗命的人。”百裡言玉一身夜行衣,将自己包裹得紧实。
庄涿一听是苏绾派来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陆夫人难道不知,本官乃朝廷命官,若是杀了我,她,甚至陆安荀皆要下狱嗎?”
百裡言玉嗤了声:“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别装了,我們早就猜到你是耶律泓的人。”
庄涿一听,终于绷不住,面色大变。
這会儿他倒真害怕了。若他是朝廷命官苏绾固然不敢拿他如何,可若他是内鬼,這理由即便将他全家杀光也足够。
他些许腿软:“陆夫人想要什么。”
“你倒是聪明。”百裡言玉道:“要调粮文书,以及你的调
粮令牌。”
庄涿眯眼:“你们要這些做什么?”
“少废话!交出来!”百裡言玉手上的剑逼近几分。
庄涿感到冰凉且锋利的刀刃陷入皮肤裡,顿时吓得脊背起冷汗。
“好。你先放开我,我這就给你取来。”
另一边,此时此刻,府衙裡灯火通明。
几位粮官被匆匆請来此处,沒见着庄大人,反而见苏绾坐在堂中。
纷纷诧异。
“陆夫人,敢问庄大人何在?”
“各位大人且稍坐。”苏绾說:“庄大人去仓库安排米粮了,今日邀請诸位大人来,便是一道商量送粮去平洲的事。”
闻言,众人蹙眉:“恕我直言,运粮之事乃朝廷机要,陆夫人出现在這恐怕不妥吧?”
“我這有陆安荀的官印,因事情紧急,只能从权处理。”苏绾說:“想必诸位大人也知道,陆安荀原本定三日后送粮去平洲,但時間临时有变,所以只能托我来跟大家商量。”
话落,堂内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问:“陆夫人這话牵强,即便情况再如何变也不至于让陆夫人出面谈此事。其中到底是不是陆大人之意我們谁也不清楚。”
“正是這個理。”另一人应声:“庄大人呢?陆大人不在,燕山府粮草之事归庄大人管,何时轮到一介妇人坐這与我等商议?”
“适才我已经說了,此事紧急,容不得跟各位细细解释。”苏绾沉声道:“米粮今晚就得送出去,庄大人這会儿已经在准备米粮了。我出现在這无非是为了传达陆安荀的意思,請各位大人配合。”
众人又窃窃私语了会。
“陆夫人的话,我們怎么信?”
“這是陆安荀的官印,”苏绾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将官印砰地砸桌上。随后又气势十足地对门外喊:“云苓,调粮文书和庄大人的令牌送来了嗎?”
恰好這时,百裡言玉得了东西送到云苓手中。
云苓忙将东西端进内堂。
苏绾示意:“你将文书和令牌递给诸位大人看,哦,這裡還有陆安荀飞鸽传书送与我的信。”
她把信递過去,然后坦然坐着。
信是她三姐姐根据陆安荀的字迹临摹的,她三姐姐可是這方面的高手,无论谁的字迹,看過一眼就能临摹得一模一样。
众人只顾看文书和陆安荀的信,倒是忘了核验苏绾手中的官印。
苏绾当然不会等他们反应過来。在他们看到一半时,就让云苓收走。
“文书在這,调粮令牌也在這,還有陆安荀的书信,总做不得假吧?”苏绾起身:“時間紧迫,运粮军队今晚务必启程,哪位大人愿意随我去送粮?”
“這........”有位大人出声问:“为何這么急?”
“這位是?”
“本官姓叶。”
“叶大人。”苏绾福了福:“叶大人问为何
這么急,那我想问........”
苏绾盯着他:“叶大人可知此时平洲,我大宋将士正在战场上与敌人拼命?”
她话落,众人沉寂。
很快,叶大人道:“陆夫人,既然是陆大人委托此事,我等作为粮官定会全力协助,我這就随你去送粮。”
果然如百裡言玉所预料,庄涿被他们控制,耶律泓立马得了消息。
“你說什么?燕山府已经连夜送粮了?”
耶律泓才从帅帐议事出来,听到這個消息怒不可遏,揪着传信的人一脚踢過去。
“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此刻才跟我說?”
探子被踢得唇角流血,跪在地上忐忑道:“殿下說军中议事不可搅扰。”
耶律泓闭了闭眼,眉头紧蹙。
平洲這一仗远比他想象的艰难。襄王此人用兵如神,不论是水仗還是山野丛林对阵,章法不乱且路数诡谲多变。
原本想着有燕山府拖着,届时粮草一断,可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任他瓮中捉鳖。
却不料
片刻后,他睁眼,眸色阴沉地问:“昨晚何时送的粮,粮军从哪出发,人数多少,皆细细报上来。”
“是。”探子不敢怠慢,忙将燕山府发生的事說了遍。
耶律泓一听又是苏绾的主意,顿时整個人不好了。才压下去的火气蹭蹭蹭往上蹿。
“好個苏氏女!好得很!”
“上次抚州计划被她破坏,這次精心谋划的事又毁在她手中。”他咬牙切齿,问:“运粮军队多少人?”
探子支吾回答:“殿下恕罪,具体.......具体多少人属下并不清楚。”
“能耐!一支运粮军队而已,居然连人数都摸不清?”
“并不是只有一支运粮军队,”探子道:“我們的人亲眼看见燕山府的粮分成六路出发,且走的是不同的道。”
闻言,耶律泓眸色一凝。随即,低低笑起来。
“不愧是苏氏女,居然跟我来這套。”
杨统领憋了憋,忍不住问:“殿下的计谋隐秘,陆夫人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尽快阻止她运粮。”耶律泓思忖了会,吩咐:“此事由你亲自去办,不管她兵分几路,我要她一粒米也送不到平洲。”
“是。”杨统领领命而去。
杨统领得了令,不敢拖延,当天率领一支先锋骑兵伏击在范阳郡往平洲的路上。
如此,全神贯注戒严了大半天,才在傍晚时分等到大宋的运粮军队经過。
一番交战后,很快将粮草夺下。
“杨统领!”一個辽国士兵兴奋地說:“大宋粮军真是中看不中用,被我們吓一吓就逃跑了。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大宋的粮草。”
杨统领也高兴,然而沒高兴多久,看清粮袋裡装的东西,脸色变得难看。
“他娘的
!”一個下属部将說:“我們上当了,這粮车上沒几袋粮?,下面装的全是沙。”
“杨统领,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阻止不住大宋粮草,只能提脑袋回去!
杨统领脸色难看了会,立即问:“其他粮队呢?可有消息?”
一共六队,他就不信,拦不下来。
沒多久,有人快马赶来禀报:“杨统领,东边百裡外的村子发现一支正在歇脚的粮队。”
“全军听令!”杨统领高喊:“立即随我出发,务必将大宋粮草夺下。”
“是!”
于是,刚忙完的辽军又立即赶往下一個伏击地点。
只是当他们到达时,情况跟此前一样。大宋粮军几乎不怎么抵御,大有“抢粮任你抢,别动手动脚”之意。
交战沒過片刻,粮军立马跑了,杨统领轻而易举夺下了粮草。
可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粮车裡装的不是粮食,依旧是沙土。
眼看留给他的時間不多,他咬牙问:“剩余的粮队在何处?”
一晚上,辽军堵截了四支粮队,累得精疲力竭。
“无碍,還剩两支,让他们慢慢劫。”苏绾說。
這会儿,她正在喝安胎药。听得从前头运粮回来的人禀报后,一点也不惊讶。
“陆夫人這主意极好。”叶大人道:“分六路送粮,总有一路能送到平洲。”
苏绾微笑。
她想說,六路送粮,你们一路都送不到平洲。因为這六路运粮军队运的不是粮,都是沙。
至于为何這么做?
当然是为了防耶律泓啊。
耶律泓煞费苦心设下這么個计谋,又岂能眼睁睁看燕山府的粮运去平洲?自然会想方设法阻止。
苏绾可不能让他如愿,将粮队兵分六路以障眼法蒙蔽耶律泓。
只不過,苏绾听到消息时還是有些惊讶。沒想到耶律泓为了堵截大宋粮草,居然派了一支精锐骑兵。看来,平洲的战况于他很不利。
待叶大人离去后,苏绾转头问云苓:“我大姐那边可有消息?”
燕山府西北方向一條山路上,此时蜿蜒着一支商队。
因地势高,且夜间气温低,天上居然零零散散飘了些雪花,商队不得不就地扎帐篷歇息。
而其中一座帐篷内,此时苏娴和苏泠正围坐在碳炉旁。
“天气太冷,路也不好走。這一路指不定得吃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许多苦,偏你還要跟着来,后悔了吧?”苏娴道。
苏泠怕冷,也是头一回行走山野,确实有点吃不消。却坚定道:“经過這一遭,我才知大姐在外走南闯北经营苏家生意多么艰难。大姐能吃苦,我为何不能?苏家的女儿跟男人一样能干。”
苏娴好笑:“你如何跟我一样?我比你大這么多岁,家中的事自然该由我這個当大姐的承担。”
苏泠听了,
心头温热发酸。
“谁规定该你承担,大姐也是苏家千娇百宠的女儿,我們都一样,苏家的责任我們一起担。”
苏娴笑,从炉上取過银壶倒了杯热水给她:“喝点热的驱寒,夜裡才能受得住。”
“嗯。”苏泠接過。
须臾,她笑起来:“小妹這法子实在促狭得很,也不知怎么想出来的。”
她们现在领着苏家的商队,运粮八万石,正赶往平洲去。
燕山府粮官在明处分六路送粮吸引耶律泓的注意,而苏家商队和渤泥国商队在暗处送粮。共十五万石粮,苏家商队运送八万石,百裡言玉运送七万石。
眼下,苏家商队已经走了一半路程,若是顺利,后日午时就可将粮送到平洲。
原本苏绾计划的是她和苏娴送粮,可她想法提出来,遭众人反对。
原因无他,苏绾怀有身孕,不可再奔波劳累,是以苏泠主动提出代苏绾送粮。
起初对于苏泠這個提议,苏娴并不赞同。
她說:“你从未出過远门,又惯来金贵,這种事并非你能做的。”
苏泠却道:“不曾试過大姐又怎知我胜任不了?从小你们将我护得极好,可同样是苏家的女儿,沒有谁比谁金贵。况且,我现在也是为自己谋求生路,若是粮草送到,襄王得胜,我余生再无后顾之忧。”
“退一万步来說,我即便不为自己,作为大宋子民,也该出這份力。”
這是苏泠当时說的话。素来清冷淡漠、看似对谁都不关心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她,居然說出這般热血之言。
当即,苏娴不再拒绝。拍板道:“既如此,三妹与我同去。至于小妹就留在燕山府,且燕山府现在的情况也需有人坐镇不然容易出乱子。至于二妹,你精通医术,且留下照顾小妹吧。”
如此這般,苏家姐妹分工合作,兵分两路暗中送粮支援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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