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立冬(6) 作者:未知 赵枣儿揉了揉眼睛,方才她依稀看到在那面墙边,站着一個一身白衣的女人,但一眨眼,又不见了。 眼前的街景像起了雾气的镜头,模糊看不清,甚至渐渐扭曲,赵枣儿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拨开迷雾,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街景又恢复了原样。 ——不对劲。 很不对劲。尽管距离上一次见鬼已经时隔多年,但赵枣儿的身体有本能的反应,她能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东西存在。 “可喜?” “可喜是你嗎?” 赵枣儿试着呼唤赵可喜,但无人应答,寂静的空气像濒临破碎的玻璃,压迫着她本就紧张的神经。 “……怎么回事?”赵枣儿握拳,用手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突然,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往上爬,激得赵枣儿一颤,往后退了一步,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她沒有感觉错——有什么靠近她了。 赵枣儿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临危不乱是赵枣儿最大的优点,加之理性的思维,熟识赵枣儿的人都知道她其实是個很冷静的人。 赵枣儿先是调整位置,很快便发现迈克拍的四张街景图都是在這個街口。赵枣儿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问问迈克,拍這條街景做什么。 纠结了足足一分钟,赵枣儿摸了摸脖子上的守命珠壮胆,而后走到那面外墙下,站在方才鬼影站着的地方,再向四周看去。很快她便发现了,靠外墙最近的2幢居民楼的四层,左边那户的玻璃上,有一层奇怪的黑色阴影,像一個符号,又像是糊了什么东西。与整幢楼都是淡蓝的玻璃相比,看起来十分显眼。 赵枣儿打开手机相机,拍照后将图片放大,发现是一個“镇”字形符号。——镇?赵枣儿对着手机沉吟,她似乎在哪裡见過這個图案。 “她发现我們了?”吴浩霆退开一步,但目光依旧放在赵枣儿身上,“不应该吧,這种绿色玻璃应该看不清我們吧?” 庄祁也拿不准赵枣儿是否发现他们了,而姚甜,却准确地与他对视了,甚至冲他笑了一下。 “她在拍什么?”吴浩霆還在纠结。 “不知道。”庄祁回答,但他清楚,不能放任姚甜不管。 姚甜身上的怨念已经开始具形化,变成萦绕在周身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姚甜极有可能变成伤人的恶灵,甚至可能已经变成了恶鬼。 庄祁转身朝外走,险些与匆匆跑进来的小程撞上。 “怎么冒冒失失的?”吴浩霆训斥。 “老、老大,你快来看,這個姚甜,有問題!” 吴浩霆皱眉,与庄祁对视一眼,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姚甜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采集证据的任务沒有那么繁重,加之先前姚甜家被闯了空门,小程几人便把搜查的重点放在了研究姚甜個人情况以及她的人际交往上。在检查姚甜的個人物品时并沒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直到小程发现了浴室裡的镜子是可以打开的。 在镜子后面有一個不大的小空间,镜子起了柜门的作用,裡头居然供着一個小小的香案。巴掌大的香炉,裡头是燃尽了的香灰,柜子深处则贴了一张神像,底端写着“财神”二字。但整张画像呈现灰黄色,截然不似寻常的财神像。 “庄哥,你看......?”小程紧张地看向庄祁,他跟了吴浩霆两年,早知道庄祁是什么角色,本身家裡信佛的小程对庄祁奉若神人。 “不是财神。”庄祁直接伸手把那张纸撕了下来,“市面上沒有這样的财神画像,你们看,這画像的眼神凌厉,头戴高帽,說是财神,却与阎罗的形象更为贴近。” “她、她、她供了個阎王爷?!”小程倒抽一口凉气。 “不用紧张,”庄祁温和地笑笑,“這种名不符实、不知所云的画像沒有实际作用。” 小程松了口气,惹得吴浩霆敲了他一個爆栗,“瞧你這胆儿!整天咋咋呼呼的。” “老大我错了。”小程撇了撇嘴,忍了忍又嘀咕道:“那這姚甜也肯定有問題,在家裡供這么個玩意儿。” 吴浩霆一瞪眼,“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了嗎?” “還沒......” “那還不快去。”吴浩霆作势要再敲。 小程一缩脖子,跑出了浴室。 浴室裡只剩下吴浩霆和庄祁,吴浩霆凭借直觉道:“這裡会不会也有個‘镇’字符?” “十之八九。”庄祁取出香炉,把裡头的香灰倒进水池裡,果不其然,在裡头发现了一张叠起来的三角形符纸,上头有一個“镇”字。 庄祁把符纸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有一股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的奇怪香气。循着這股气息,庄祁在脑海裡构设出一個人影,试图侧写符纸主人的模样,但最终只是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侧影,连性别都无法判断。 庄祁的脸色称不上太好,此事不单棘手,对手也很是强大。 把香炉随手放在一边,庄祁冲回卧室,但街上已经沒有了赵枣儿的身影。 “人呢?”吴浩霆也吃惊,怎么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要不要先把她控制住?” 庄祁示意他别急,“让人盯着她吧,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她真会些什么手段,你们也应付不来。” 庄祁說着,一边往外走去。 “你去哪?” “去找姚甜。” ——————*****—————— 赵枣儿在那面墙下站的那片刻,已是尽了全力,這條街比别处冷清很多,赵枣儿裹紧了围巾,绕回美丽花园的正门。 一直守着的那些记者依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赵枣儿看了一圈,沒有熟识的人,想了想,便回了編輯部。 何梅像是料到了赵枣儿会一无所获,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下班前给了赵枣儿加了两份报表。 等做完报表,已经九点多了。几乎一天沒吃东西的赵枣儿摸摸肚子,叹了口气。 空荡荡的办公室裡只有她一個人,但這声叹气却得到了回应——一個细细的女声似乎有意模仿赵枣儿,但本该疲惫沉重的叹气裡居然多了几分趣味。 赵枣儿警觉地四处张望。 是她太紧张了嗎?赵枣儿劝自己不要疑神疑鬼,却也不敢再一個人加班,飞快地离开編輯部。一整天下来,身边有什么东西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有时候還不只一個,“它们”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在她面前,有时候在她身后,赵枣儿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 這样的感觉,快要逼疯她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本来就是個疯子。 租住的公寓距編輯部不远,环境也不错,但要穿過一條幽暗的小路。 赵枣儿一如既往地闷头快走,不留神撞上了一個人。 对方吃痛地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赵枣儿连忙道歉。 “沒事沒事。”被撞的姑娘声音很好听,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长相清秀,看起来与赵枣儿差不多年纪。 赵枣儿觉得有些奇怪,這么明显的颜色,她方才怎么沒看见呢? “我手机掉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那姑娘似乎很是着急,“這裡太黑了,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赵枣儿沒有一丝怀疑,加之撞到人的愧疚,她二话不說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边陪着那女孩找,一边替她出主意。 “你用我的手机给你的打個电话吧。” “我静音了。” “啊,那你有印象掉在哪了嗎?” “嗯——应该就在這附近吧,从方兴路過来时我還拿着呢。” “那往方兴路走吧,也许掉在路口了。” “好啊,真是太谢谢你了!”那女孩很是感激,“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叫什么名字?” “赵枣儿。”赵枣儿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真心喜歡对方开朗的性格。 “枣?很有趣名字啊。”女孩露出一個灿烂的笑脸,白色的衣服衬着她白净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我叫姚甜哦。” 赵枣儿跟着笑了笑,压抑了一天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缓解,“姚甜,你也住在附近嗎?” 姚甜摇摇头,“我住在城东,今天有事才過来這裡,本来都要回去了,沒想到手机掉了。”姚甜說着,冲赵枣儿俏皮地眨眨眼,“今天是立冬,应该吃好吃的呀,冰箱裡一堆食材等着我呢,我還泡了银耳,明早可以吃银耳羹。” 同样独居的赵枣儿从姚甜的话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活力,“我也很喜歡银耳羹,早上很是养生。” 姚甜噗地笑了,“养生?现在90后都是老人啦。” “是嘛。”赵枣儿回应,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個手机。 “诶?姚甜,那是你的嗎?” “不是。”姚甜似乎迟疑了一下,“不是我的手机。” 赵枣儿捡起手机,按亮屏幕,出乎意料的是這把手机竟然沒有锁屏,赵枣儿打开通讯录,裡头有几個号码,赵枣儿摆弄着手机,“姚甜,我們打個电话吧,看看能不能联系失主。” 姚甜沒有回答。 赵枣儿疑惑地抬起头,但幽暗的小路上,只有赵枣儿一個人,根本沒有姚甜的身影。 角落裡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姚甜?” 一個佝偻着背的男人走出来,手裡一把短刀,明晃晃的刀尖向着赵枣儿。 “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