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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上路

作者:探花大人
陆商沒有料到阿磐果真敢拿匕首捅她,這一刀进去,竟叫她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沒有回過神来。

  沒有刺中萧延年的那把刀,而今先刺进了陆商的身子裡。

  被刺的人瞠目咋舌,愕然失色,“你說什么?”

  刺人的拔出短刃,神色坦然,“我說,你是毒妇。”

  可惜她打不過這個毒妇。

  那毒妇甫一回過神来,果然气急败坏,一巴掌掴了下来,将阿磐猛地掴倒在地,掴得她半张脸都发了麻。

  那凌厉的掌风好似還停在耳旁,那毒妇赤口白舌净說些尖利的话,“想杀我,你活得不耐烦了!這么着急死,呵!你的保命药,也别想要了!”

  說着唬人的话,不,那毒妇从来不会唬人。

  她果真,竟果真扬手将假死药丢出了窗外,那颗保命的小药丸在空中一滑,立即消失在了那无垠的夜色之中。

  那毒妇捂着肚子,那裡已经开始流血了,“想忤逆我,得有那個本事!你有什么本事?凭一张狐媚子的脸?還是凭你只学会了爬床?我呸!”

  是了,阿磐沒有什么本事。

  也不想学如何杀人的本事。

  怔怔地卧在地上,一双眸子望着七窍流血的卫姝,心裡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啊。

  她活在烂泥裡,已经是猪狗蝼蚁的命了,实在不必再去杀另一個猪狗蝼蚁。

  那毒妇自裡袍扯下来一块布帛,很快就把自己包扎好了。

  见阿磐仍旧趴在地上沒有起来,那毒妇也不知哪根弦搭得错了,竟大发善心,好心地解释了起来,“她的画像被魏国大良造选中了,這一两日就会有人专程来接,尸首我会处理干净,你且耐心等着。”

  阿磐沒有应声,她不愿与陆商說话。

  一個灌她碎骨子,丢她假死药的人,鬼都不愿意与這样的人說话。

  阿磐不說话,陆商那仅有的一点儿耐心又沒了。這就蹲下身来,操起刀柄去敲她的下颌。

  蹲地猛了压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愈发地生了气,“装什么死?有你死的时候!”

  假死药都被丢了,還敢再提一個“死”字。

  真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老实人就沒有恼的时候了嗎?

  终归是出了千机门,再不必讲什么论资排辈。

  阿磐知道自己打不過陆商,打不過也得出了這口恶气,猛地翻身将陆商掀翻在地,就跨坐在陆商身上。

  陆商用刀柄敲她的下颌,她便用刀鞘去抵陆商的伤口。

  陆商大抵也不曾想到素来都任她搓扁揉圆的阿磐竟然发起了狠来,這刀柄抵得她呲牙咧嘴,忍不住破口痛骂,“爷爷的!爷爷的!反了你了!”

  阿磐拧着眉头,愈发用起力来,“师姐睁眼看看,我在千机门到底学了些什么本事!”

  陆商毛了,龇牙咧嘴地砸开阿磐的刀柄,反過来又将阿磐掀翻在地。

  大概气急了,竟然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却又似被什么噎住,竟忽然說不出什么话来了,便就那么压着按着,好一会儿才道,“爷爷的,還真小看你了!”

  陆商身子健壮,力气又大,制服阿磐丝毫不必费什么力气。

  她缓過气来的时候,又笑嘻嘻地奚弄了一句,“那又有什么用呢?听闻王父癖好独特,尤喜凌虐女子,你若敢背弃主人,便将你做成‘美人壶’,送给王父,想必他十分喜爱。”

  說完還要再补上一句,“你知道的,我陆商呀,什么都干得出来。”

  在千机门时,阿磐就听闻過美人壶的刑罚。

  所谓美人壶,便是将女子剁去四肢,盛入陶壶之中,好生地梳妆打扮,专供贵族消遣。

  听闻有贵族就喜歡這样的美人壶。

  见阿磐脸色发白,陆商又笑,“不管进了东壁要做什么,你都要牢记主人训导你的,一個字也不要忘。刺杀魏王父也许很难,但千机门若要你死,简直容易的就像碾死一只蝼蚁!”

  還說,“去打探王父的一切,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就该什么都摸個清楚了。卖国贼,记下了?”

  阿磐当真讨厌陆商。

  但陆商才不管阿磐想什么,随手丢過来一個小包袱,裡头的东西哗啦啦全倒了出来,值钱的挑吧挑吧全都进了自己腰包。

  還說啥,“都要进东壁了,用不着什么盘缠。千机门的每一分钱都是有用处的,不必浪费在你身上。”

  還指着自己腰间带着血的伤口,“值钱的我得拿走,买药疗伤去。”

  言罢自顾自地拖起了卫姝的尸身,临走时,還要再阴阳怪气地补白上一句,“卫姑娘,洗干净身上的污血,准备去伺候王父吧。”

  阿磐不与她计较,和那個一身蛮力的人计较,她如今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那一身蛮力的人吹着口哨转身出了柴门,很快就隐入了夜色之中。

  卫姝的尸身被拖出了沙沙的声响,片刻的工夫,這声响裡除了卫姝,還多了那黄狗,沙沙的,嗖嗖的,那一身蛮力的人拖得很快,快得几乎要两個尸身拖出火星子来。

  不消片刻,那沙沙声也沒有了。

  這南宫卫家的小院裡,已经只余下了阿磐自己。

  阿磐捡起包袱,眼下包袱裡只有两件换洗的衣袍,连一点儿盘缠都无了。

  唯有一卷拴着绳子的细帛,有些不一样的,捡起细帛看,上头写了卫姝的身世与生平。

  卫姝啊,一個十分简单的人,简单的就似一张白纸。

  阿磐想起来,与她先后进了千机门的那些同门,有人披肝沥胆,有人心事重重,有人背着包袱上路,有人两手空空地走。

  她们都背负着各自的使命,除了萧延年与他们各自的上线,沒有人知道她们要去哪裡,要干什么。

  出了千机门,各自奔赴。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如今,她也一样。

  不過不幸的是,她的上线是陆商。

  天杀的陆商。

  中山怀王四年,魏惠王三年。

  這一年,阿磐十七岁。

  她代替了一個原本叫做卫姝的人,与十六個魏女一同坐上了魏国的车驾,在庶长和赵媪的带领下,被送往魏国的王城大梁。

  卫姝的生平她早在卫姝死的那個漏夜便一清二楚了。魏地北境与中山故土交界处有一個叫南宫的郡城,卫氏便出生在那裡。

  原先也算是好人家,只是因了亲族中有人犯了罪,卫姝一家被牵连沦为了奴籍。

  家中有两個兄长,都在魏国参军。

  按魏国律例,只要亲族有人获军功或经人赎买,就能脱了奴籍,做個自由的庶民。

  卫姝的两個兄长走的正是這一條路,只可惜,還未能建功立业,竟就战死了。

  不管怎么說,总算出身清白。

  千机门手眼通天,手段向来厉害,阿磐代卫姝上了马车,竟无一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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